第十四章 里世界和表世界
當我再度醒來的時候,發覺自己被關在一個水牢里,冰冷的水正慢慢淹沒我的雙膝繼續往上漲著。周圍是一大堆石塊組成的牆壁,石塊上有著十幾個刻意雕刻出來的燭台,幽幽的燭火照射在地上形成一個個張牙舞爪的黑影。
我仔細聽了會,周圍寂靜的可怕,看來我之前被人偷襲打昏后就被關在了這裡,而且離王莫道戰鬥的地方有段距離,看來得自己想辦法了。於是我艱難的在水裡面行走了一圈,這裡大概有三十平米的樣子,水位雖然漲的不快,但卻一直沒有停止的意思。
水牢門是用石柱封起來的,最寬的間隔也比我的頭窄上一圈,石柱很堅固不像輕易能推掉的樣子,唯一讓我安慰的是燭台上的燭火偶爾微微搖擺,顯然是通風的,還不至於會被窒息悶死。
我用腳小心的在水裡挪動著,似乎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看來是沒有機關之類的,難道沒有一點破綻?我有些焦急的四下張望著。猛然間我抬起了頭,在搖曳的燭光中隱約看見頭頂的石壁微微抖動了一下。
錯覺,不能啊。就在我疑惑時,石壁又抖動了下,這次我看的很清楚,難不成下面漲水,上面石壁還要往下壓。我生平第一次對古人的機關術充滿憤恨。可是看了一會,石壁並沒有下壓的趨勢,只是抖動的頻率和幅度更多更大了。
我努力踮起腳尖伸手試了試,距離石壁還有半個手臂的樣子。此刻的水已經沒過了我的腰部,冰涼的水似乎更冷了,我有些焦急的又來到牢門口,嘗試著敲打著每一根石柱,起先並沒有注意,後來聽上去感覺又有些不同。
左邊三根敲出來的聲音很沉悶,而右邊四根又很清脆,剩下兩根完全沒聲音。我想了想先用力在最右邊的石柱上錘了一下,疼痛感讓我直接倒吸了一口氣,同時我發現石柱也似乎有點縮小了。於是我咬了咬牙,又快速的狠狠錘了十來下,兩隻手都微微有些腫脹起來,石柱也明顯小了一圈,可是我還是差一點才能伸出頭去,於是我又錘了幾下,嘗試了下可以把頭伸出去了。
我趕緊側身往外鑽,上半身出去后我又被卡住了,通過臀部肌膚傳來的觸感,之前縮小的石柱正在慢慢擴大還原,於是我左右開弓,不顧手上擦破了皮,咬著牙繼續捶打著兩邊的石柱,終於我聽到了聲抱怨:「就說這人拼起來連命都可以不要,你看看,當初就和你說裝下樣子就行,你非要折騰,現在好了,人家血都灑滿了,認主吧。」
緊接著我只覺下半身原本卡死的兩根石柱突然沒了,我一時沒控制住瞬間趴到在地。等我爬起來時,眼前站著四個半人高的怪物。
四個怪物都全身長滿絨毛,各自背著個包,感覺像是站在那邊的四隻沒有尾巴的烏龜。它們都長著張人臉,只是看上去略微有些扁平,而且都沒有眉毛,眉心處一隻豎瞳閃耀著妖異的光芒,有兩個怪物豎瞳中有絲絲紅線浮動著。
「主人!」兩個豎瞳中有紅線的怪物微微低頭喊了句:「主人,先幫那兩個人也完成認主吧。」說完另兩個蹲在地上,我按照那兩個的指引用流著血的手在蹲著的兩個怪物身上抹了遍。
完成認主后最左面那隻開口說道:「主人,我們是天牢四怪。」旁邊那隻立馬插嘴:「什麼四怪,明明就是四龜!」「四龜不好聽,怎麼聽都像是死鬼的樣子,還不如叫四仙呢,聽著就霸氣側漏的。」「漏,漏,漏你個頭,你要是漏氣了想都想得到是啥情況了。」
我有些無奈的看著它們四個七嘴八舌的爭論著,最後只得說道:「哎,你們一個個說行吧,至於名號啥的沒什麼講究的,只是個符號,四怪四仙都只是個代號,先說說你們還有這個地方到底是怎麼回事。」
原本爭吵的四怪物瞬間安靜了下來,片刻沉默后,依舊是最左邊的開了口:「嗯,主人說的也有理。這裡原本據說是天界禁地,專門關押妖孽罪孽的,後來不知怎的,就落到了凡塵。我們原本是補天神鰲遺落下四肢上的血肉,後來慢慢修鍊吸食日月精華后凝聚成形。之後我們一直想真正的融於紅塵,直到數百年前有位雲遊道士告訴我們只要找到個特殊靈體的紅塵客,讓他心甘情願的滴血,完成認主之後我們就能以護身靈的方式憑依在主人身上,並且藉由主人的體質完成聚靈成形。」
我聽的有些頭腦發昏,心裡卻在盤算著:之前我兩個幼年的小夥伴離奇出現,然後說是我的護身靈,他們倆剛離開,又來了這四個什麼仙啊龜的,也說是護身靈,而且這次還滴血認主,看著更高級了,期間那個薛家的也曾有保護我的意思,以前啥事沒有,怎麼突然之間出這麼多怪事?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原本水牢上方的石壁一陣顫動,一個拳頭擊穿了出來,隨後傳來了王莫道的聲音:「王豪,怎麼樣,沒斷氣吧,趕緊吱個聲吶。」我心頭一陣激動,隨即玩心大起的喊了聲:「吱!」上面似乎是愣住了,過了會又傳來王莫道的聲音:「你小子這時候還能玩,看來很精神嘛。」
「主人,我們雖然是你的護身靈,但是畢竟也是妖靈一族,為了安全起見我們先迴避下,等沒人的時候你呼喊我們一聲即可。」說完沒等我搭話就覺得耳邊四股微風拂過,接著身上略微一沉之後又恢復了正常。
水牢的石壁裂口發出一陣響聲后完全崩碎開來,王莫道探出腦袋張望了下,隨後一束光筆直的打在我身上,緊接著一股巨大的拉力將我慢慢往上拉去。在半空中百無聊賴之時,我無意中瞥了眼剛才所處的水裡,此時水已經完全褪去,露出原本的樣子。
這是片純白色的土地,上面被劃出了一個九宮格的圖畫,每張圖畫上各有九個動作,最簡單的是扎馬步,再往後越來越複雜。可不知怎的,我看了第一眼就移不開視線,即便距離越來越遠,我仍能清楚的看著彷彿就在眼前,而且腦海中也似乎印象越來越深刻。
「看什麼呢,下面有絕世美女還是超級豪車啊,你看你看的,兩眼通紅呼吸急促的,再來道口水流下來就絕配了。」王莫道在我眼前晃悠著大聲說道:「哎,哎,哎,我靠,你還真的流口水啊,快,離我遠點!」我索性假裝流口水的湊了過去,他趕緊邊嚷邊推開了我。
這時我才發現他渾身上下全是傷痕,有些還嘶嘶的冒著黑氣,最觸目驚心的是胸口有個掌印,完全腐蝕了外面的皮肉,正在一寸寸的往下掉著腐肉,那些腐肉掉落到地也能腐蝕下一層地面,還不時有綠色的煙霧飄過。
王莫道見我在觀察他的傷勢於是滿不在乎的說道:「哎,看著恐怖,其實都是小傷,一開始它們人多圍著,我施展不開拳腳,所以讓領頭的那個女的碰到了幾下,她也就毒厲害點,舌頭雖然又多又長,但是還不算什麼,不過爪子倒也有點鋒利,所以我先斷了她的爪子,之後好打多了,她那些小弟全被她給毒死了,而我則是戴了這玩意。」說完他用手指了指自己背後。
他身後扔著個口罩,上面隱約畫了三片葉子狀符號。在不遠的地上有具屍體,正是之前那個三怪物融合之後的東西,此刻它四肢完全斷裂,幾條舌頭狀物體隨意的在周圍不時抽搐著,胸口和頭頂有兩把桃木劍深深刺入著。
「走吧,這個怪物其實是三種人的象徵,蛇蠍心腸長舌勢利眼,鐵石心腸兩面三刀,圓滑世故捕風捉影。」王莫道輕聲看著那具屍體說著:「原本這些並不能如此具象化,可是這裡卻能如此清晰的顯現,恐怕我們要對付的這個很善於撥弄人心。」
我默默思索了會,拉住了他問道:「你喜歡玩遊戲,那有款經典的單機遊戲你應該聽說過吧。」「那是,我的遊戲史沒你那麼久,但也玩過不少,經典的更加別說了,你說的是哪款?仙劍,軒轅劍還是蜀山傳?」王莫道不以為然的回應著。
「都不是,是恐怖類的經典,寂靜嶺!」我一字一頓的說著,王莫道猛的一愣,隨後皺著眉思索起來,片刻后他覺有所思的問:「為什麼會突然想起這款遊戲?」
「因為寂靜嶺最讓人津津樂道的就是表世界和里世界交錯的詭異,你有沒有覺得我們現在就在某個裡世界中,否則怎麼有這個具象化的怪物?」我闡述著自己的意思。
「表世界,里世界,嗯,你這麼一說的確是這樣。問題是如果這和寂靜嶺相同設定的話,那麼什麼時候是安全的表世界,還有我們怎麼就進入了里世界?」王莫道輕聲詢問著。
「其實我覺得你應該問,我們究竟是陷入了誰製造的誰的里世界!」我平靜的看著身邊的王莫道說道。
王莫道詫異的看著我:「有什麼區別嗎,不就是陷入了一個里世界嘛?」我突然笑了,搖著頭說:「也許表面上是這樣,只不過是一個里世界,但是我現在想問的是,誰,製造的,誰的,里世界!」我看著王莫道有些異樣的眼神繼續說著:「如果我沒有推測錯的話,現在我陷入的是王莫道的里世界,而你,是他的心魔,現在展現給我的只是你希望我能接受的樣子。」
王莫道突然慌張了起來,他緊張的往後退了兩步問道:「你怎麼判斷我不是真的?」我走到那具怪物屍體旁,拎起條還在蠕動的舌頭然後隨手一揚,那條舌頭隨即飄散在空中。
「首先,你先把我和王莫道分開,因為你想把我控制住以便威脅他,可惜他事先給了我護身靈符你沒辦法接近我;於是你又想假裝守護靈替我破解危機想要趁機接近我,但是你沒想到我自身體質特殊,結果引來真的靈體破解了危機,對吧,那時候你是想裝薛桂賢?」我說到這頓了頓。那個王莫道明顯一愣神,隨後說:「還有呢?」
「我想不出意外,原本你把我打昏想直接將我困在水牢中,然後再去威脅王莫道,只是沒想到在這裡我也能吸引靈體,為了不讓我脫離你的控制,你又假裝千辛萬苦破解困難。」我邊說邊隨意打量著周圍。
這是個類似迷宮走道般的迴廊中心,周圍的牆壁長滿了碧綠的藤蔓,地面上古樸的青石路訴說著歲月的氣息。此時那個王莫道低著頭問:「那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從一開始出現醫院場景時我就感覺那時候的你不是我認識的那個人,之後你又突兀的再次出現,讓我更加疑心,隨後我故意問你關於遊戲的事,結果你果然中招,真正的王莫道只玩網路遊戲,並不在意單機遊戲,連仙劍他都不知道。」我冷冷的回答著。
「果然還是疏忽了!」那個王莫道輕聲說了句,隨後一揚手,周圍頓時灰霧瀰漫,幾個閃動他已消逝在視野盡頭。「其實真正的王莫道絕對已經猜到了,他也算個遊戲老手,又怎麼可能真的不知道寂靜嶺?!」我小聲念叨著慢慢將手伸進褲兜,攥著那張天雷符。
遙遠的前方不時有亮光閃動,我想了想,緩步走了過去。四周的灰霧時濃時淡,偶爾還聽見有奇怪的聲音,我走了陣停下了腳步,前面的灰霧已經十分濃厚了,輕輕揮一揮手都能感覺明顯的阻力。
我正在猶豫的時候,身後似乎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正想答應突然心頭一緊,隨後又是一聲呼喊,聽上去聲音靠近了許多,我猛然想起之前聽過的一個說法:在空曠的荒野或是山區,如果聽見有人背後喊你名字,千萬不要答應也不要回頭,否則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緊接著,又是聲呼喊就在我耳後響起,同時一股寒氣也隨之鑽入我體內,我不由得打了個哆嗦。也許是我沒有回應的緣故,那個呼喊聲又響了次,這回我聽的很清楚,聲音聽上去像是我早已去世的爺爺!
我不由想起自己都沒趕得上回去看爺爺最後一眼,聽奶奶說爺爺走的時候一直念叨著我的名字。或許是內疚感的刺激,我控制不住的轉過頭去,果然看見了爺爺那熟悉的樣子,只是看上去更加憔悴和蒼老了,淚水不由得滾落了下來。
「爺爺!」我哽咽的喊著,爺爺也很激動的又喊了我一聲,我剛要答應突然想起爺爺每次看到我都是喊乳名,怎麼這會喊的是大名,於是我往後退了一步問道:「好算計,用親情來束縛我,然後趁機動手,別裝了,讓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吧。」
「嘖嘖,還真是難辦,很奇怪你怎麼越是遇到危險越是冷靜,真不知道你的腦子是怎麼長的!」對面的爺爺說著慢慢矮下身子,沒多大功夫,地上出現了一條巨大的蜈蚣類生物,每隻腳都是菜刀狀,每節軀體都有個潰爛的傷口流著膿,在尾端還延伸出一隻蠍尾,巨大的鉤子閃著寒光,最前面頂著一隻面目猙獰的狗頭,鋒利的牙齒咯吱咯吱的咬合著,大片大片的口水滴落著。
我不由的皺了皺眉,看來這是針對我的怪物,唯一讓我不解的是之前明顯是安全的表世界,怎麼突然就有了如此兇險的怪物,我腦海忽然閃過剛才自己說的話:是誰製造了誰的里世界。
之前我想到的是誰製造的,如果這是原本就存在的里世界,而我們只是進入其中的過客,那根據我們的一些記憶製造幻境幻覺啥的,不就可以隨意的進行里表世界切換了嘛?我快速的想著,腳下也慢慢後退著。
眼前的爬行怪物也緊跟著慢慢走著,我很清楚這拼湊出來的究竟是怎麼回事,那是我一年級時的事:有次放學回家的路上,看見小巷深處有個小破箱,裡面傳來嗚嗚的聲音,走過去一看是條小狗,之後我每天會省下點錢買些香腸麵包啥的去喂狗。
雖然沒法帶回家養,但是這樣的日子挺充實的,直到有天一群高年級的看到那隻無意中跑出來的狗,無聊之下對小狗一陣蹂躪,等我趕到時只看到奄奄一息的小狗和一群笑嘻嘻的大孩子,我想衝上去最終還是退縮了。
之後那群高年級的學生不知從哪捉來一群蜈蚣蠍子,然後把它們和狗關在一起說要養只蠱王,而我只能天天趴著看那小狗傷口一天天潰爛,隨後被一點點蠶食了,之後我就莫名的害怕看見爬行動物,也莫名一直養著狗。
我停止了回憶,看著眼前的怪物,這裡跑肯定是不行的,既來之則安之,總不能以後一直這樣害怕一輩子吧,我長長呼吸了一口,隨後停下了後退的腳步。那怪物見我停下也站住,之後嘶吼一聲半立起身子,揮舞著幾把菜刀狀腿向我砍過來。
我趕緊躲閃著,即便如此總會被一把刀劃到,身上的傷口也漸漸多了起來,慢慢的腳下灑下了十來滴鮮血。就在我疲於閃躲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個微弱的撞擊力,我不由一個踉蹌,頓時頭頂兩把刀直勾勾砍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