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玄靜大師
「剛剛在來的路上,我聽說哲遠寺有一位遁世高僧。我就在想,那位高僧是否也是住在這悠閑恬靜、與世無爭的竹林?」
「這竹林清凈了幾千年了,都以為它被世人所淡忘。誰曾想今日竟來了個如此聰慧可愛的小施主。」大和尚看著慕容泠風點點頭,「只不過,怕是要讓小施主失望了,竹林里沒有什麼高僧,不過兩個邋遢和尚罷了!」
慕容泠風點點頭,「我本來還以為遇到了高僧可以救哲遠寺呢,看來是我錯了,哲遠寺這回怕是真的要覆滅了。」
聽到「哲遠寺」三個字,大和尚微微皺起眉頭,「寺中出了什麼事?」連小和尚都放下手裡的活兒,跑了過來。
慕容泠風聳聳肩,「具體情況我也不知道,只是我們今日來到哲遠寺的時候,便看到一眾寺僧手持棍棒擋在寺院的門口。轅菲還以為他們是夾道歡迎呢。後來,轅菲的馬驚了,沖向寺門,還好被個老和尚攔下了。然後有個聲音說讓老和尚在三日之內交出妖僧,否則就血洗哲遠寺!」慕容泠風又仔細地想了想,應該沒有什麼遺漏的,「大致就是這樣。我沒有靈力,因此不能判斷那傳話之人的靈力高低。不過,看老和尚凝重的表情,如臨大敵!若不是皇妃他們不由分說地闖進來,老和尚是萬萬不會讓我進哲遠寺的!我本以為你們便是隱居山後的高僧,說不定會有解救之法,不過現在看來,哲遠寺的未來也只能聽天由命了。」慕容泠風添油加醋,故意把事情說得嚴重,就是想看看大和尚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大和尚確實沒讓她失望,表情愈發地凝重,他放下手中的茶杯,望向寺院的方向。「這群老憨貨,凈撿些好聽的說,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寺里出了這麼大的事,竟然還想要瞞著我!炳愈,收拾東西,與為師回去!」
「且慢,師父!」炳愈出言阻攔,「僅憑她一人之言,不足為信。師父不若再等上個把時辰,等師弟來了問個清楚,再做打算。」
大和尚長嘆一口氣,「若是平常時日,為師自然是不信的。不過,你可還記得三日後是什麼日子?」
炳愈愣了一下,回頭望向血杉樹,神情帶出些傷感,「時間竟然過得這般快,彈指一揮間,竟已有千年。」
「為師千年前種下的孽果,如今也不過是自食其果罷了。」此刻,大和尚倒是坦然了許多。
炳愈卻絲毫不肯讓步,「這孽果是因我而起,斷沒有讓師父代徒受過的道理!請師父准許炳愈解決此事!」
「你要如何解決?」大和尚問道。
炳愈再次望了眼血杉樹,「一命還一命!」
「胡鬧!」大和尚拍案而起,「你現在給我回房間面壁思過!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出來!」
「師父!」炳愈還想要爭辯。
大和尚卻不由他分說,「怎麼,現在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嗎?回房間去!」
炳愈沒辦法,只得不甘心地答了聲,「是,師父。」
慕容泠風歪著頭坐在石凳上看戲,還不忘搖搖頭,「我看你這徒弟倒是比這做師父的果敢!反倒是大師你瞻前顧後,顧慮頗多呢!」
「他本就是一城之主,應該有自己的一番作為。這麼多年陪在我這老和尚身邊,已經是難為他了,老衲不能再害了他了!」大和尚無奈地說道,「當年的事情都是因我而起,如今,也讓老衲來做個了結吧!」
「你能了結什麼?也不過是一命還一命罷了,與你徒弟有何不同?頂多是換個人死,這樣,仇恨就能消除嗎?」慕容泠風反問道,「大和尚,你願不願意把這件事情交給我?」
大和尚好奇地看著她,「難道小施主有辦法讓這仇恨隨風飄逝?」
慕容泠風思索片刻后搖了搖頭,「已經存在的東西,是無法抹去的。即使一時掩蓋住了,也會留下痕迹的。不過,有一樣可是比仇恨更讓人容易記住,更讓人願意為它傾盡所有。」
大和尚微微一愣,「小施主是說……」
慕容泠風抬頭望向不遠處高大的血杉樹,「希望!」
「是啊……希望……」大和尚沉默了許久,突然又看向慕容泠風,「這場仗不好打,小施主肯伸出援手,可是有所求?」
慕容泠風微微一笑,「果然,和聰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她直視著大和尚的雙眼,「我想要學習借屍還魂之術。還望玄靜大師賜教!」
沒錯,這個避居竹林的大和尚就是大名鼎鼎的哲遠寺住持玄靜大師,而被玄靜大師關在房間里閉門思過的,則是上一任楓溪城城主顧炫。
當年楓溪城大亂,顧炫為奸人所殺,身死神聚。玄靜大師座下弟子炳愈自願現出肉身,助顧炫起死回生,重活一世,自己卻落得個孤魂野鬼的下場。然,顧炫也是個真英雄,待楓溪城禍亂平息后,他將城中大小事宜交於心腹,自己卻功成身退,回到了哲遠寺,以炳愈的身份繼續服侍玄靜大師。他無法將這條命還給炳愈,只得以他所嚮往的方式,替他走完這一生。
沒想到,這一待便是一千年了。
玄靜大師萬萬沒有想到她竟會提出這樣的條件,他上下打量著小公子,「如若老衲沒有看錯,小施主周身無半分靈力,恐怕是個殘人吧。」
慕容泠風點點頭,她本也沒想過要隱瞞,「沒錯,我現在一點靈力都沒有,連只山雞都打不死!不過,正是如此,大師才能無所顧忌地把借屍還魂之術傳授與我,不是嗎?」因為沒有靈力,她即使學會了借屍還魂之術,也無法使用。這教與不教於玄靜大師而言並沒有什麼區別。
可這也正是玄靜大師疑惑之處,「既然你學會了借屍還魂之術,於你也沒有半分好處,你為何還要學呢?」
「技多不壓身吧,萬一我走投無路了,還可以告訴別人我會借屍還魂,說不定別人還能高看我一眼,給我指條生路呢?」慕容泠風說得半真半假。
玄靜大師卻是不信的,「若是讓人知道了你會借屍還魂之術,只會招來更大的災難。況且你如果真的想用此邪術得到榮華富貴,我也斷不會傳授與你。你且與我說實話,你可是有什麼人要救?」
慕容泠風微微低垂下眼帘,不再如之前那般神采奕奕,似是多了幾分悵然,「他,恐怕不是借屍還魂之術可以救得了的。」
玄靜大師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她,半晌后問道,「小施主可否讓老衲診一診你的脈?」
慕容泠風伸手給他。
玄靜大師,一手摸著小公子的脈,一手藏在僧袍了暗自掐算,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愈發地心驚,不禁低喃出聲,「竟然是你!」
「什麼?」慕容泠風沒有聽清楚。
玄靜大師收回手,看慕容泠風的眼神也有了些許不同,不再是對世間萬物的慈悲,卻生出了幾分慈祥,「老衲剛剛探查過,小施主並非殘人,反倒是靈力高強之人。只是被煞氣所傷,暫時封住了靈力。不過,如若現在傳授你借屍還魂之術,之後讓小施主的身體加倍損傷,老衲是萬萬不能做的。但,老衲既然應你,便定會做到。不如這樣,待哲遠寺的事情解決后,老衲與小施主同行,待到適宜的時機,再將借屍還魂之術傳授給小施主,可好?」
「你要跟我同行?」慕容泠風越來越看不懂這位「得道高僧」了,「你可知我要去哪裡?」
玄靜大師抬手指向天邊,「偌大的聖界,能吸引小施主的,左右不過一個聖山,老衲猜得可准。」
像是有什麼秘密被當眾揭穿,慕容泠風下意識地挺直了腰背,「你可知我要做什麼?」
「覓良人,續前緣。」玄靜大師說道。
慕容泠風攥緊了衣袖,盯著玄靜大師的眼神也深邃了許多,「依大師所言,這良人果真在聖山?」
比起慕容泠風的緊張,玄靜大師這邊反倒顯得十分淡然,「你二人的命格生生世世糾纏在一起,小施主與其問老和尚,不如問問自己。你說他在聖山,他便斷不會在魔界!」
慕容泠風此時已經信了七分,「敢問大師,我此行能否得償所願?」
「此行是緣是願更是債,能否得償所願就要看小施主有沒有做好還債的準備了。」
玄靜大師的話,慕容泠風愈發地聽不懂了,「大師是我,我欠他的?」
玄靜大師笑著搖頭,「是你們欠一往情深的,欠天道公允的。」玄靜大師瞧著小公子緊皺的眉頭,輕嘆一口氣,「你還太小,不懂也是自然的。罷了,你只要記得,莫忘初心,既愛他,便信他,不疑他。」
慕容泠風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雲漠連命都給她了,她又怎麼會懷疑他?況且她歷盡千難萬險到達這裡,不就是為了能再見雲漠一面嗎?只要他好,她便心滿意足了。
直到星辰布滿夜空她才跟著來為玄靜大師送蔬果的小和尚回到哲遠寺內,彼時溶月夫人已經找了她許久了,見她平安歸來,懸著的一顆心這才放下。
轅菲也與她們同住一個院子,不免嘮叨幾句,「你這是跑到哪去了?看把你家夫人急的,差點沒把整個哲遠寺翻過來。」
慕容泠風靠著樹望著滿天的繁星,不願回答她。
轅菲卻偏偏一門心思地招惹她,哪壺不開提哪壺,「你不會是又迷路了吧?」
小公子瞪她一眼,「與你何干?」
轅菲挑眉露出一臉的壞笑,「這是惱羞成怒了唄?」轅菲無視慕容泠風的冷眼,一把挎上她的肩膀,「以後再想去哪,跟著姐姐走!姐姐雖然不一定認識去的路,但是回來的路肯定記得比你牢的!下次記得叫上姐姐哦!」
這一瞬間,慕容泠風晃神了,轅菲的臉變成了另一張傾國傾城的容顏,用一樣燦爛的笑容對著她說,「不管你在哪裡,姐姐都會陪在你身邊的。你想浪跡天涯,姐姐便為你揚帆起航;你累了想要休息,姐姐便為你辟出安靜的港灣。無論在哪裡,都有姐姐護著你。你,只管任性放肆便好!」
「雪兒……」慕容泠風輕輕呢喃道。
轅菲眨眨眼睛,「雪兒?誰呀?」
小公子一下子回過神來,她把轅菲的手扒拉下去,不留情面地說道,「我有姐姐,不想再多一個。」
轅菲氣哄哄地咬了下唇,把怒火壓下去,再次咧出笑臉,撲到慕容泠風的身上,「呀呀呀,還害羞了!那不叫姐姐叫什麼?哥哥?我是無所謂啦!以後就叫我哥哥吧!」
「轅菲,不得無禮!」慧貞師太想要出言阻止轅菲,卻被溶月夫人攔下了。
溶月夫人笑著拉著慧貞師太到一旁坐下,「小孩子鬧鬧沒什麼的,隨她們去吧。之前,我還在想這一路上就我們幾個老女人怕是要把風兒無聊壞了,還好有轅菲在,同齡人之間才能玩到一起去。」
慧貞師太也是無奈地搖搖頭,「轅菲這孩子是我掌門師兄的獨女,又是歸轅門最小的弟子,這麼多年來,早就被我們寵壞了,整天喊打喊殺的,一點兒規矩都沒有。就怕她沒個輕重傷著慕容小公子。」
「小孩子嘛,磕磕碰碰的是常事,沒什麼的,讓她們去玩吧。」溶月笑著說道。
因為這兩個孩子,溶月夫人和慧貞師太倒是也能聊到一處。說著說著,不經意間話題又轉到了乾坤珠上面,「夫人不遠萬里來到楓溪城,竟不是為乾坤珠而來?」
溶月夫人面露疑色,「我此次前來,並非特意來到這哲遠寺,不過是想遊覽一下聖界的名山大川,散散心罷了。至於乾坤珠,溶月從未聽說過。還請慧貞師太解惑,這乾坤珠究竟是何物?」
慧貞師太看著溶月夫人的樣子不像是在說謊,難道真是巧合?「也罷,夫人並非江湖中人,不必趟這趟渾水,還是不知道的好。只是,哲遠寺這幾日恐怕真的不得太平,夫人如若不是為乾坤珠而來,還是儘早離開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