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啟程
一葉的身體滿是舊疾,活不了多久,能做的實在有限,已經無法再替小主子保駕護航了。十餘年的仇恨淤積在心,小主子也早已經失了耐心。這些年若不是他常常阻攔,只怕她早已經殺到京都,拼個你死我活了。
「不必憂心。在我覺得時機成熟的時候,我會把他們給你的。」
可明日一葉就要啟程去往京都,即便到了時機成熟的時候,百里楓她又怎麼能拿到東西呢?
似是看破她的想法,一葉出聲道:「聞若,出來。」
「是,師父。」
百里楓不想一葉竟然在禪房中還留了一個人,臉色微變。她目光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就見一個眉眼俊朗的年輕和尚從禪房裡面走出。他身形略顯消瘦,像是苦修過的樣子。青色僧衣穿在身上頗有一股出塵之感。
「聞若是我最看重的弟子,我離開望雲城后,想把他留給你。」
百里楓看著一葉,目光灼灼,卻是在運用異術「洞若觀火」:
「他是一葉的弟子,還是苦貞的弟子?」
「是一葉的弟子。」
「那他剛才聽到了多少?」百里楓漫不經心地一問,指尖拂過腕上的佛珠,卻是起了殺意。一葉明白她的小動作,但年輕和尚聞若卻好似不曾察覺一樣,仍是微垂著頭地站在原地。
一葉知道她的顧慮,解釋道:
「他之前並不知情。他所知道的,也僅僅是剛才我們讓他聽到的東西。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僧人。」
聞若向她行了一禮。
百里楓斜睨了一眼,開口便道:「那這位小師父還真是穩如泰山,剛才親眼見到自己的師父被人逼得吐了血,竟也能沉得住氣不出現。苦貞你確實會挑人。」
她的話語中是毫不掩飾的諷刺,但可惜對面兩個人的涵養卻是極好,並沒有被她挑撥成功。
「你要的東西,我放在他的身上。等到時機成熟之後,我會通知他,他就會把東西給你。」
「你就不怕我逼迫他把地圖都交出來嗎?」
一葉搖頭:「聞若很細心,他一貫會把東西收拾的很妥帖。他也很有自己的看法,輕易不會動搖。」
這便是在說這個聞若是個軟硬不吃的人。一葉對若聞有信心,不然也不會敢把東西交給他,由他來和百里楓周旋。
百里楓似笑非笑:「你都要走了,竟然還給我留了這一手。是不是看家族沒落了,所以就敢把我這個孤女不放在眼裡了?」
「不敢。」
「算了。」百里楓笑笑,好似渾不在意,卻帶著無可奈何的薄涼:「反正我走的這條路,本就是絕路,少你一人不少。我不強求有人陪伴,只要你別來阻攔我的路就好了。要知道,除了走這條路,我已經不知道我活著還能做什麼了。」
他們都心知肚明。對於百里楓來說,一夕之間家族覆滅,她作為唯一的倖存者,又帶著一身的病痛能活到現在,就是靠著心中想要復仇的信念。若有一日這信念消失,只怕她也會很快垮下去。
一葉無能為力,只能念誦佛號,目送百里楓的身影漸漸被木門完全遮擋。
一葉在百里楓來的第二日便啟程前往京都。
雖然他是奉了朝廷的旨意入京,可以大張旗鼓地進京。但一葉已經習慣低調,就只帶著他的幾名弟子和少量經書衣物啟程。
但是,聞訊前來送行的人在城門處排起了長長的隊伍,可見其在望雲城中的名聲之盛。便是前一日還不歡而散的百里楓也出面送行。
畢竟在人前她還是很重視一葉大師的。此時若是不來送行,勢必會引人注意。
一葉的弟子之一——聞若則留在望雲城,被百里楓請進了百里府新建的佛堂。
百里府上的百里楓篤信佛教,這是全望雲城都知道的事情。她每年都要給各個寺廟捐獻不少的香油錢。有同在商界的人,領教過她的凌厲手段,私下稱呼她為佛口蛇心的「瘋娘子」。這些人往往不屑百里楓的作為,認為她是虛偽之人,是披著偽善之皮的惡狼。
但也有人說,她的生意能越做越大,是依靠了佛祖的保佑。
於是百里楓這一行為在商界又引發了一陣供養僧人的熱潮,不少權貴願意出大筆的香油錢供養僧人。
可事實上聞若和尚在百里楓府中的待遇並沒有外界傳的那麼誇張。
府中原本有著一座百里楓私人的小佛堂,但因為聞若的到來,又折出一座小院落,專供聞若使用。裡面一應設施俱全,佛經用具也都是上品。尤其是那新建的佛堂,十分精緻。
但可惜如此精緻的佛堂卻只有聞若和尚一個人在用。自他到了府上,百里楓還沒有見過他一回,更甭提什麼講經了。
但聞若和尚也是個有耐心的人,並不因為這種冷落而焦急。至於百里楓,她總是在忙,所以也不會有焦急這種情緒。
聞若雖然常住府中,但也不是與世隔絕,他偶爾也會收到他師父一葉的來信,並給他回信。兩人似乎一點兒都不擔心百里楓會從中阻攔什麼。
府中的下人拿了聞若的回信,便送到了百里楓的桌上。百里楓忙完了事情,也抽出信看了一眼。她知道,一葉若是不想讓她看到信,自然有別的方法讓她看不到。但既然他們如此大方地把信送到自己眼前,為何不看呢?她可沒有私拆信件的負罪感。這種東西不痛不癢,被人抓到又不算犯法,她才不會折磨自己的良心。
良心這種東西太脆弱,能省則省。
聞若的信中一如既往地陳述一些瑣事,並無什麼特別的事情,也沒有抱怨過她,顯然一副心如止水的模樣。
百里楓心中起疑:當初一葉那麼重視這兩份地圖殘卷,看上去不像是只在意圖中的「長生」,而似乎是有更加重要的存在。一葉把這麼重要的地圖殘片留在聞若手裡,想要牽制自己。可如今看來,也並沒有什麼動作。難道這東西並沒有他們想象的重要?還是只是在忍耐,等待時機?這時機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