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顧承澤&喬玲
c市最名貴的酒吧內,此時正人聲鼎沸。
五光十色的圈子,昏暗的燈光下,舞池內扭動著的男男女女因為剛才葉家那位小三少那一句『今晚全場狂歡』而激情澎湃。
這幾日,c市的街頭巷尾都被這樣兩則消息所覆蓋。
——夏家私生女身份暴露,二十四年流落在外終得認祖歸宗。
——葉夏兩大家族家族商業聯姻,C市上流分層撲朔迷離。
可,哪怕是外界猜測的再沸沸揚揚,當事人卻依舊不動如山,彷彿那些事情都是別人的故事與自己無關。
喬玲推開包廂的門走了進來,素凈的臉上帶著與現場氛圍截然相反的淡然。
再過一個星期,就是她和顧承澤的訂婚儀式了。
過去的四年中,剛開始那兩年她一直將自己禁錮在那個怪圈子裡一步不肯踏出,光怪陸離的夢,那個渾身是血的女人,還有滿目瘡痍的母親……
每每記憶一觸碰這些,便讓她渾身的血逆流而上,連呼吸都變得極其短促,彷彿只要記憶之門打開一點點,她便徹底捲入萬劫不復之中。
愛人的精力,她從那一刻起就已經如數喪失,而那個男人就像是一根毒瘤深深的扎進了她內心最柔軟的地方,令她痛不欲生。
午夜夢回,她無時無刻不在恨著他。
可就在這樣的情況下,這個殘破不堪的她認識了顧承澤——那個性格桀驁不羈,可面對她笑容卻異常溫暖的男人。
後來的三年,顧承澤都一直寸步不離的照顧她,可謂關懷備至。
人心都是肉長的,或許,嫁給顧承澤,會是她這些年來做的最正確的事了吧。
反正,他愛她就好,他開心就好……
「玲姐,你在看什麼呢?發什麼呆?過來!」就在她出神的時候,顧承澤突然溫和地笑著朝她招了招手,一開始喬筠還沒反應過來。
喬玲不喜歡這樣的風月場所,進來的時候正皺眉神遊,直到顧承澤再次叫了一聲,她才猛地回過神,忙起身朝他走了過去。
顧承澤向來桀驁不馴,見她娉婷而來,便一把摟住了她的腰在她耳邊吹氣:「今兒咱們可是趕上好運氣了,我二哥回來了,剛才助理來了電話,他一會兒就到。」
顧承澤說到他那個兄弟的時候,原本不羈的表情陡然換了一副崇拜尊敬的模樣,就連那雙如墨的眸子中也泛著與他年齡有些不相符的亮光,燈光照耀下就像是夜空中明亮的星。
顧承澤的二哥,喬玲自然是知道的,顧承澤經常在她耳邊叨擾,說他在國內國外都名聲鼓噪,雖然從不上任何財經雜誌,更無任何商報敢刊登他的正面照,可有關於他的消息卻依舊比比皆是。
只是,對於這些,喬玲從來不關心。
「嗯,好。」喬玲點點頭,對於他的親近,她有些不自在,不著痕迹的避開了一些,可臉上依舊帶著淺淺的笑容。
顧承澤就是愛極了她這樣恬靜溫婉的模樣,像只溫順的小白兔,也不顧在場還有多少人照直朝她臉上親了一口,牢牢的扣著她的腰大笑:「以後還真不能帶你來這樣的地方,嬌俏的模樣讓別的男人看去了,我可是要吃醋的!」
喬玲早就習慣了他這樣肆無忌憚調侃的模樣,只是他像這樣大庭廣眾下和她秀恩愛還是第一回,她的臉騰地紅了,憤憤地瞪了他一眼:「一會兒你哥們來,看你還是不是這副紈絝子弟的模樣!」
喬玲知道顧承澤最敬重的人便是他的這個兄弟。
「嘿!玲寶兒,瞧你說的!我哥們當年,那可也是徹夜流連花草叢中的主,花邊新聞一條接著一條,可不比我少!」顧承澤被她這毫無殺傷力的一眼瞪得滿心舒暢,她滿臉柔光,一雙美麗的杏眼瞪的圓圓的,就像只可愛的小兔子。
顧承澤抱著她直親了好幾口,像是怎麼親都不夠似的,他那群兄弟此刻各個兒起鬨調笑起小兩口來絲毫不帶一點含糊,直把喬玲說得滿臉通紅頭埋在顧承澤懷裡怎麼也不肯抬起來。
喬玲尷尬,使勁兒掐著顧承澤的腰,纖細的手指隔著衣服還使壞呢,邊掐著邊捏著,顧承澤一會疼一會兒癢,那顆原本安然不動的心被她這麼一撩撥立馬澎湃起來了,要不是在場這麼多人他肯定把這姑娘按在沙發里狠狠收拾一頓。
被撩撥夠了,顧承澤這才忙扣住她的身子安撫一陣,對著一眾弟兄吆五喝六:「都行了行了啊,見好就收吧你們,給哥惹火了一個個踢你們滾蛋!」
在場的幾位都是他從小玩到大的好兄弟,眼見著顧小子要怒了,這才全都收了笑,開始正兒八經的聊天起來。
元培就是在這樣融洽和諧的氛圍內粉墨登場的。
一襲裁剪完美的黑色衣衫,劍眉冷目,腳步從容,渾身自帶著一股銳不可擋的氣勢,助理替他推開門,他便徑直走到沙發的一角坐了下來。
眾人似乎也是習慣了他這樣倨傲淡漠的樣子,反倒是起鬨的更加熱鬧了,紛紛端著高腳杯就走過去和他答話。
三巡下來,主角被無視了,顧承澤怒了,嚷著將眾人打發到一邊兒,這才把自己的未婚妻拽到自家二哥面前,獻寶似的笑:「培哥,我看你最近一直在那邊忙估計還沒見過我家喬玲吧?吶,這就是我家玲寶兒,怎麼樣,還滿意吧?」
「嗯。」元培淡漠的應了一聲,這才抬起頭來打量著眼前的女人。
視線觸及到一張熟悉的容顏時,他的薄唇抿了又抿,黢黑的眸子一瞬間變得幽深起來。
元培細細的盯著她,她低著頭,頭髮遮住了眼睛,他看不見她此刻的表情,但是,目光在她的身上流連了一番,她的身材似乎比五年前更加完美了。
想到這,他喉結動了動,只可惜他的人如今卻在別人懷中。
「唉?阿玲叫哥啊!」見懷裡的人一直低著頭沒吭聲,顧承澤便推了推她說道。
「培哥。」喬玲順從的叫了一聲,這才將頭緩緩的抬起。
四目相對,喬玲渾身一僵,眼神中滿是驚恐和不可置信,渾身抑制不住的抖。
她整個人都好像突然間被人推入冰冷的潮水中,刺骨的寒意從脊背慢慢爬上來蔓延至四肢百骸,若不是身邊還有顧承澤半摟著,她勢必要癱軟下去。
竟、竟然是他!
元培!
曾經她愛過的人,也是喬玲此生最恨的男人。
她從未想過會在這樣的場合下和他相見,更沒料到他便是顧承澤一直以來在她耳邊說起的培哥。
百感交集的情緒壓在心頭,胸口處就像是被一顆巨大的石頭壓住了,讓她有些呼吸困難,想穩住心神可她卻怎麼也不能讓自己儘快冷靜下來。
喬玲知道此刻自己的臉一定很恐怖,自然下垂的手緊緊地攥起身上得衣裙,此刻的她只想儘快結束這場荒唐的見面。
「寶貝兒?寶貝兒?」察覺到她的不對勁,顧承澤連叫了兩聲也沒能讓喬筠回過神來,他伸手輕搖她的身體,喬玲頓時驚醒,一臉張皇的看著他。
「你怎麼了?」顧承澤握著她的手滿是擔心地問。
喬玲立刻掩飾住那份驚愕,再次抬起頭看向顧承澤時,她已是滿眼溫柔,像個沒事人:「沒事兒,可能空氣不流通我剛才有點頭暈。」
「乖啊,再待一會兒就送你回去了。」顧承澤伸手摸了摸她的臉,轉身就撥開人去給她打開了排氣扇。
元培就這麼不動聲色的看著兩人互動,他們含情脈脈的對視,親密無間的動作無一部挑戰著他內心底處最緊繃得那根弦。
直至顧承澤轉身,他才再次緊緊地盯著面前低著頭的女人:「喬玲。」
這兩個字彷彿就像是從牙齒縫裡擠出來的那般,生硬沉重。
喬玲知道這是元培發怒的前兆。
他這樣的男人就連怒火也是悄無聲息的,可他如今又憑什麼生氣呢?
「沒錯,是我。」攥起的小拳頭又緊了緊,喬玲終究還是抬起頭絲毫不閃躲地直視著他。
她眼中的恨,昭然若揭。
元培心中頓時一片荒蕪。
他沒有再說話,用那雙她曾經最愛的黑眸緊緊的盯著她,彷彿下一刻能將她盯出洞來。
喬玲的心突然酸脹起來,隱隱作痛,她本能的撫住胸口想要逃脫,可一雙腿像是灌了鉛始終固執地站在那兒。
他不開口,她亦不想多說什麼。
「誒!培哥你們幹嘛呢?」顧承澤開了排氣扇剛一過來就發現兩人之間的氣氛有那麼丁點不對勁兒,他瞧了瞧元培又望了望喬玲,最後直接將喬玲拉進懷裡溫聲問她,「你跟我培哥幹嘛呢?大眼瞪小眼的不說話?被他嚇著了?」
「我哪裡能嚇到夏家的千金。」不等喬玲開口,元培已經淡淡的開口,他微微勾著唇,臉上表情似笑非笑,頓時看得顧承澤一陣心悸。
他冷不丁的想,該不會是哥們對他這未婚妻不滿意吧?
元培這人一向對身邊的人冷暴力慣了,對誰都沒什麼好臉色,小時候那會兒,他只要有了女朋友帶給葉承域看,饒是他嘴巴再甜再會哄人,那些個女朋友第二天都對他立刻敬而遠之。
估摸著,是被元培嚇的。
身邊那些哥們兒都跟著他叫元培培哥,雖然吧起初和他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可這也都得益於元培這個哥了。
記得那會兒,他們還沒搬出A市,他是院里小霸王整天不著家就會在外面惹事生非,有次為了個小女孩和外校的另一幫子的人打了起來,還被人一板凳直接開了頭,到現在那疤還在頭頂上呢。
元培當時在醫院看見滿臉是血的他,也不知道是怎麼收拾的那群人,從此以後時琸鈞、封應馳他們再也沒給他下過絆子,後來反而他成了固定三人組,鐵哥們,一道混起來。
對於當初被元培收拾這件事兒,直到今天,每每他問起來時琸鈞和封應馳都嘴巴緊閉愣是不願意透露一句話。
顧承澤估摸著他們是被收拾的夠慘,丟人跌份也不好意思說出來。
話又說回來了,元培這張冷臉他這個弟弟早就習慣了,可他懷裡這個第一次見他二哥的姑娘,眼瞧著那樣兒鐵定是被嚇到了,於是他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一邊還一手撫著她的後背安慰她:「玲寶兒別怕,我家培哥就是這副冷臉,他其實很溫柔和善的。」
經過這麼一會兒,喬玲已經冷靜了下來,她輕輕的點頭,望著顧承澤那張肆意的笑臉她原本那顆七上八下的心也頓時放了下來。
鎮定之後,喬玲又恢復到那副溫婉淡然的模樣,她抬起頭,目光直視著面前的元培,嘴唇一彎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很高興認識您。」
「我也很高興。」元培說這話的時候,他那雙如鷹般的眸子一直死死地盯著喬筠,直看到她秀眉緊蹙,他也沒有半點收斂。
喬玲臉上火辣辣的一片,就好像是被人直接打了一巴掌丟在光天化日之下,她又抬眼看著元培動動嘴想說些什麼,可注意到場合不對,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倒是顧承澤似乎是察覺出來了什麼,忙插在兩人中間說道:「唉!培哥,你這樣看我家玲寶兒她都該不好意思了,審查什麼的就免了,我家寶貝兒可經不起。」
顧承澤一直樂呵呵的,大概是開始那會兒開心酒喝得有些多了,說話的時候帶著股酒氣,他朝著喬玲臉上湊了湊,喬玲有點尷尬這樣的場景,下意識的就往後躲了下,這個小動作雖然沒有招來顧承澤的不滿,可看在元培眼裡卻頓時暗潮湧動。
他緊抿著唇沒吭聲,就是那道視線一直沉沉地落在了兩人相貼的身體上,渾身的不爽,怎麼看怎麼覺得刺眼。
顧承澤原本就以為元培是對喬玲有什麼意見,這會兒又聯想到過去,他忙挺身而出將喬玲攬在身後對著葉承域道,「我說培哥,咱能不能別嚇我媳婦兒了?這次可不是以前啊,甭管你怎麼嚇她吧,人我都是一定要娶回家了,我們家老太太和老爺子可是允許的。」
元培這才收了視線,懶懶的「嗯」了一下便將身體埋在了沙發中靜靜抿著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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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個晚上喬玲都處於心不在焉的狀態,直到哄鬧結束,要回家了這種感覺變得更甚了。
顧承澤已經喝得暈頭轉向,別說開車了,連說話都成問題,在場的公子哥們也都是各個面帶紅光,除了元培。
元培,喬玲自然是不想和他過多交涉的,無奈之下,她只好拿著顧承澤的車鑰匙,準備讓保安幫忙將顧承澤弄上車。
她剛出門,還沒走兩步,身體就猛地被人從身後扣住,緊接著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她拖進旁邊一個空的包廂內。
門被鎖上,喬玲的身體被元培重重地甩在沙發上。
「喬玲沒想到你幾年之後依舊這樣……」元培話音頓了頓,似乎是在思考。
喬玲冷冷的看著他,她的目光絲毫沒有閃躲,然後她聽到從他口中緩緩說出粗俗鄙夷的字眼:「令人噁心。」
「與你一比,還真是過猶不及。」喬玲伸手直接推開眼前的人,面上帶同樣的冷笑,可她的心卻不可抑制地蔓延起鋪天蓋地的酸楚和恨意。
幾年前?幾年前前她為何那樣,幾年後他又有什麼資格這樣說她?
她挑釁的話成功地讓元培的臉色沉了又沉,他猛地靠近她,一伸手便死死的捏住她的下巴:「你這張小嘴現在除了牙尖嘴利還會其他么?」
很好,消失了那麼長時間的人,一出現便是這樣的場景。
當年,她母親離世,他得知后盡心儘力的幫她料理一切,而她呢,竟然為了離開他,不惜……
元培只覺得此刻自己氣血翻湧,良好的修養讓他一再的忍耐著,可內心住著的那頭兇猛的獸就好像隨時隨地都會衝破禁錮那般,要將立刻她撕碎。
「我這張嘴還會什麼,元先生問問你的好兄弟不就知道了?」喬玲一把打開他的手,作勢就要起身,卻被他猛地按住壓在沙發里。
「不是走了?為什麼還要回來?這一次是為了錢?還是名,還是……嗯,夏三小姐。」他湊得極近,聲音也不復之前那樣清明,幽深的黑眸緊緊地盯著眼前素凈得容顏,彷彿在透過她尋找著什麼。
可他最終還是在她滿眼的恨意中打敗了自己。
「元培你現在已經沒資格再問我這些!」喬玲恨極了他這樣情深意重的模樣,她面色冷凝,嘴角帶著諷刺的笑,腳上一個用力便踢到了他的小腿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