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八章：傳達不到的善意
她曾經笑得純真無慮，燦爛如花。
後來卻凋零得只剩絕望，最後見到她時，那飽受摧殘的身體失去了往日的生氣，空洞的雙眼裡，看不見一絲希望的光彩。
從那絕望的眼神里，虹玥能夠想象到自己的妹妹被人類貴族囚禁時，遭受了怎樣的凌辱，每一次想到，便覺得痛徹心扉。
精靈族生下來就被世界聖樹賦予了包括希望，寬容，貞潔在內的七美德，每失去一項美德，就會被更深地推向「墮落」。
人類殘忍地奪走了妹妹的所有，她的希望，她的寬容，她的貞潔，她與生俱來的美德全被肆意蹂躪，踐踏得體無完膚。
可是即便如此，妹妹依然沒有「墮落」，沒有因憎恨和絕望而背棄自己的信仰，她是守護聖樹的精靈，永遠都是。
妹妹在聖樹的懷抱下結束了自己的生命，無論身體多麼污穢不堪，誕生時聖潔的靈魂，離開時依舊純潔無垢。
無法原諒！
怎麼可能原諒？
人類全都該死！
妹妹自殺時的痛苦和不甘，虹玥要全部還給人類！
「死！」
長槍猛然刺出，一朵朵鮮紅的花瓣掀卷而起，簇擁一團，如同綻放的血色薔薇！
虹玥出手便是殺招，紅薔薇之槍掀起冰冷殺意！
呼！
石小白長吐一口氣，雙手高舉靈能劍，一顆顆金色光粒如泡沫般從大地里升起，緩緩匯聚在劍鋒之處，凝聚成一道巨大的金色劍影，這是無數劍意的集合，這是石小白的劍道——誓約勝利！
將勝利的執念化作傾盡一切的力量，誓約勝利之劍本是燃盡所有，為勝利賭上一切的必殺絕技。
但在弒神陣法里，李晨曦背著他逃向世界盡頭時，他們討論並改良了這招本由李晨曦創造，后被石小白領悟的最強劍技！
此時此刻，石小白已經可以控制誓約勝利之劍的傾瀉量，不必一劍耗盡所有力量，為此，他將誓約勝利之劍的威力劃分成了不同的檔次！
面對虹玥的這一劍，只是為了傳達自己的劍道，而非擊敗或殺死敵人，誓約勝利的執念並沒有那麼強烈，因此這一劍，是最弱威力的誓約勝利之劍，石小白將其稱之為——
誓約勝利之劍一檔！
轟！
金色劍光和血紅花瓣轟然碰撞，彷彿晨曦照耀下綻放的粉色薔薇，兩相交融，光彩繽紛，只不過沸騰的劍意似乎更盛一籌，很快就將花瓣燃燒殆盡！
虹玥被轟退了數步，握住長槍的右手微微顫抖，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這是什麼劍技，為什麼會有這麼強大的光明劍意？
那樣炙熱而純粹，光明而執著的劍道，竟然來自一個人類，開什麼玩笑！？
「怎麼可能？」
佩妮倒吸一口涼氣，虹玥竟然被一劍轟退了，那個少年居然強到這種地步？那不是後天境該有的實力，可他身上明明沒有「先天強者」的靈魄氣息啊！
「開什麼玩笑！」
虹玥忽然怒吼一聲，美麗的五官因憤怒而變得扭曲猙獰，殺意驟然變得狂暴，轟一聲朝石小白沖了過去，長槍刺出無數道殘影，彷彿要將眼前的一切全部攪碎！
石小白眉頭微皺，沒有傳達到嗎，他那堅定不移的炙熱劍意沒有傳達到嗎？
不，傳達到了，只不過即使是那樣純粹的光明和善意，也驅散不了對方內心的陰霾罷了。
金髮紅甲的精靈對人類的恨意，超出了石小白的想象，那不是簡單的種族仇視或偏見，而是更高層次的，直抵靈魂深處的，絕不可能輕易化解的憤怒！
碰！碰！碰！
劍和槍的短兵相接，電光石火地碰撞著，面對虹玥瘋一般地進攻，石小白開始被動防守。
既然憤怒化解不了，那就任其發泄吧，反擊只會火上澆油，石小白只好用被動的防守和閃躲來表明自己並無敵意。
「夠了，真的夠了……」
櫻花蹙起眉頭，明眼人都能看出石小白沒有戰鬥的念頭，那遊刃有餘的閃躲分明是放棄了不知多少次反擊的機會。
可虹玥卻像瘋狗一樣撕咬不放，仇恨蒙蔽了她的雙眼，憤怒沖昏了她的理智，嘶吼，喘息，雜亂無章地刺出一槍又一槍，彷彿真的變成了一頭眼裡只有殺戮的野獸。
這是一場不對等的戰鬥，不，這根本不是戰鬥！
櫻花想要上前阻止這荒謬的鬧劇，近衛兵立刻攔住了她。
將她擋住的近衛兵帶著尊敬卻又警告的態度，說道：「櫻花小姐，這不是您該插手的戰鬥。」
櫻花急聲道：「你難道沒看出來嗎？那個人類少年根本沒有還手的意思，這不是戰鬥，只是被仇恨和憤怒支配的單方面發泄罷了！我們是被聖樹選中的精靈，與生俱來寬容的美德，憤怒才是我們最該反抗的原罪，不是嗎！？」
「那又如何！」
近衛兵低著頭沉聲道：「隊長的憤怒你又了解多少？隊長這幾年內心的痛苦和煎熬你又怎麼知道？女王大人限制了隊長的外出，她有多麼想向人類報仇，卻為了忠誠強忍著，她獨自承受著憎恨的折磨，每日每夜，瘋了一樣修鍊，用身體上的疲憊麻痹內心的痛苦，這些我們都看在眼裡，現在好不容易……」
櫻花雙眼圓睜，難以置通道：「好不容易出現了一個主動穿過精靈森林的人類，所以不管這個人類是善是惡，都應該被當做虹玥隊長發泄的對象，是嗎？將這些年積壓的所有憤怒和憎恨都發泄在一個無辜的人類身上，明明人類商販和貴族才是罪魁禍首，但為了發泄，就能隨便找一個替代品嗎？開什麼玩笑！你們在開什麼玩笑！」
櫻花呼吸變得急促，她轉頭看向周圍的近衛兵，目光里充斥著質疑和失望，
難道虹玥妹妹的生命是生命，少年的生命就不是嗎？難道虹玥的痛苦是痛苦，少年的痛苦就不存在嗎？
為了發泄積壓的怨恨，將所有人類都視為死敵，原來是這樣自私的劣根性，蒙蔽了精靈族的雙眼！
「對不起，我知道這樣做不對。」
近衛兵低聲道：「但對我們來說，那個人類和隊長沒有任何可比性，這也許不公平，但人類也從來沒有平等地對待過精靈族！櫻花小姐，你阻止不了這場戰鬥！」
一個又一個近衛兵將櫻花重重包圍，虹玥隊長正暢快地發泄著這些年無處釋放的憤怒和憎恨，在那個少年倒在之前，她們絕不允許櫻花阻止這場戰鬥！
櫻花苦澀一笑道：「你們這樣做……和自己最厭惡的人類有什麼區別？」
近衛兵紛紛低下了頭，但卻沒有讓出道路。
鏗鏘聲，碰撞聲，爆炸聲，虹玥發狂地破壞著眼前的一切，少年還在防禦和閃躲，始終沒有反擊，誰也不知道少年還能堅持多久。
誰來阻止這場鬧劇？
櫻花仰望天空，精靈之城的蒼穹澄澈如洗，萬里無雲，她卻第一次覺得，原來精靈城的天空這麼陰暗而冰冷。
就在這時，一道道小小的身影忽然沖了出去，當近衛兵將注意力都集中在櫻花身上時，還有那麼一個小小的身影無法坐實眼前的鬧劇。
「小公主！？」
當近衛兵驚恐地發現那道小小的身影衝出人群時，已經來不及阻止。
名為花璃的小女孩勇敢地沖向失控的戰場，想要結束這荒謬的鬧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