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追女秘訣
自從泉州程氏家庭恢復了臨安的海運生意,程慕天就忙了起來,午哥上午去書院,下午學著做生意;辰哥也跟著去了幾次碼頭,卻是興緻欠缺,還回書院埋頭讀書;仲郎不愛與人打交道,去過幾趟書院,每次都偷偷跑回來,程慕天拿他無法,只好讓他跟著袁夫人認字。
小圓回到家中時,大人孩子一個沒見著,連蕊娘也跟著程四娘做仿生花頑去了。她坐到桌前翻了幾頁帳,笑著感嘆:「怪不得那些夫人們要時不時辦個庚申會,孩子們大了,空閑下來,成日里無聊。」
「無聊」不能想,越想越渾身不舒暢,小圓賬本翻不下去,只好走到廚房去備晚飯。廚娘正在做粉糍,用粉米蒸熟,再加上飴糖稀,小圓瞧得直皺眉:「你們也太慣著辰哥。」廚娘笑道:「辰哥跑了好幾個月的步,早就瘦下來了,念書又辛苦,少夫人就讓他吃點子甜的罷。」小圓笑嗔:「蒸都蒸熟了,我還能說甚麼。」
為了不厚此薄彼,她掛了銀攀膊,親手與午哥做了個薄如紙的葯棋面,澆上雞絲和筍絲;又輕車熟路地給程慕天做盞蒸鵝;再在廚娘的指導和幫助下,給蕊娘做了個肉丁拌豆芽,給仲郎燒了條魚。她還想給程四娘做個肚子羹,突然想起她如今是在作坊吃飯的,只得罷了。
晚上程慕天回來,照舊是吃多了酒,小圓忙命人拿張公大谷梨削了,切成片喂與他吃,好解酒。程慕天就著她的手吃了幾片,道:「今兒吃了藥材配製的枸杞酒,我看那桌上還有嶺南來的椰子酒,與你帶了兩罈子回來,吃飯時喝吧。」
丫頭們已在外間擺飯,小圓出去吩咐了一聲,進來嗔道:「還惦念著酒,就因著你老醉醺醺的回來,我都學會好幾個解酒的法子了。」程慕天自揀了一片梨吃下,笑道:「這個甜津津的,比醋味道好。」
小圓扶他起來,去外間吃飯,程慕天卻道不餓,只在旁邊坐著。小圓看了午哥幾眼,問道:「你也吃酒了?」程慕天代他答道:「唐老爺也帶著兒子在學做生意,正好叫他們幾個小的湊了一起,並不曾隨我們一起吃酒。」
小圓放下心來,問道:「哪個唐老爺?今兒在三嫂家的庚申會上,結識了一位夫家姓唐的夫人,莫不就是他家的?」程慕天接過丫頭遞來的湯喝了一口,點頭道:「就是他家的夫人,他與我提過。」小圓又問:「唐家的生意不錯罷?」程慕天奇道:「你怎麼知道的?」小圓笑道:「他家夫人極擅交際,想必家中生意紅火。」
程慕天笑道:「你不曉得,他家夫妻兩個,比著賽似的開鋪子,各做各的生意,各管各的帳,儼然是生意場上的對手,極為有趣,知情的人都稱奇呢。」小圓佩服道:「原來唐夫人是個生意能手,我得與她多學學。」她與程慕天聊著聊著,直到孩子們都吃完了飯各自回了房,她才想起來,離題十萬八千里了。
程慕天注意到她情緒的變化,問道:「為何皺眉,可是我帶回來的椰子酒不中吃?」小圓擱了飯碗,到他身旁坐下,道:「今我在庚申會上,我還遇見錢塘書院的山長夫人了,張夫人好似對咱們午哥頗有微詞呀,究竟為何,你可曉得?」
程慕天的後背,一下子就繃緊了:「這小子,不會是闖禍了罷?」他朝外吩咐了一聲,叫人去把午哥喚來。小圓叮囑道:「莫要一上來就發脾氣,想必不是甚麼大事,不然依著山長夫人的耿直性子,不會不明說。」午哥已在掀帘子,程慕天壓低聲音道:「明說倒好了,就怕是甚麼見不得人的事。」
小圓瞪了他一眼,正要反駁,午哥已行完禮,開口問道:「爹和娘尋我來有何事?」程慕天要發話,小圓將他的手按了一按,作了笑臉出來向午哥道:「你們哥倆去錢塘書院的日子不短了,我和你爹想尋個機會請山長一家來家裡做客,卻又不知他們的喜好,因此喚你來問問。」
午哥臉上有明顯的喜色閃現,問道:「真的?」
他這樣調皮搗蛋的孩子,聽見山長要來,就算不至於驚慌失措,也該滿臉不願意罷,為何卻是一臉的期待之色?小圓心下狐疑,面兒上卻沒帶出來,只將些山長愛吃的菜肴來問他,又做作遺憾道:「可惜你只曉得山長的喜好,他家其他人的卻是不知。」
午哥道:「山長家和咱們家一樣,沒得妾,只有一位夫人,膝下一兒一女,但兒子數年前去了,如今只得一個閨女,就是我與你們講過的,參加了文社的那個……」他越講越興奮,居然手舞足蹈起來,原來他們錢塘書院的同學,皆以能與山長閨女同社為榮,可惜山長家家教甚嚴,幾年過去,尚無一人與她打過照面,連她慶賀生辰,學生們去送禮,都是山長夫人代收的。
程慕天板了臉道:「男女大防,我與你講過沒有,夫子講過沒有?為何總把長輩的話當耳旁風?閨閣中的小娘子,豈是你能見得的?就算到了咱們家,也自有你娘和妹妹接待,你當主動迴避。」
午哥見他誤會,連連擺手:「爹,冤枉,我可沒那個意思,我只不過想去同學們面前誇耀一番,說我娘好本事,能請到山長家的閨女來做客。」
小圓還是懷疑,故意裝作信了他的言語,繼續問他些山長夫人和山長閨女的事體,發現他所知曉的,都是些道聽途說之言,便放了他回去,向程慕天道:「我看他確是與山長閨女沒甚麼干係,莫非山長夫人是誤會了甚麼?」程慕天道:「山長夫人是女眷,她存的甚麼心思,我怎麼曉得,不如你再辦個甚麼庚申會,打聽打聽?」
小圓依了他的話,真箇兒學著李五娘的樣子,又辦了一場庚申會,但卻沒請山長夫人。山長夫人不在場,打聽起她家的事體來就容易了許多,小圓把唐夫人和其他幾位夫人口中的信息整理了一遍,終於弄清了來龍去脈。原來山長夫人生氣的,不是午哥,而是自家閨女。山長閨女生辰時,書院的學生一來為了巴結山長,二來為了討山長閨女歡心,紛紛送禮,禮物擺了滿屋,山長閨女別的不愛,偏偏挑了午哥送的一樣小玩意,裝進了自己的荷包里,從此山長夫人就對午哥瞧不慣起來。
說起來,這兩個孩子,從來沒見過面,根本就不認識,山長閨女單單挑午哥送的禮物,大概也不過是因為那玩意新奇,一點子小事,能讓山長夫人當面給小圓臉子瞧?程慕天沉吟片刻,拍著桌子道:「山長夫人定是覺著咱們午哥不是讀書的樣子,瞧不上他,這才生了氣。她瞧不上我兒子,我還瞧不上她閨女呢,往後莫要與她家來往。」
小圓看了他一眼,沒有作聲,兒子們都在錢塘書院讀書,若是和先前一樣不認得,倒還罷了,現下已然結識,哪有不來往的理。
程慕天大概也想到了這一層,於是改了路線,將午哥叫到跟前,細細教導了他一套既能與異性交往,又十二萬分符合規矩的秘訣,聽得午哥連連點頭,直呼佩服。
小圓十分好奇,晚間上床,好生伺候了程慕天一番,撒著嬌兒叫他再講一遍。程慕天卻死活不開口,只道:「反正不是教他像我當年一樣去翻牆。」小圓此路不通,另闢奇徑:「那午哥到底對山長千金有意還是無意?」程慕天想了一會兒,道:「我看是仰慕的多,他自個兒只會舞刀弄槍,對擅吟詩作詞的女孩兒,就存了份好感。」小圓道:「那我曉得你與他講了些甚麼了。」程慕天奇道:「你能猜到?」小圓的手向下探去,笑道:「在你枕畔睡了這些年,有甚麼我猜不出的,定是教導午哥,若是想追哪位小娘子,必要先同父母講,由父母去出面。」程慕天的呼吸急促起來,捉住她不安份的手,道:「猜對了一半,我還與他講,若是真心想要與山長千金送禮,就去同你娘親講,你娘親一定有辦法既幫你把禮送到山長千金手裡,又不讓山長夫人曉得。」
「程二郎,你就胡謅罷,你骨子裡還是古板成性,會教與他這些?」小圓一隻手被他緊抓著,另一隻手卻突破了防線,順利到達目的地。程慕天輕呼一聲,索性翻身將她壓住,任由她的手不安好心地四處遊走。
他吻住小圓的嘴,一面纏綿,一面含混道:「我這輩子……唯一不守規矩的事,就是去翻了何家的院牆……把你娶了回家,但從未後悔過……我也……不想……讓兒子……後悔……」
「二郎……」小圓彷彿才剛讀懂眼前的男人,緊緊將他纏繞。
「娘子。」程慕天的應和簡短乾脆,堅定無比,讓人安心非常。
窗外樹影搖曳,蟲鳴悅耳,屋頂的富貴娘了,躡手躡腳踩著瓦片,挑選她的心上人。小圓偎在程慕天懷裡闔眼睡去,迷糊間暗道,自己機緣巧合來到這南宋,或許就是為了與他相遇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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