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六 狼子野心
蕭賤聽完哲哲敘述,眼睛一亮,忽而站起,道:「地窖入口在哪兒?速帶我前去。」
哲哲吃了一驚,顫聲道:「你……你要做什麼?」
蕭賤面色凝重,道:「自是為民除害。」
哲哲驚呼起來,語帶哭音,道:「可……他們是我的孩兒……我現下精力充沛,當可想法再約束一陣……」
蕭賤搖了搖頭,道:「你這是飲鳩止渴,終有一日將不可控制。這些人已然死去,目前不過是活屍,蘇醒之後,不光是普通民眾,甚至你侄女兒,你丈夫,都將遭害,你罔為皇后,此節也想不通嗎?」
哲哲沉默下來,似有所思,隨後說道:「你說得對,那地窖入口便在敬事房輪值室之下,我不能見光,只好請你自己去了。」
蕭賤點了點頭,道:「皇后大義,在下替蒼生謝過。」說罷起身離去。
哲哲不動聲色,避開門縫射入的陽光。待房門關上,她繞到床鋪之上,在床角各扳一下,床下咔咔作響,待響聲平息,哲哲掀開床板,但這次露出的卻是一幽深通道,她毫不遲疑,當即舉步入內。
直下了五丈深度,一道寬闊長廊出現在哲哲眼前。
長廊中長滿了血色巨花,花瓣聚合,其中似有人影,若隱若現。哲哲伸手輕撫花瓣,面帶慈祥,過了許久,她忽然撲到一朵花上,抽泣不止,道:「孩兒們啊,那人要我將你們除去,可我實在下不了手……你們千萬要體會為娘的一番苦心,切莫外出搗亂……」
「唉……你也是昏了頭了,竟如此執迷不悟。之前你丈夫遭怪花行屍圍攻,險些喪命,難道你還想讓此事重演?」一個聲音自哲哲身後走廊傳來。
哲哲面帶驚恐,回頭望去,只見蕭賤緩緩走來。哲哲不由尖叫起來,上前伸臂攔住蕭賤,道:「你這無恥之徒,假意離去,故意騙我指路?不不……泰神醫,求求你……我會想辦法,讓這些孩兒乖乖聽話……快滾回去!你這惡魔!」話語之間,哲哲面色起伏不定。
蕭賤見她情感錯亂,語無倫次,心道:「看來她受血中母瘤影響,已然失了理智,絕非其本意。此時不可與她糾纏,當快刀斬亂麻。」
想到此處,蕭賤輕輕伸指,點了一下哲哲額頭,一道電光倏忽沒入,哲哲呆了一下,隨即雙目合起,軟癱倒地。蕭賤將她扶起,拾階而上,抱上佛堂,隨後將床板蓋緊,返回地窖。
蕭賤這劍嘯之力震魂盪魄,幾乎是任何邪物的剋星,但哲哲體內母瘤散布全身,如若就此除去,哲哲也必死無疑。因此蕭賤只不過使母瘤暫時停歇,以後再來處置。
蕭賤雙足剛一踏上地窖,那些怪花登時扭動起來,莖葉也隨即瘋長,枝枝節節互相纏繞,形狀極是怪異。花瓣大開,花中怪人拚命掙扎,不多時花瓣一松,怪人紛紛落地,支撐著爬起,張牙舞爪,向蕭賤走來。
「是了,我令母瘤失了功效,自然無人能約束花怪。」蕭賤暗叫不妙,但哲哲受劍嘯振魂,一時半會兒也醒不過來。
蕭賤眼看著密如蟻潮的行屍,眉頭緊皺,默默估算了一陣,暗道:「罷了,我本想省些力氣,但如若這些行屍不下萬隻,任由它們闖出,只怕要禍及無辜。現下唯有全力以赴,速戰速決。」
他驀地身形一晃,來到地窖正中,掌中紫光凝聚,形成一十尺長劍。只聽他大喝一聲,長劍光芒驟盛,一道道震耳欲聾的雷聲自劍中發出,在這密不透風的地窖中來回震蕩,互相融合增強,終於盡數合為一體。此聲聚而不散,密如實質,彷彿夸父踏地,共工撞山。
這些花中人聞及這嘯聲,陡然發出怪叫,動作加快,向蕭賤撲來。但行不到半途,便在這如刀削一般的嘯聲之下頭顱破裂,倒地不起。如此半柱香功夫,已有陸陸續續數百名怪人死於劍嘯之下。
蕭賤毫不留情,加緊催動劍嘯,嘯聲不斷產生,與前聲層層疊加,過不多時,這劍嘯終因至大而無聲,繼而一巨大耀眼、形狀雜亂的光芒出現在地窖之中,放出歪歪扭扭折摺疊疊的光線,在地窖中四處折射。這光線只要擦到一星半點,行屍立馬皮開肉綻。
行屍兀自不知,前赴後繼,向蕭賤撲來,但在這光芒中盡數化為齏粉。
這光持續了一盞茶功夫方才消退,此時地窖中空空如也,怪花行屍盡皆無蹤,連一絲灰塵也未留下。
蕭賤身子搖晃,勉強站立,閉目養神了片刻,張口道:「郭兄既然早已至此,為何還不出來相見?」
聲音遙遙傳出,地窖另一端陰影中緩緩站起一個人影,身著錦衣,濃眉大眼,正是郭樹臨,他聲音沙啞,道:「你這是什麼招?」
蕭賤道:「此乃劍嘯之源,稱為磁爆,為星辰覆滅所發出,威力驚人,寰宇之中獨一無二。」語氣平淡,毫不費力,卻振得滿室皆晃。
郭樹臨先是面露懼色,但隨即獰笑道:「你這招數雖強,但導致內力垂盡,加之又為了救我義母失血,現下站立都費勁。我不知你是誰,居然敢壞我大事,準備好受死吧!」
說罷,他身形明滅,數次閃爍,已自蕭賤身旁陰影中冒出,雙手一陰一陽,冰寒兩道攻勢自左右襲至,陰力冰寒,陽力熾熱,均有裂金碎石之威。
蕭賤身軀不動,任由陰陽內力透身而入,郭樹臨只覺如中無物,心知不妙,剛想撤掌,蕭賤驟然出現在他身後,往他右肩輕輕一推,郭樹臨中招處一陣劇痛,右手再無半分力氣,但他雖敗不亂,左手全力施為,反身擊出,滅妖降魔掌使得如撲面巨浪,幾如實質,覆蓋整條地道,要蕭賤無可遁形。
但耳聽一聲輕嘆,隨後左肩,雙膝皆似有輕風拂過,郭樹臨一聲慘叫,身軀軟癱,望向一旁蕭賤,滿臉不可思議,咬牙道:「你……究竟是什麼怪物,怎的……會使妖法?」
蕭賤面色如常,淡淡說道:「你以為拖延時間,便可讓四肢復原?沒用的,我剛才所碰觸之處,時光流逝自此與周圍不同,組織無法結合,便給你一年時間也是徒勞。」
郭樹臨連番運功,已知他絕非空口白話,心下大駭,顫聲道:「你……你待怎樣?」
蕭賤正色道:「你本品性純良,心懷正氣,但遇人不淑,遭遇情障,以致疊逢慘事,身世凄苦。但你連番安排際遇,一身神功初成,長此以往,本能成一代大俠。不過之後你習得魔功,不加約束,肆意妄為,為禍人間。我雖替鴻雁惋惜,但也要在此將你阻止。」
郭樹臨忽然閃過一念,尖聲叫道:「是了……你是蕭賤!你這不要臉的,以為殺了我,便可霸佔鴻雁,我……我怎能讓你如願?」一邊叫,一邊連連蠕動,神色猙獰已極。
蕭賤任他嘶吼,約莫一柱香之後,待他稍稍平靜下來,又道:「看在鴻雁面子上,如你洗心革面,廢去魔功,我便饒你性命,放你歸去。」
郭樹臨咬牙道:「你別白日做夢了,我已傳出命令,令其餘血花種子四處播散,過不多時,這盛京便會變成修羅場,如你殺我,這些血花便再也無人克制,屆時生靈塗炭,皆是因你而起。」
蕭賤沉默下來,半晌之後,他面露遺憾,道:「皇后哲哲體內有血花母瘤,當可替你行使制御之責。你身心皆已入魔,無法回頭,便由我令你超脫。」
說罷,他變出紫劍,毫不留情,一斬而下。
郭樹臨尖叫一聲,閉目待死。便在此刻,他身形驟然消失,而在他原來所在,則站著兩位男子。一人金髮碧眼,神色柔和,另一人黑髮俊臉,身形消瘦。在後者肩上,則扛著郭樹臨。
蕭賤瞳孔收縮,道:「緣?蕭顏?」
緣一言不發,伸掌向蕭賤抓來,蕭賤不敢怠慢,抬手格擋。兩招相碰無聲,身前空間卻一陣扭曲。隨即兩人乍合又分,化作兩道影子,連連交手,地窖內空間晃動,泥沙俱下,不多時石壁上已千瘡百孔。
蕭顏身形急閃,轉瞬間已掠過地道,劈開床板,就此消失不見。
蕭賤與緣各自定格,遙遙相望,沉默良久之後,蕭賤皺眉道:「想不到你復原這麼快?我還道你還得躲藏一陣呢。」
緣冷笑連連,道:「我雖傷勢未復,但你此刻狀況也好不到哪兒去。如再運功相鬥,只怕要躺上三天三夜。不如我倆就此罷手,來日再定勝負。」
蕭賤將緣死死盯住,壓低聲音,道:「你仍不死心,想要對鴻雁下手?」
緣神態輕鬆,道:「那是當然,如她成道之心不破,你又怎會返回劍嘯宮,行使你的職責?」
蕭賤搖了搖頭,道:「緣,你錯了,我已知真靈覆滅的真正原因,鴻雁必須成道,以返回萬物之源,屆時我一定會完成我那未盡的任務,你無需插手此事。」
緣神色不善,冷哼道:「你有諸多借口,我可沒那麼好耐心。起源也許就要蘇醒,我可不想重頭來過。」說罷,他瞪了蕭賤一眼,隨即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