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單 憶春秋之蘇青(四)
「這兩條路,你可是要慎重些選擇。」
「佑螺願意。」佑螺卻是沒等蘇青的話說完,便斷然說道。
每日的操練縱使艱苦不已,可佑螺卻是練得認認真真。
每一處高壁,她都可以飛身而上,每一支射出的羽箭,都能命中她所盯住的目標。
因為,蘇青曾拍著她的肩膀說道——
「丫頭,我們這幾人的性命,可是全全交給了你。」
蘇青將她的命交予了自己,自己怎能有一點疏忽。
將酒錢放在了桌上,佑螺一躍跳下了酒樓。
一聲嬌喝,佑螺縱著馬,飛馳回了晉。
蘇青知道,自己怕是陷在夢魘中了。
爹娘都倒在了自己的府邸里,自己最疼愛的曦兒赤-裸著躺在冰涼的地上,那一雙曾經靈動的眸子,現在卻冰涼地看著自己?
自己怕是死了,所以才看到這樣的場面吧?
蘇青凄涼的笑著,看著身旁一把橫叉在地上的箭,那白色的尾羽有些熟悉,蘇青卻始終想不起來終究是在哪裡見到過。
好不容易拿到了那隻羽箭,蘇青凄然地看著四周,便想要將這箭插入自己的胸膛。
「你可想好了?」宛如天籟的女音若有若無的在四周響起,「你可是決心赴死?」
那聲音婉轉動聽,蘇青覺得熟悉,卻也是什麼都想不起來。
「好好瞧瞧那支白羽箭,真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婉轉悠揚的聲音又在蘇青的耳中回蕩,沒來由的,這聲音讓蘇青覺得心安。
蘇青看向了自己手中的那隻箭,白色的尾羽並無什麼異樣,那箭頭還沾著淋漓的鮮血。
「你好好想想,它是為了救你,還是為了奪取你性命的?」
蘇青閉上了眼,她看見了無盡的黑夜和熊熊的火,四周的人都橫七豎八的倒在了那裡,這箭是向著自己的方向射來的。
不對,蘇青搖了搖頭,她似乎看到這箭射中了一個男子。
可是,然後呢?
蘇青看到了穿著戰袍雙目怒睜的譫星向自己沖了過來,把自己救上了馬。
為何,要救我呢?
蘇青的眼角滴下了幾滴眼淚,是自己害得家人如此,為何活下來的還是自己呢?
「你若再不醒,我便吃了你心愛的姬公子,讓他一起去地下陪你。」一個不同於剛剛那般悠揚的聲音忽的在空中傳了過來,即使沒見其聲音的主人,光是那嬌嗔的聲音,也是溢滿了嫵媚的氣息。
所有人都看到蘇青那緊閉的雙眼,她那長長的黑睫猛地一顫。
芷纖雲一喜,便又裝作惡狠狠地語氣說道,「你若再不醒,你的十六騎什麼破軍、青禾、譫星,老娘一天吃一個,直到你醒來。」
楊錦瑟撫著蘇青的額頭,輕聲說道,「醒來吧,青兒,這樣的躲避,不像你。」
又是幾滴眼淚低落了下來,除去了本是圍在塌前的楊錦瑟、芷纖雲與姬詭佑螺,在一旁避嫌的十六騎也圍了過來。
「醒來啊,將軍,你若不醒,破軍就跟你一起死了。」破軍紅著眼說道,幾天幾夜了,他們十六人不敢離開蘇青的房中半步,,但又不能始終圍著,畢竟蘇青是個女子,他們也只好在那案前等著,可他們的心繫在蘇青的身上一刻都沒有離開。
「是啊,醒來吧將軍,啥都沒了還有我們啊將軍。」
「是啊,將軍,醒過來吧。」
「將軍,求求你醒來吧。」
「卿兒醒醒,你若不醒,便是將我也扔下了。」姬詭看著昏睡的蘇青,說出了他本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說出的話。
蘇青醒了過來。
慘白的臉色,就連那如擦了桃花汁的雙唇現在也是如白珏一樣的慘敗。
她勉勉強強地勾出了一個笑容,「若在這麼說下去,我便是死了也要回來找你們了。」
幾日的修養,蘇青才勉勉強強有了些血色,只是所有人都明白,她的腿今生再也站不起來了。
蘇青也是自知的。
別人不提,蘇青也不說,這樣的話題於誰都太過於沉重。
更何況,這幾日,宮裡的人都忙裡忙外的準備著她和姬詭大婚。
起先朝臣是不願意的,沒有了家族,還是敵國的將領,尤其是武將們,可是恨透了這個蘇青。
可姬詭卻不在意,揮手宣人進殿。
除去了佑螺,十六騎踏上了殿堂時,便沒了一人去說些什麼了。
虎狼十六騎——這是一份多大的禮。
破軍率著眾人跪了下來,第一句便是表明了態度,「臣等願跟隨蘇青將軍誓死追隨於晉。」
意思很簡單,十六騎追隨的是晉,可他們聽的只有蘇青一人。
若想支使這以一當百的十六騎,蘇青便是關鍵。
反對的聲音沒了,一切便簡單了。
蘇青卷了一處帘子,看著房外的侍女忙忙碌碌。
「將軍在么?」郭汜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進來吧。」蘇青說道。
「便是坐我旁邊吧,」蘇青說道,「那些侍女剛剛都出去忙了,便是沒人能攙著我去桌案,你便坐過來,我們敘敘吧。」
「郭汜今日並無什麼要緊的事,」郭汜端來了放在桌案上的茶盞,為蘇青沏了一壺茶,「只是,想送將軍一份禮物。」
「禮物?」蘇青有些好奇,「若送我金銀,那不是你的作為,送我奇書異志消磨時間,倒不像是你的作風,你要送我何禮?」
看著猜不透答案的蘇青,郭汜也笑道,「自然,我巧匠之人,自然不會送俗物或者那些無用之物,我能送的便是這個了。」
郭汜拍了拍手,幾個僕人便是將一個半身高的東西抬了進來。
等僕人將這物件放在了地上,郭汜才將那遮蓋的布給掀了開來。
一個好似椅子,但兩邊卻是圓轂的「座椅」呈現在蘇青的面前。
這便是我最後一次擁抱你了,蘇卿。
郭汜本是有些笑意的眼眸想到此,便又恢復了以往的冷漠。
蘇青被郭汜抱在懷裡時,也覺得不妥,可郭汜的表情倒沒有表現出什麼異樣,所以便也沒有說些什麼。
郭汜將蘇青輕輕地放在了那輪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