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單 面具 (三)
「你發什麼瘋啊!」阿六沒料到韓文席會連錢都不要,便瞪了他一眼,又賠笑著對鮫兒說道,「小姐您可別管他,他不正經久了,什麼話都說。」
「怎麼會在意呢,這銀子你們便收了吧。」鮫兒倒沒有理會韓文席,笑著對阿六說道——比起這韓文席,她更喜歡這個眉眼都帶著笑的阿六。
待鮫兒拿著面具走遠了,阿六才像韓文席埋怨道,「以前就只是覺得你不正經,怎麼現在連錢都不收了呢?」
「你懂什麼?」韓文席依舊是一副嬉皮的模樣,「這就是情啊,丫頭。」
本是嘰嘰喳喳的阿六忽得沉默了,也不說話,嘟著個小嘴,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
難道這丫頭喜歡韓文席?——章子徹一看到阿六這般模樣,內心猜測道。
比起作為旁觀者的章子徹,韓文席倒是沒有注意到阿六變了神情,徑直走回了攤位後面那張小桌上,取了一個模子,一筆一筆的描畫著手中的面具。
這半晚上的小街,少了一隻宛如百靈一般的吆喝聲。
直到了街市上的人漸漸少了,韓文席才和阿六收拾剩餘的面具,打包好了便推著車準備回去了。
這一路有些過於沉靜了,只有那木車吱嘎吱嘎的聲音響了一路,這下韓文席才發現了阿六的不對勁。
「怎麼了,阿六?」
阿六搖了搖頭,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眼角稍稍有些紅了。
「喂,阿六,你可別哭啊,大娘又好說我欺負你了。」韓文席有些著急了,他們兩個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好心的大娘願意騰給他們二人當住處,大娘可是心疼極了這年紀又小,嘴又甜的阿六,總說她就是自己的小孫女,這要是大娘誤會了他欺負阿六,怕是又要聽大娘絮叨了。
阿六這一聽,便更是委屈了,眼淚就在眼眶中打著轉,眼看著就要落了下來。
「阿六,阿六,我錯了,你別哭行么,」韓文席也有些急了,阿六若是哭了,怕是會有麻煩,「我去給你買酥肉吃好不好,你別哭了,再不行我給你做個鬼臉成么,你別哭啊,好阿六。」
說完,韓文席便做了一個慘不忍睹的鬼臉。
韓文席這幅著急的模樣讓阿六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才好歹收住了本是呼之欲出的眼淚。
看到阿六破涕為笑,韓文席這才舒了一口氣,便推著車和阿六進了一個用木樁子圍著的小院。
「大娘,我們回來了。」韓文席聞到了飯香,喊了一聲,便放下車直直奔向飯桌。
阿六則笑著去給大娘端菜,「大娘我們回來了,今天可是賣了不少錢呢,明天可以再買只母雞,給您養著,多生幾個雞蛋好補貼家用。」
郭大娘笑呵呵的說了聲好,這兩個孩子像極了自己早已死去的外孫和外孫女,那日若不是在村口看到了這兩個孩子生了憐憫之心,怕是現在也是自己一人孤孤單單的守著這破落的房子。
「阿六啊,你別再跟你哥哥去賣那些面具了,你倒是學學紡織啊,」郭大娘為阿六夾了一塊噴香的燒肉,「你可是該嫁人了,若不會紡織,怕是會被人說啊。」
阿六的臉上閃過了一絲陰晴不定的表情,也只是一瞬,便呵呵笑道,「那我就找個畫面具的,陪我一輩子唄。反正他也不會耕地,哪裡敢嫌棄我不會織布。」
韓文席倒是被阿六的話給嗆住了,一口米飯噎在喉嚨里,吞不進去吐不出來,「阿六啊咳咳,你可不是咳咳想嫁給我吧?」
韓文席一臉嫌棄的表情,讓郭大娘笑了出來,在她的眼裡阿六和韓文席左右不過是兩個孩子,兩個孩子的拌嘴吵鬧,是她盼了多年才盼望到的。
比起這三人其樂融融的吃著晚飯,章子徹的表情卻是另一般凝重。
難道,自己走了眼?
莫名其妙的來到這個年代並不是因為這熟悉的鋪子,而是自己錯過了別的什麼?
但是,沒理由啊。
章子徹揉了揉太陽穴,他努力的回想著來到這裡之前的一點一滴。
除了楊錦瑟和她手中的那副面具,便是真的想不起一點值得自己注意的地方了。而楊錦瑟看到自己痛苦的模樣,她也那般激動,章子徹便也能確定這次的事情與楊錦瑟沒什麼干係了。
章子徹「走」去了那放著面具的車旁,桌上一隻白底紅眉的狐狸面具靜靜的躺在那裡,竟是和章子徹回憶中楊錦瑟手持的那隻狐狸面具重疊在了一起。
「再等一晚,」章子徹自言自語道,「如果今晚再找不到一點線索,明天就重新回到那裡,再找找別的線索。」
吃完了晚飯,阿六在幫著大娘收拾碟碗,而韓文席則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畫著面具,為過幾天做打算。
章子徹飄落在一個高處的茅草上,這裡地勢高,既能看到在那裡洗刷碗筷的郭大娘和阿六,也能看到房內的韓文席。
直至天完完全全黑了下來,郭大娘和阿六也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中,這祥和的小院子也沒有什麼異常。
真的是自己看走眼了?
這下,章子徹也拿捏不準了,自己在這裡守著這兩兄妹一周多了,竟也沒察覺到什麼異常。
「阿六,我能進來么?」韓文席敲了敲阿六的房門,懷抱著畫筆和顏料敲了敲門。
不一會,阿六便悄悄推開了門,眼中竟是有些機警的神情,左右瞧了瞧並沒什麼人,便讓韓文席進了屋,又迅速關上了門。
這份機警引起了章子徹的注意,章子徹飄落在了地上,直直穿牆而入——他就像一縷孤魂,用不著從門而入。
「今天怎麼沒理由的紅了眼?」韓文席將畫具攤了一桌,「眼淚若是流出來,顏料可就掉了,你怎麼進家門,大娘看到了可怎麼辦?」
阿六一聽韓文席是來訓她的,便是將嘴撅的更高了。
「你坐那裡吧,我給你補補。」韓文席知道阿六性子犟,語氣也軟了些,「以後可記住了,絕對不能哭,也不要相信任何人,郭大娘也是。」
章子徹有些不明原由,直到韓文席就著燭燈的光在阿六的臉上塗畫著什麼,章子徹這才發現了些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