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第一百十五章【完結】
歐陽翦:「......」我可能是搜集了假情報,誰說魔尊是個心思深沉的狠角色,思維跳脫成這樣,真的是魔尊本人而不是被cosplay了嗎?
狠狠瞪了朗坤一眼,歐陽翦說:「賤民休要打斷朕!」
朗坤聞言聳了聳肩,「行,你當過皇帝你牛逼,鳥人您先說。」
「......」簡直油嘴滑舌不可理喻,歐陽翦心裡對朗坤更不屑了,愈發覺得就憑魔尊這副尊容,整個魔族定然好不到哪裡去,自己想要滅了魔族簡直是一件行俠仗義的好事。
他整理了一下被朗坤帶跑偏的思緒,繼續說道:「我母妃她雖然沒有神性,但是血脈中屬於神鳥的一部分卻從未消失,他們一族細心供奉神鳥,為的就是有一天能夠再見神鳥臨世!」
「而我,就是他們供奉了那麼多年的成果!」
朗坤:「哦......」
「......」
顯然朗坤這副漫不經心的態度恨不得歐陽翦的待見,但是真要動手,現在還不是時候。
「母妃一族世代供奉神鳥圖騰,族中長老曾預言母妃會誕下改變族人命運的孩子,而她遠嫁他鄉,將會是完成這歷史性任務的關鍵。」
「所以這才是你羽貴妃她長途跋涉來到櫟王朝的原因,和戰爭其實並無半分關係?」霍刑問。
歐陽翦搖了搖頭,「非也,戰爭當然也是有的,一舉兩得的事情,何樂而不為呢?」
是啊!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呢?既能讓族人再也不用受中原鐵蹄的迫害,又能喚醒血脈中的神性,使得族人能脫離這紛亂卑微的人界,重新歸於羽族溫柔的羽翼下,可是這些又和魔族有什麼關係呢?朗坤想不明白。
「聽母妃講述了族中的歷史后,我越來越知道自己要做什麼,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你們所有人都以為我覬覦皇位,呵呵......」歐陽翦嘲諷一笑,「區區人類那卑微的皇位,我會在乎嗎?我想要的只不過是剷除異己,能為所欲為完成母妃一族使命的合理身份罷了,而當皇帝,就是最好的掩護。」
聽到這裡,將后槽牙咬得死緊的霍刑問道:「這就是你向父皇諫言,讓我去祭河神的原因?排除異己,剷除你前路的阻礙?」
「這倒也不是。」歐陽翦露出了奇異的表情,說不清道不明,「讓你去祭河神的原因有很多,其中一項就是我看你不爽,很不喜歡你。」
不喜歡霍刑,不喜歡這個皇后嫡出的小破孩兒,明明他母后是個心機婊,他卻還是一副天真可愛的模樣,跟在自己身後皇兄長皇兄短的,惹不惹人厭啊!歐陽翦想,要不是那時候自己羽翼未豐怕出岔子,又怎麼會耐著性子忍他那麼久,早就一把推進湖裡淹死算了——反正後宮裡莫名其妙死人也司空見慣了,更何況皇帝也不喜歡他,死了也不會在乎更不會刨根問底。
「那麼其他的原因呢?」
「其他么,你應該也清楚吧!相傳那條河裡有一條裂縫,能夠通往魔族。」歐陽翦輕描淡寫地說。
「所以你的目的是魔族!?」霍刑怒吼著問他。
「這回算你猜對了,我的目的就是魔族,我要利用你,幫我去探探那條裂縫是否真的存在,是否真的能通往魔域。」
「為什麼......要這樣做......」
「因為羽族生活的地方正在漸漸崩塌,他們需要找到新的地方繼續生存,而如果我能替他們找到這樣的地方,那麼我和母妃一族將能夠獲得重歸羽族的機會。」到那時候,他們將不再只是羽族後裔,而是真真正正的羽族人,凌駕於人類之上,高高在上的神仙!
這就是歐陽翦的目的,從他還是拓跋翦的時候,就深深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麼,又有著怎樣的目標和野心。
他想要重歸羽族,更想要在羽族高高在上的地位,萬人之上,無人可敵。
聽完這些,霍刑覺得可笑。
這個他一直當做至親兄長的男人,原來從頭到尾只把他當做棋子,也把他當做傻子。
原來真相是這樣的,殘忍至極。
霍刑無語地搖了搖頭,看著朗坤道:「我他媽還能說什麼?」
不待朗坤回答,歐陽翦就說:「我親愛的弟弟,有話你就快說吧,免得以後想說都沒機會了!本來我沒打算今天動手的,現在托你們的福,我看還是抓緊這個時機為好。」
他的語氣涼涼的,帶著慵懶和薄涼,好像說的話不是要如何害死弟弟,而是兄友弟恭的閑話家常,「沒想到啊......當年你居然沒死,是我算錯,太可惜了。」
朗坤:「......」這語氣真是太欠揍了,好賤好想打死這個妖艷賤貨。
霍刑只沉默了一陣,就問:「是不是現在我問什麼,你都會回答,並且保證不說假話。」
「那當然,你都快死了,對將死之人,我一向仁慈。」
「呵呵......」朗坤不合時宜地笑出了聲,「怎麼當年不見你對霍刑仁慈?如果真的仁慈,你也不至於讓他去送死。」
「嘖嘖,這話就是魔尊大人你不對了,如果沒有當年我的不仁慈,會有你們的今天嗎?不要得理不饒人,沒有當年我的舉動,你們之間就根本沒有可能性!說起來你們還得謝謝我,我可是你們的紅娘啊!」
朗坤:「......」
朗坤將眼神投向霍刑:你哥當年就那麼無恥?
霍刑:以前挺會裝的,沒發現他這麼無恥。
朗坤:哦......
他們之間所有的默契無人可及,僅眼神之間幾個來回的交流,就交換了太多信息,叫在高處看著他們互動的歐陽翦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撕碎他們。
霍刑安撫性地拍了拍朗坤的肩膀,上前一步對歐陽翦道:「大皇兄,我想知道當年你是不是真的死了,還是在騙我。」
「哦!」歐陽翦聞言饒有興味地上揚了語調,「原來那時候真的是你,我就說嘛,怎麼會看到有個和你像極了的人影出現在我的床邊。」
霍刑閉了閉眼睛,回想起當年偷偷進宮想要看歐陽翦最後一面的情景,緩緩道:「是我。」
「所以你是特意來看我死時的慘狀嗎?那樣的場景令你開心嗎?」
「......」
霍刑沉默不語,歐陽翦繼續道:「可惜我沒能如你所願真正死去,我是羽族後裔,羽族供奉的神鳥是鳳凰,鳳凰浴火而重生,這麼說你懂了吧?」
「所以當年在你駕崩之後皇宮燃起大火,是你乾的?」
歐陽翦點點頭,「鳳凰真火,燒盡一切臟污罪惡。」
這也是為什麼櫟王朝只傳到第三代皇帝就斷了的原因,霍刑曾經一度以為是天災使然,卻原來都是皇兄一手促成這些,原來他從一開始就想好了,要弄垮櫟王朝,讓拓跋一族斷絕血脈,以祭奠他母親羽貴妃悲慘犧牲的一生。
也難怪這麼多年霍刑沒有找到拓跋氏的皇陵,在拓跋翦「駕崩」前他就已經秘密派人將皇陵盡毀,而他自己會在鳳凰真火中重生,又哪裡需要長眠的陵寢?
這是霍刑萬萬都沒想到的,他曾經尊敬信賴的大皇兄,能狠絕到如此地步!
「拓跋翦,你做這些真的僅僅是為了羽族,為了羽貴妃嗎?這個世界上樂土何其多,魔域常年瀰漫著要人性命的血霧和瘴氣,並不適合羽族生存!」
「可那就是我要的結果,我要消滅魔族,使羽族在重生中墮落,完全落入我的掌控,進而控制一切!」
「你!你的野心居然如此......」
「不然呢?如果不能掌控羽族,將母妃和她的族人送到那群曾經拋棄他們的人身邊,你以為我我是傻的嗎?讓我母親去當奴隸。」
「......」
歐陽翦其實已經癲狂了,語氣有點不可理喻。
至此霍刑已經無話可問,他突然感到一陣沒來由的疲累,以及愧疚——那是對朗坤的,因為他和他家族的原因,致使魔族陷入這場近乎毀滅的劫難,如果......如果......可惜一切都沒有如果,一切早已發生。
朗坤問歐陽翦道:「我族人在你製造的那場災難中僅逃出少數,如今也是有家不能回,魔域已經被你攪得一團亂,既然你想要侵佔魔域,為何遲遲不動手?」
他旁敲側擊地問這個,為的就是能從歐陽翦那裡套出一些話來,看看是不是有扭轉乾坤的契機。
果然歐陽翦沒太在意,如實道:「別以為我不知道,前代魔尊將自己化成守護魔域中心的結界,他厲害得很,冒然動手只會讓我自己輸得一敗塗地,而我不能輸。」
「所以你現在還沒有把握能一舉拿下魔域咯?」
「倒也不是......最近時機已然成熟,這二十多年的等待,太讓人焦心了,今天是時候收穫成果了。」說著,歐陽翦向前一步,明明只是很普通的走動,卻讓朗坤神經繃緊。
歐陽翦看向朗坤,「只要能殺了你和岳貞,到時候裡應外合破了魔域結界,你以為魔域還能守得住嗎?」
他這麼說的同時,已經一招划向朗坤,只是朗坤腦子裡一團亂,在剛才聽到歐陽翦的一番話以後。
什麼是......裡應外合?
這詭異的話語,歐陽翦的語氣又是如此胸有成竹,朗坤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麼重要的信息。
他的失神,使得他忘記躲開歐陽翦的攻擊,直到被霍刑拉了一把才回過神來,看著被燒焦了的地毯,朗坤一瞬間心悸。
「歐陽翦,你瘋了嗎!」朗坤怒吼,「這裡還有那麼多人類在,你想都殺了他們嗎?」
「不然呢,他們又和我沒關係,死一個活一個,我不在乎。」
這種反人類的話由歐陽翦說出來,真是特別讓人想翻白眼,說的好像他自己不是人類一樣,可事實就是:歐陽翦雖然擁有神鳥血脈,卻也同樣承襲著人類的血液,要完全把自己摘除在人類這個族群外,是不可能的。
畢竟不是純血統的羽族,至多是個野心龐大的混血罷了。
和這樣的人簡直沒法溝通,如果不是這裡還有那麼多人類,朗坤一定轉身就走,可是他不能那麼做,所以他選擇再嘗試一次。
「歐陽翦,你的目標是魔族,目的是奪取魔域,既然如此,為什麼我們不索性回到魔域,在那裡將一切做個了結?到時候如果我輸了,正好你能夠接盤。」
這話讓歐陽翦哈哈大笑出聲,「朗坤,你為了能保住這些螻蟻也是夠拼的,居然都不惜犧牲你一直想要挽救的魔域,這麼有大無畏精神,我是該誇你嗎?」
朗坤聳聳肩,「隨你的便。」
「要是我說不呢?」
「呵......」
朗坤冷哼一聲沒說話,卻在下一秒突然出手,一股狂亂的黑色氣流瞬間席捲整個放映廳,想要強硬地將這裡的人類從放映廳救出去。歐陽翦瞥見魔氣中消失的人類,突然將還在昏睡中的岳貞推到地上,對朗坤威脅道:「你這麼做,不怕我現在就殺了他?」
或許這句話奏效了,狂亂的氣流漸漸停歇,朗坤瞪著歐陽翦,直喘粗氣。
「把岳貞交給我,一切聽你的。」朗坤再次和歐陽翦談條件。
相對於朗坤對岳貞的在乎,霍刑對他就很不上心了,亮出兵器對朗坤道:「還和他多說什麼?動手!」
「可是......」
「別可是了,速戰速決!」說著,不顧朗坤的顧慮,釋放出一身魔氣,再次席捲整個放映廳。
歐陽翦一腳踩在岳貞背上,冷笑著說:「你以為同樣的招數對我來說會有用?」只是話音剛落他就變了臉色,「什麼!」
只見周圍原本狂亂的魔氣突然旋轉起來,幾人置身此中,就好像身在巨大的滾筒洗衣機中,一陣天旋地轉分不清方向。
混亂中霍刑湊到朗坤耳邊輕聲說:「放心,已經聯繫老萬來搭救他們了。」
待狂亂平息,霍刑扯著嘴角露出邪氣的笑容看向他曾經尊敬的大皇兄,「你以為同樣的招數我們會用第二次?」
歐陽翦:「......」
只不過幾個起落的時間,他們已經遠遠離開放映廳,來到了魔域。
「居然能瞬間移動到這裡,看來你本是不小嘛!」
「不敢當,就當你在給我點贊了。」
「既然有這個本事,上次你們回來這裡,怎麼還用人類那些麻煩的交通方式,當真低等。」
「這你就不懂了吧,這叫做韜光養晦,省點力氣用在關鍵時刻,比如說......」朗坤話還沒說完,就直接朝歐陽翦攻了過去,「現在。」
霎時間兩人就打到了一起,而被一起帶來這裡的岳貞,則被歐陽翦抽空無情地踢開,甩到一邊。毫無知覺的岳貞被踢得咕嚕嚕轉了幾圈,如今凡胎**的他很快就一身傷痕,破皮滲血。
霍刑見狀,稍微動了點惻隱之心,不忍見他被波及,便上前扶起岳貞將他放到安全的地方,然後加入了戰局。
歐陽翦和朗坤對打未見絲毫勢弱,霍刑的加入讓他愈戰愈勇,「二打一,本事了嗯?」
霍刑回道:「沒你本事,滅了魔族幾乎全部人。」
「這不是還沒死嗎......」歐陽翦擋下霍刑的一擊,懶洋洋道。
朗坤最不待見他這些「還沒死透」或者「不管他人死活的言論」,尤其是在經歷了全族幾乎覆滅的慘痛之後,所以歐陽翦話音未落,就突然被一股大力推得倒退了幾步,尚未穩住身形,就又被推了一把,直接仰倒在地上。
這是魔尊式的憤怒,來得猝不及防。
」額......」被幾下打倒還不算,歐陽翦又被後來追上的朗坤騎.在了肚子上,壓得他差點反胃。
「我說你輕點行嗎?就算魔尊您這麼積極地投懷送抱,也要問問我願不願意不是?」話雖這麼說,他的手倒是老實不客氣,直接摸上了朗坤的后腰。
朗坤怎麼會容歐陽翦放肆,魔氣化成一道尖錐,直指他的咽喉,「別動,否則立刻殺了你。」
「哈!」歐陽翦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似的,「我沒聽錯吧?殺了我?難道你忘了我不會死嗎?」
「......」
「所以先起來,咱們重新打過,OK?」
「去你媽的,滾!」霍刑正好趕來,聽到歐陽翦無恥的話語,直接爆發一腳踢在他的頸側,朗坤默契地在他抬腿的那一瞬間就翻身離開,沒有被霍刑的怒火波及。
歐陽翦沒料到霍刑會這麼直接粗暴,被他踢的頓時懵了,眼前一片空白,好半天沒回過神來。
「......」
「霍刑你剛才......居然罵我......的......母妃,她待你不薄!」事關母親被侮辱,歐陽翦憤怒了,然而他忘記了一件事,那就是使得羽貴妃的形象在霍刑面前崩塌的,正是他自己。
「你不是想重新打過嗎?起來,咱們再打。」霍刑不理他打出來的感情牌,冷冷道。
歐陽翦喘了口氣爬起來,將抹過嘴角血跡的手指放在眼前打量了一下,然後伸出舌尖把血跡舔得乾乾淨淨。此刻的他灰頭土臉的,絲毫沒有先前在電影院里時的風度翩翩,甚至是有些神經質的潔癖都變得無足輕重——從他嗜血的動作里透露出來的,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瘋狂。
霍刑和朗坤互看一眼,提示對方小心應對。
這幅互相關心的姿態落在歐陽翦眼裡,又是一陣憤恨嫉妒,正不知如何才能撕碎他們這番姿態時,他一抬眼就瞥見了不遠處尚在昏迷中的岳貞,嘴角頓時揚起了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
是啊!他怎麼就忘了呢!?既然已經來到魔域,那就應該開啟「儀式」,而不是像剛才那樣,像市井無賴一樣和朗霍兩人打成一團,白白浪費時間耽誤正事。
他眼睛微眯,一肚子算計未被朗坤和霍刑看見。
歐陽翦定了定神,對朗坤和霍刑道:「怎麼,還有空眉目傳情?你們兩個倒是淡定得很嘛,那我就成全你們,讓你們從今天開始就做一對鬼鴛鴦!」說著,歐陽翦五指勾著,朝霍刑攻去。
也不知道歐陽翦是什麼路數,五指勾著有點像鳥爪,狠狠照著霍刑的臉抓下去,幸好霍刑反應夠快往後退了一步,才沒被抓破相,只是退後時沒顧得上朗坤,一下子撞在他身上。
朗坤抬手撐了一把霍刑的後背替他穩住身形,從他的肩膀這兒探出頭,對著歐陽翦露出困擾的表情,「不不不,叔叔我們不當鳥人,你喜歡你當就好。」
「咳咳咳......」霍刑被他的話嗆得直咳嗽,反手拍了一下朗坤的腦瓜子,「沒大沒小,叫什麼叔叔,叫大皇兄!」
朗坤摸摸腦袋撇撇嘴,不情不願地叫了聲大皇兄。
這一幕又把歐陽翦看得眼睛冒火,眼前這兩人不是真心叫他大皇兄,也不是真的在打情罵俏,分明就是看不起他,才這麼晾著他。不過沒關係,他已經有好的對策了,這兩個人囂張不了多久。
歐陽翦不再與他們多廢話,伴隨著他的攻擊,一簇簇青藍色的火焰飛出,比起直來直去的肉搏,青藍色火焰就沒那麼容易躲開了,火焰繞著兩人來來去去,饒是朗坤和霍刑背對背默契應對,最終也抵不過火焰數量過多,躲避不及的朗坤被火焰擦到,瞬間手背上就起了個大水泡,水泡又迅速破開,膿水所過之處皮膚髮黑潰爛。
這一看就是有毒的節奏,朗坤當機立斷指尖迸出一股魔氣,將腐爛之處給削了去。
雖然之後他的皮肉迅速生長完好,但削肉的那一下疼痛,可不是蓋的。
這一切只發生在電光火石間,此間歐陽翦的攻勢並未減弱,進退間刻意引導著兩人往另一個方向移動,待朗坤發現不對勁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歐陽翦一個騰挪躍到岳貞身邊,抓著他的頭髮把他拖起來,扣住他的喉嚨對朗坤道:「別動,否則你知道我會怎麼做!」
就在這時,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昏睡不醒的岳貞動了一下,幽幽地張開了雙眼。他眨巴了幾下眼睛,才看清周圍荒涼的景色,以及自己目前所處的境況。
「這......怎麼了?我怎麼在這裡?」說著動了動脖子,才發現脖子被人扣住了,窒息感強烈。
「喲,醒了,可真是時候。」
身後傳來歐陽翦溫潤的嗓音,只是語氣不怎麼好,岳貞有些不可置信,試探著問道:「歐陽大哥?!」
「嗯哼。」
「這是怎麼了,你扣著我幹什麼,快把我放下。」
「小貞,你的這個提議我不贊成,放開你,我的儀式要靠誰來完成呢?」
岳貞愣了,沒等他明白歐陽翦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就感到心口一陣劇痛,不知何時歐陽翦的手從他的喉處滑到胸口,生生挖開了他的心口,心頭血迸出。
一股濃稠的鮮血被歐陽翦引出,滴到了他不知何時拿出來的一塊木雕上——這樣的木雕朗坤和霍刑之前都見過,只是不如眼前這快雕工精細,圖騰上的鳳凰尾羽圖騰纖毫畢現,栩栩如生。
看著岳貞的血被木雕吸收,歐陽翦得意地看向沒來得及過來救下岳貞的兩人,「沒想到吧,岳貞的血,才是最終助我奪下魔域的關鍵。」
朗坤立刻回頭,看向那片被前代魔尊以身軀保護著的魔域中心,只見在半球形的結界里,血霧翻騰了一陣,然後漸漸安靜下來,以看上去極其細膩的方式順時針旋轉著。
雖然看似平靜,但朗坤知道那股力量有多強大,魔族子民被困在這裡多年的憤怒,生死不如的怨,那些力量被強硬地從身體里剝離出來,擰成一股繩,那種痛苦無異於生取熊膽。
他心疼到難以復加,難道真的就沒有辦法了嗎?難道魔域真的就要這樣被徹底毀滅,魔族就要葬送在自己手上嗎?
不,當然不行!
魔族雖然名字聽上去不好,可是在被歐陽翦盯上以前,卻沒有子民做出過為害人界的事情,憑什麼要落得被滅族的下場!
朗坤重新看向歐陽翦,心裡已經有了決定,哪怕魚死網破,也要阻止這個人的野心——魔尊可以死,還會有下一任出現,可是魔族一旦被滅,那就什麼可能性都沒有了。
此時岳貞已經因為失血過多而休克,被歐陽翦扔在一旁不管不顧,這讓朗坤更加憤怒,並堅定了要和歐陽翦同歸於盡的想法。他看向霍刑,眼裡有淚:「霍刑,幫我照顧好他們,幫我把下一任魔尊撫養成人,好嗎?」
霍刑也意識到了什麼,搖著頭說不願意,因為只要一答應,他就會失去朗坤。
朗坤朝他笑笑,虛弱但並不懦弱,「這一生能遇見你,是最美好的事情,替我守住這裡,等我回來。」
「不要......」霍刑拉著他的手不放,卻被朗坤一根根掰開手指,轉身朝歐陽翦走去。
歐陽翦兀自得意,把兩人生離死別的樣子看在眼裡,終於心裡快慰了一些,好心情地沖朝自己走來的朗坤道:「知道為什麼嗎?」
「不知道。」朗坤很乾脆,事到如今,他已經沒有力氣彎彎繞繞了。
「很早之前,在你和我這個傻弟弟相愛之後,我就已經動手,收買岳貞成為我的眼線,替我監視你們的一舉一動,替我在魔域埋下帶有羽族力量的法器,布成一個能讓魔族萬劫不復的陣法。」
「知道他答應我做這些的交換條件是什麼嗎?」歐陽翦瞥了眼被朗坤制止上前的霍刑道:「那就是我代替霍刑陪在他身邊,來安慰他暗戀霍刑卻求不得的痛苦。」
「你再想想,是不是岳貞他經常不出現,一失蹤就是好幾天?那時候他就在我身邊,躺在我身.下,模樣別提有多放蕩......」
歐陽翦的話越說越難聽,可朗坤知道他沒有說謊,的確有段時間他都不怎麼能找到岳貞,原來從那麼早開始,岳貞已經倒戈。
歐陽翦又說:「你我都不算是合格的兄長,一個想要弟弟死,另一個只顧著自己與愛人甜蜜,卻不顧弟弟暗戀的痛苦。」
這話朗坤不敢苟同,相愛本來就是兩個人互相看對眼,而暗戀僅僅是個人行為,沒必要上升到這樣的高度,太矯情太聖母。
「你的廢話說完了?說完那我們就來做個了結吧!」
「嗯?你還是想殺了我,以為殺了我就能讓那玩意兒停下?」歐陽翦朝結界抬抬下巴,「魔尊,你未免太天真了,埋下那些器物的是岳貞,激活陣法的是他的血,和我有什麼關係?殺了我對阻止陣法根本沒有幫助。」
朗坤根本不理他鬼話連篇,上前突然一把抱住歐陽翦,一手在他背後以魔氣結成一道細長的黑色尖錐,在他耳邊宛如情人低語般地說:「不試試,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在說謊呢?」說著右手用力,就要將歐陽翦和自己刺個對穿,霍刑上前幾步本能地想要阻止,卻最終沒拂逆朗坤的意思。
就在尖錐要刺穿兩人的瞬間,變數陡生,一道從結界疾射而來的橙色火光打在朗坤的手腕,尖錐瞬間化成黑霧消散。
火光在兩人周圍盤旋一陣,落在一旁化成一隻渾身金光閃閃、有著華麗尾羽的神鳥,神鳥再漸漸伸展變成人形,那身形是朗坤所熟悉的、亦師亦友亦父的前代魔尊。
溫暖的光芒圍繞著前代魔尊,他在光芒中朝朗坤溫暖一笑,柔聲呼喚道:「朗坤。」
「魔尊大人......」
「孩子,好久不見。」
「您......您還好嗎?對不起,這麼多年我都沒能找到解救族人的方法,反而還因為一己私慾而逃避,讓族人深陷困境不得解脫。」
「沒關係,孩子,你已經很努力了。」前代魔尊伸出他帶著柔光的手撫摸朗坤的發頂,就像很久之前那樣,帶著包容與關愛。
「可是陣法已經啟動,我沒辦法阻止......」說到這裡,朗坤失聲痛哭起來。
前代魔尊看著他這副模樣,無奈地搖搖頭,扶起他說:「沒關係,我已經找到了阻止他的方法,只是從此以後我再也不能保護你們,魔族的未來要靠你們了。」說著,他朝霍刑伸出手,牽著他的手交疊到朗坤的手上,鄭重地按了按,而後看向歐陽翦。
「拓跋翦,今天我們就來做個了斷吧,羽族對你錯付的信任,由我來替他們彌補這個錯誤。」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我做錯了什麼嗎?你憑什麼對付我?」
「憑我這麼多年苦守魔域,早已與神鳥融為一體。」
前代魔尊的陳述很平靜,說出來的內容卻並不平凡,一句話猶如平地驚雷,振聾發聵。
「你說什麼!怎麼可能!?扯謊也要有個限度!」
「我沒有。」前代魔尊搖搖頭,「在你利用岳貞將那些危險埋入魔域大地的時候我沒有發現,但不表示獨自支撐了那麼多年後我沒有找到破綻,羽族賜你鳳凰神鳥和孔雀的力量,是為了讓你幫寸步難行的他們找到新的家園,而不是利用他們的力量肆意藐視眾生,妄圖篡奪族長之位,繼而妄想一統世界!」
「......」
「鳳凰神鳥有感尋找新的家園實屬不易,便親自附身於將要賜給你的法器上,想要在危難時刻助你一臂之力,哪曾想卻歪打正著,誤入你的陰謀詭計中。」
前代魔尊的語氣如此篤定,歐陽翦就顯得氣弱了,但他猶自逞強道:「說得跟真的一樣,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為什麼這麼多年遲遲不見鳳凰來找我算帳?」
「鳳凰賜你真火已經耗費諸多力量,附身法器后便陷入沉睡,多年後醒來見到魔域的情形,才與我說了這麼多,要不是你遲遲不出現在魔域,恐怖早幾百年我們就動手了!沒想到吧,你心心念念要見到的鳳凰神鳥,曾經就在你身邊。」
前代魔尊抬頭看了看魔域經年不變的血色天空,長嘆一口氣,「好久沒有這樣看魔域的天空了,以前總覺得陰沉,現在卻覺得好像也不錯。」
這是在訣別了,朗坤知道。
再看一眼半球形的結界,朗坤驚訝地發現血色龍捲風正在倒轉,而隨著倒轉速度的加快,剛才還若無其事的歐陽翦發出了一聲類似哀嚎的聲音,體內翻江倒海、彷彿每一寸骨骼都在被壓碎碾磨的痛苦讓他跪倒在地,肢體奇怪地扭曲著。
前代魔尊後退幾步,又化成鳳凰的模樣,衝天盤旋一陣后,哀戚啼鳴著沖向歐陽翦,利落地穿心而過,歐陽翦的身體再也沒能燃起代表重生的鳳凰真火,因為真火被她的主人收回了。
歐陽翦的身體快速乾枯龜裂,從心臟處的傷口開始往外蔓延,他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胸前的大窟窿,嘴裡喃喃念著不要,卻沒人再理他。
鳳凰神鳥優雅地踱步來到失血過多早已沒了生氣的岳貞身邊,低下頭蹭了蹭他,然後落下了珍貴的眼淚,淚水滴落在岳貞胸前,治癒了他的傷口......
做完這一切,鳳凰神鳥已經很疲累了,他掙扎著化出人形來到朗坤面前,又一次摸了摸他的頭頂,是前代魔尊慣用的動作,「當年誕魔池把你和岳貞送到我身邊,恐怕無所不知的她早就預見了災難,所以誕育出你們兩個,希望你們能在未來共同抵抗外族的入侵......只是她未能料到,居然弄巧成拙,岳貞成了這其中最大的變數,反而差點害得我族覆滅......」
朗坤嘆了口氣,不知說什麼好。
「現在事情都已解決,那幾樣法器已經被鳳凰神鳥破壞,歐陽翦也死了,再也翻不出什麼花樣,魔族安全了。」
先前籠罩著魔域中心的結界已經散開,常年陽光脆弱的魔域,第一次被陽光普照。
看著這個場景,前魔尊對朗坤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要走了。」
「你們?」朗坤終於有所反應,開口了才發現自己問了個多麼蠢的問題,「您和鳳凰神鳥要去哪裡?只要送他回羽族嗎?」
「非也。我們存在於這個世界太久了,哪怕以另一種形式,也是不被允許的,鳳凰需要浴火重生,而我,則需要歸於平靜。」
朗坤對他的話一知半解,他很聰明,卻難以參透前代魔尊的話。
前代魔尊又看了看他,再看看霍刑,然後低頭淺淺笑了起來,他沒再說什麼,轉身朝著化魔池的方向走去......
望著他的背影,朗坤一時哽咽,卻沒有讓眼淚流下來。
前代魔尊帶著鳳凰神鳥進入化魔池后發生了什麼,所有人都不得而知,但有一個道理朗坤卻明白:生命不止,一切不息。
***
從魔域回到有關部門大樓后,灰頭土臉的朗坤和霍刑來不及收拾,直接就進了萬里江的辦公室,三個人關上門一說就是大半天,出來后沒有向任何人提起談話內容,大家也都很上路地沒有問,一場差點毀天滅地的風波就這麼平淡無奇地被壓了下來,幾乎無聲無息。
地球還在旋轉,生命還在循環,魔域徹底恢復正常還要很長時間,幸好原本逃難到人界的魔族人紛紛遷居回魔域,投入重建家園的工作中去,而朗坤和霍刑則決定繼續留在人界,偶爾回魔域處理一下重要事務,兩頭兼顧。
一切有條不紊,直到幾個月後的某一天,朗坤接到了一個陌生號碼打來的電話,對方嗓音清亮,特別乾淨——
「喂,你好,請問是魔尊大人嗎?」
「是的,請問你是......?」
「我是羽族族長白露,有一件事想向您了解一下,是關於我族鳳凰神鳥的,不知您是否有空。」
朗坤答應了,提議道:「不如見面談吧。」
對方很自然地答應了,兩人約好時間地點,朗坤掛了電話,看向窗外。
腳下是偌大的紫禁城,陰陽魚陣法緩緩流動生生不息,青銅大鐘巍然屹立,一切和剛開始一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