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早上七點,市局大樓一派死寂,一輛灰塵撲撲的普桑車停在側門外,司機輕按一下喇叭,示意開門。保安在探出頭看到車牌后,立刻按下遙控,電子安全門向側邊移動,空出一個僅供一輛車通過的口子。
司機掛擋踩油門,在經過保安室時,朝裡面的人點了點頭。
這兩普桑車上坐的不是別人,正是離開快半個月的陳偉民和周軍。
「頭兒,你說劉局這麼急召我們回來,到底為的啥事?」周軍很是不解,當初劉局要他們放下山茶花案,先去搞定鄰省案子的時候,明明說的是破不了案就別回來了,怎麼才這些日子,就急匆匆地把他們叫回來。
陳偉民搖搖頭表示不知道,昨晚接到劉局電話后,對方什麼都沒說,只讓他們儘快回來,於是他只好連夜出發,和周軍輪流開車趕回S市。
「媽的真是草菅人命,知不知道高速公路開夜車很危險,咱們這樣萬一出了事,也不知道算不算因公殉職。」
陳偉民:「......」你真的想太多。
陳偉民完全不想理他,自顧自開門下車。
「......」周軍囧囧的,「頭兒,你等等我!」
兩人來到局長辦公室,進去的時候,陳偉民發現劉定似乎是一副等很久的樣子。
「劉局。」陳偉民簡單打了招呼。
「小陳和小周來了,坐。」
兩人在劉定面前坐下,彎腰時陳偉民瞥了眼劉定的茶杯,裡面還冒著熱氣的茶水已經淡了,也不知道他幾時來的局裡。
劉定沒有和兩人繞彎子,單刀直入道:「小陳,山茶花這個案子,聽說最近你徒弟在追?是那個叫朗坤的年輕人吧?」
陳偉民摸不清他的意思,表情冷淡,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周軍:「......」
劉定點點頭,心裡感覺有點複雜,他打開右手邊的抽屜,從裡面抽出一個看上去規格非常高的文件袋遞給陳偉民,示意他自己看后,就繼續抱著茶杯慢悠悠地喝了起來。
陳偉民:「......」
他有點不解劉定是啥意思,在把文件袋翻過來后,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咦!火漆?」說話的是周軍,他和陳偉民有一樣的想法——都什麼年代了,還有用火漆封文件袋的......
火漆印已經破了,顯然是劉定拆的,不過也不奇怪,這份文件本來就是署名給他的。
陳偉民抽出裡面的文件,只有薄薄的一張紙,內容卻是讓他越看越心驚。
周軍在一邊看他表情幾度變換,非常複雜,忍不住感到好奇,這時候陳偉民把薄紙遞到他手上,等他看完以後,也和陳偉民露出了一樣的表情。
「......乖乖,這次朗小坤玩兒大了啊......」周軍感嘆道。
「劉局,這件事您怎麼看。」不理會他胡言亂語,陳偉民直接把問題拋給劉定。
劉定無奈地搖搖頭,似乎特別滄桑,「我從警幾十年,從小警.察爬到今天的位置,這種事情卻也從來沒碰到過,你要問我看法,那我只能說:沒有。」
「......」您還能再不負責任點。
「不瞞你們說,自從昨晚接到上面那位的電話,我這就睡不著了,在這坐了一夜。」
「......」
「這份東西。」劉定指了指陳偉民手上的文件,又點了點自己的桌子,「昨天晚上,那位大佬掛了電話后我就直接過來了,它已經在這了。」
想想也是可怕,十一點接到的電話,十一點半到的局裡,這東西已經躺在桌上了,關鍵是他八點離開辦公室的時候,百分百確定沒有這樣一個文件袋躺在桌上!
真是活見鬼了,誰放的,劉定想。
於是陳偉民和周軍瞭然,難怪杯子里茶那麼淡,感情是在這思考了一晚上人生。
「那麼劉局,你希望我怎麼做?」陳偉民問。
「找你徒弟談談,看看他怎麼想的,如果他願意,就放人吧。」
陳偉民一點頭,縱有萬般不舍,也得在徒弟的前途面前全數放下。
離開劉定的辦公室,周軍便迫不及待地問:「頭兒,真要放朗坤走?那地兒,能去嗎?」
「怎麼不能?」陳偉民反問。
「雖說是神秘部門,可這名字也太不靠譜了吧......再說了,一紙調令說要人就要人,當我們組好欺負?也不知道朗坤想不想去......」
陳偉民沒有回答,手上的這份調令看上去頗為扯淡,但他卻知道,這個國家有太多不為人知的秘密,有的事情處理起來就是這麼粗魯霸道且毫無理由,作為一個不相干人員,還是少說為妙——況且他有一種感覺,比起跟在自己手下能看到的所謂的前途,似乎發調令來的神秘部門,更適合朗坤。
回到重案組的辦公室,還沒有人在。
半個月沒回來,陳偉民發現自己的桌子很乾凈,其他幾位跟自己在鄰省辦案的兄弟們的桌子亦是如此,一看這手筆,就知道是朗坤打掃的。
「朗坤這小子,真是挺細心的。」周軍笑著說。
「嗯。」
「就這樣,你捨得放他走?」周軍又問。
「沒什麼舍不捨得,走還是留,不是我決定,而是看他個人意願,況且......或許那裡更適合他。」
周軍:「......」
不多時,蔡欣樂和戴林兩人先後到辦公室,看到許久不見的老大,自然是高興地寒暄一番,在他面前誇朗坤有多努力。
陳偉民點點頭,沒多說什麼,簡單向他們了解了一下山茶花案的進度,就讓他們忙自己的去了。
其實陳偉民還得趕回鄰省,但那是在和朗坤長談以後,所以他在等朗坤來。
就在這時,朗坤桌上的內線電話響了。
「......」
蔡欣樂看了眼牆上的鐘,奇怪怎麼這個點了朗坤還不到,平時只要不出外勤,他都是第一個到單位的。
接起電話,蔡欣樂告訴對方朗坤不在後,對方直接把事情給她說了,蔡欣樂聽完后臉色大變。
「怎麼了?」陳偉民問。
「頭兒,有情況,山茶花殺手又作案了。」
!!!
陳偉民抄起桌上的包就往外走,一邊走一邊不忘指揮道:「周軍,打電話給其他人,繼續查那邊的案子,我們遲一天回去,欣樂、戴林,跟我走。」
「哦哦哦!」
幾人連忙跟上陳偉民的腳步,周軍打電話聯繫還留在鄰省的兄弟,陳偉民又道:「知道地址了嗎?打電話給朗坤,讓他直接去現場。」
「收到!」
幾人分別聯繫,很快就談妥,四人在發現死者的小區門口碰上。
「師父!」朗坤在看到陳偉民后,一陣驚訝。
陳偉民點了點頭,說:「有點事回來,聽到有情況就一起來了,走吧!去看看現場,晚點我有話跟你說。」
「哦......」
朗坤有點想不通,陳偉民要跟自己說什麼,師父雖然是個嚴肅的人,但也從未用像今天這樣同自己說話——既嚴肅又鄭重,好像有什麼天大的事情似的。
中年男人的房間已經被警戒線圍了起來,整棟房子的氣氛和之前幾次發現死者時一模一樣,一眾人習以為常,魚貫進了房間。
情況已經一目了然了,中年男人被挖走心臟,就算不是失血過多,都活不了了。
「......」朗坤站在房間里,有點心不在焉。
「怎麼了?」察覺到徒弟不在狀態,陳偉民問。
「沒、沒什麼,昨晚沒睡好吧。」朗坤底氣不足。
「那做事吧,年輕人早點睡,沒事別老熬夜。」
幾人各自忙起來,不多時鄒之晨趕到,替屍體做了初步檢查后就讓人把屍體裝走。
就在這時,蔡欣樂來問他們,「這些」怎麼辦。
「這些?」朗坤疑惑地皺眉。
「嗯......」蔡欣樂指了指牆上遞上呈噴射狀散著的......暫且稱之為碎肉的東西吧!
陳偉民簡單下令:「全部收集起來。」
眾人:「......」
所有人動手,對房間幾乎進行了地毯式搜索,把噴的到處都是的碎肉給收集在了一起。
朗坤一邊做事情,腦子裡不禁一遍遍回放昨晚霍刑捏爆「死者」心臟時的模樣,還有之前自己在A大解剖樓被困在解剖教室里出不去,霍刑來救自己時捏爆被附身的遺體捐獻者心臟時樣子,兩者之間重疊又分開,分開又重疊,晃得他眼暈。
霍刑那時候的表情,那時候的模樣,那時候身上散發出的可怕氣場......他不接自己電話,又是在哪裡?
朗坤完全沒有頭緒,直到清理完現場離開,他才想起來問同事,有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東西。
同事說:「沒有,這殺手真特么變態,還和前幾次一樣,一點痕迹都沒留下。」
朗坤微微鬆了口氣,看來霍刑說他會將現場弄乾凈,是真的了。
拍了拍同事的肩膀,朗坤說了句「辛苦了」,轉身離開。
朗坤原本想騎車回局裡,鄒之晨邀請他跟車回去,還幫他把自行車塞到了自己的後備箱里。
上車后,朗坤扣好安全帶,放鬆地靠在椅子上嘆了口氣。
「怎麼,腎虧啊,嘆什麼氣?」鄒之晨毫無節操地調戲朗坤。
「......你就不能說點正經話么。」大家都是同學,怎麼霍醫生就那麼正經呢。
鄒之晨笑笑,說:「對著屍體的時候,我可是很有節操的。」
「滾......」
一路無話,鄒之晨專心開車,快到單位時,朗坤才死氣沉沉地問了一句:「鄒醫生,你和霍醫生很熟嗎?」
鄒之晨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問他做什麼,怎麼,被他迷上了?」
「......」
「別問我為什麼,哥一早就知道了。」
「......」
「好吧,我和他不熟。」
「鄒醫生,你還能再討人厭一點。」朗坤如實說。
鄒之晨還想再說點什麼刺激刺激朗坤,還沒等他開口,一陣手機鈴聲響起,是朗坤的手機。
「喂。」朗坤接起電話,是陳偉民。
「到局裡了嗎?馬上上來見我。」陳偉民說。
他的語氣很嚴肅,這讓朗坤又想到了之前他對自己不同尋常的態度,趕緊收拾東西上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