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周漾
電視上仍舊報道著「連環殺人案」的進展,沒有透露太多辦案的信息,只是一直提醒著市民們注意出行,尤其是單身女子。
電視的聲音開著,周漾拿出畫板來,打開電源,她用筆在上面塗塗畫畫。
外面的風有些大,她起身準備去把陽台的花草搬進屋來。推拉門拉開,旁邊屋子的燈光映在了她的臉上,她看到了在陽台吸煙的靳棠。
他的姿態算不上放鬆,站在陽台上,一手拿著煙灰缸一手拿著香煙,脊背挺得筆直。這樣寒冷的夜色下,他的背影更讓人感到涼意甚重。
不知道他在想誰。
周漾彎腰搬花草,並不准備來個禮節性的招呼。倒是一直背對著他的靳棠,因為察覺到了異樣而
轉過身來。
年輕的女孩子穿著一件粗線針織的毛衣,頭髮簡單的紮起來,彎腰搬動著花草。靳棠甚至可以看到她白得透明的皮膚,想到她隨身帶著哮喘吸入劑,可以想象她的身體也不怎麼好。
「需要我幫忙嗎?」
周漾的手一抖,一盆君子蘭搖搖晃晃的在她雙手間擺動,「不用麻煩了。」
「你的手處理了嗎?」他掐滅煙頭放下煙灰缸,走過去問道。
他不提還好,一提周漾就覺得剛才搬動的時候似乎又加重了「傷情」,刺刺麻麻的痛癢。
靳棠單手撐著跳上陽台,瞬間就跨到了她的面前。
「你......」
靳棠拍了拍手,接過她手上的君子蘭。
「你這是擅闖民宅。」她在後面補充,「作為一個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闖入單身女子的家中,我覺得你的舉措有失妥當。」
靳棠身形一晃,差點磕在玻璃門上。他想,剛剛可能他可能是瘋了才會做這樣失態的動作然後被這個小孩兒嘲笑。
在最年輕的時候都沒有衝動一回的人,這次居然就這樣直接的跳入了人家的陽台,靳棠覺得怎麼
看自己都是登徒浪子。
「不過你是好意,我原諒你了。」她跟在後面說道。
靳棠:「......」
周漾被晾在一邊,在大雨來臨之前,靳棠成功的幫她把花草都搬進了屋子裡。
「你很喜歡養花?」靳棠掃了一眼被他搬進來的盆栽,各式各樣的都有,且長相不錯。
「不喜歡,我媽媽讓人搬來的,她說這樣屋子裡有生氣一點。」周漾給他到了一杯檸檬水,遞給
他。
靳棠看到了一邊亮著的畫板,周漾微微側身,擋住了。
靳棠收回目光,喝了一口水放下杯子,「我先走了,晚安。」
「你不從大門口走?」周漾看他往陽台走去。
他回過頭來聳肩一笑,「我沒帶鑰匙。」
靳棠的帥偏硬朗,但身上帶著一股書生氣兒,周漾聞一聞就能嗅出來。他身姿修長,魅力毋庸置疑,偏偏還是一個觀察力不輸她的人,比如對於剛才同乘電梯上來的男人。
她開始好奇他的工作,什麼人才能把這樣矛盾的氣質結合在一起,警察嗎?不是,太剛烈,可他中指上的槍繭怎麼解釋呢?一般公務員?不是,他穿著不僅不菲且很有品位,不是一般的收入。
在她出神的時候,他以同樣的方式回了對面的陽台,淋了一肩的雨。
回頭看向對面的陽台,真沒良心的姑娘,連送一送都不肯。
周漾坐在沙發上,對面是亮著的畫板屏幕,上面是一個人像。正如她筆下的兇手一樣,這個連環殺人案的兇手必須是一個長相普通,工作體面,年齡在三十歲到四十五之間,腕力很足,刀法精準,熟悉人體結構的人。他享受作案,是快感型殺手,擁有典型的反社會型人格。他像是一滴水珠滴入大海,完美的融合,讓警察找不到一絲的破綻。如此複雜的作案方式,他卻滴水不漏,慢條斯理的完成,在心理承受力上絕對驚人,反偵察手段一流。
換做是她,她能做到這個地步嗎?
一聲驚雷炸開,第一場冬雨下下來,溫度即將又下降一個層次。
靳棠洗完澡出來,手機上有兩個未接電話,通通顯示一個人打來的。
「老大,你胡鬧也有個限度吧?」電話被接通,第一句就是這樣的質問。
靳棠扯下浴巾,「我怎麼胡鬧了?」
「回國為什麼不說一聲?回來為什麼去了C市而不是回家?」
「以聲,你這樣的質問毫無緣由。」靳棠打開了一罐啤酒。
黎以聲深吸了一口氣,「我是你的副總,我有權知道老闆的動向吧?」
「嗯,你現在知道了。」
「靳棠,你為什麼去C市?」黎以聲執著的問道。
「如你所說,我是你Boss,你不覺得你僭越了嗎?」
黎以聲說:「那好,作為朋友你說一聲不過分吧?老實說,你是不是還在找人?」
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靳棠拿著電話邊走邊說:「知道了還問?我還有事兒,先掛了。」
黎以聲的心像是泡在冷冰塊里,她回頭看向坐在沙發上的霍禮,閉了閉眼,「他能找到嗎?」
「他是靳棠也是Allen,你認為呢?」霍禮翹著二郎腿閑適的說道。
黎以聲明艷的妝容像是被撲上了一層灰,暗沉又無生色。
「那個人就那麼重要嗎?重要過我們的現實生活?」她低聲問。
霍禮笑了笑,一雙眼睛里好像閃著智者的光芒,他說:「以聲,那要看現實生活中的人是誰了。」
站在門口的周漾把砂鍋遞給他,「晚上才熬的,很乾凈。」
靳棠挑眉,「這是謝禮?」
「不要感冒了,晚安。」周漾客氣的說了一聲,拉開自己家門進去。
靳棠端著一鍋雞湯,凝視著對面的防盜門。
啤酒也不用喝了,砂鍋端上灶加熱,沒過一會兒噗噗的聲音就響起來了。
靳棠盛了一碗雞湯喝了一口,咂摸了一下,老實說,味道很一般。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外面已經落葉一地了,周漾穿好外套,拿著掃帚掃去陽台的殘葉。
冬天來了,涼意逼人。
陽台被狂風□□了一夜早就不成樣子了,殘渣和積水一地,這樣觀景式的陽台就有這點兒不好。平常都是等她走了傭人來打理的,但她今天有空,自己清理了一番。
直起腰來看了一眼隔壁的陽台,還好,老天在這一點上並沒有因為主人的顏值不同有所差異,同樣髒亂。
收拾好東西上班,等到了上來的電梯,門一開,裡面儘是穿著一身運動服的他。
「才起來?」他走出電梯似笑非笑的問。
想到這已經是自己起得最早的一次周漾不禁臉紅,低聲「嗯」了一句就進了電梯。
他按住下行鍵,站在門口問:「你昨晚的雞湯......」
周漾說:「不是我做的,我不會。」所以味道太好也不要稱讚她,太差也不要埋怨她。
靳棠點了點頭,「這樣啊。」
「我要上班了,再見。」趁他分神,周漾立刻按下了關門鍵。
等到下了一層,摸了一把自己的臉蛋兒,居然還是熱熱的。
靳棠回了家,先沖了個澡再做了一個簡單的早餐,咖啡機里的咖啡流淌出來,一室都溢滿了咖啡
香氣。
他端著咖啡坐在了餐桌前,面前擺著電腦,沒有忘記此行的目的。
「老大,兩遍了,顆粒無收啊......」霍禮坐在家裡和他視頻,因為熬夜而熬出了兩個黑圈圈,神似國寶。
「我在C市是你跟以聲說的?」
「屈打成招啊......」霍禮哀怨的嚎叫,有多苦訴多苦,免得戰火延伸到自己身上。
「現在沒空收拾你,你那邊的結果呢?」
「有結果我還這樣頹費嗎?」霍禮抓狂,「NASA的衛星都被你徵用來找人了,你覺得我還有什麼其他辦法?」
靳棠點了點頭,說:「那只有一個辦法了。」
「你又有什麼喪心病狂的招數........」
「恢復『Suspense』論壇的運營,等著她再次登錄。」靳棠冷靜的說道。
霍禮在電腦面前倒下,這位哥,從不走尋常路......
過了三分鐘他爬起來,「如果是釣魚網站還好,我分分鐘就能做一個,但這不是啊!涉及到版權問題,我們無權這樣做的。」
一分鐘后,他收到了一份兒關於合作重建Suspense論壇的電子合同報告,下面落款的雙方簽名,一個是對面的男人,一個是Suspense的開發方。
霍禮舔了舔嘴唇,問:「你什麼時候辦到的?」
「有這個想法是去年,拿到合同是上周。」靳棠語調平常的說。
霍禮咽了咽口水,「你怎麼做到的?」
「這個之後再跟你說,現在的重點是重建網站。」
為了找一個從未謀面的人,可以重建兩年前倒閉的網站,可以從兩三萬人中一一篩選過去,可以從大洋彼岸飛回國內......他所做的事情,無一不瘋狂。可又想,如果這個人對於他來說無可取替,那麼能在他的能力範圍內找到她,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周漾狠狠地打了一個噴嚏,坐在對面的潘清跳了三步遠。
「所以,你爸媽要你生?」周漾用紙巾揉了揉鼻子說。
潘清退到門口,「也不是他們要啦,是我們意見達成一致了。」
「難得你和你爸媽意見一致。」
「我也覺得。」潘清深以為然,「以為會被暴打,結果居然沒有?太讓我喜出望外了。」
「他們沒有逼問你孩子爸爸是誰?」
「怎麼沒有?凡是我手機通訊錄里的人都被他們騷擾了一遍,何其可怕。」潘清心有餘悸的說。
周漾點點頭,「恭喜你度過危機。」
「真正的危機還在下面呢!」
周漾用紙巾擦擦流出的鼻涕,低頭記錄實驗數據,「說說。」
「我以後就是單親媽媽了,這日子怎麼過呢......」她撐著腦袋坐在她對面。
周漾說:「你爸媽怎麼說?」
「他們也不逼我去相親了,說是禍害大好青年。」
「恭喜。」
「可我總得給孩子找個爹吧?」潘清又說道。
周漾抬頭,「他有爹。」
「他爹死了。」潘清嚴肅的看著她。
周漾哼了一聲,低頭繼續寫。
「所以,會陪我去產檢嗎?」
筆下重重一劃,原來在這兒等著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