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4、舌頭
當天晚上,霍老爺子、成師傅,帶著他的兩個兒子一起,去了一趟西橋霍家老宅。
西橋就在城邊上,約莫花上四十分鐘的時間就能到。
司機師傅體諒老爺子年事高,把車子開得很慢,整整花了一個鐘頭,到地方的時候正是晚上九點鐘。
都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今晚的月亮比之昨晚更圓。
而月屬陰,新月與圓月各有各的說法和忌諱。
「看來我師父說得一點沒錯,西橋這個地方不宜居住。早些年的人家,搬走的搬走,出事故的出事故,倒是適合做陰宅……」成師傅略走在前頭,指著那些被廢棄的舊宅一一道:「這幾座宅子方位不好,後代子孫不是伶仃凄苦,就是絕了。」
「當年太爺就是請你師傅看的宅子,那是上百年前的事情了。」當年霍家還未發家,老宅小的可憐,這座朱門大宅院是後來置辦,僅住了三十年。
幾乎是那孩子出生后,這邊就不住人。
借著月光的亮度,他們看到古老的宅門面前蹲著兩隻石獅子,還是原來那般熟悉的模樣。
成師傅說:「等一等。」他手裡拎著一隻活雞,用桃木劍在門前殺了,雞血淋在門前:「好了,進去吧。」
那隻死掉的雞,成師傅隨手扔在一邊。
四個人先後跨過高高地門檻走進去,霍雲龍小心扶著父親:「您當心腳下。」
霍老爺子顫顫巍巍,彷彿對這座宅子有著莫大的敬意和懼意,連聲音均是顫抖的:「雲龍雲剛啊,快給你們大哥磕個頭,叫他別怪罪。」
弟弟給哥哥磕頭,這不成規矩。
霍雲龍霍雲剛卻毫不遲疑,在大院里的青石板上,撲通跪下,朝著黑漆漆的二門方向,磕了三個響頭。
「成師傅,真的能進去嗎?」霍老爺子之所以這麼害怕,是因為上次來的時候,差點沒死在這兒:「他恨我們,恨不得整個霍家死絕呢。」
成師傅搖搖頭,懷裡揣著楚楦的頭髮和貼身衣物,一步一步走進二門。
從東邊的迴廊,繞進一道垂花門,再深入十米左右,經過一個小花園,如今已是雜草叢生,再裡面就是那個人的跨院。
一排屋子有七八間,看起來比別地要新。因為原來的已經燒毀了,這是後來新建的。
推開中間那花廳的兩扇雕花木門,一股封塵之味撲面而來,中間還夾雜著絲絲的檀香氣味,比外面的空氣要冷上那麼兩三度。
原來的花廳已經改做靈堂,多餘的家私都撤走了,紅褐色的棺木便擺放在正中央。
一般人家的靈堂,會有張遺像掛著,這屋裡倒是沒有,只有孤零零的一副棺材。
霍雲龍和霍雲剛作為弟弟,自動上前去進香。
「老爺子,小心!」成師傅突然拉了一把站在棺材前面的霍老爺子,他的聲音把屋裡的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包括正在燒香的霍家兄弟,回頭看到一個布袋從房樑上掉下來,落在霍老爺子剛才站立的地方。
「那是什麼東西?」霍家兄弟顧不上燒香,探頭過來查看。
成師傅將布袋撿起來,原是紅色的,上頭系著一把打開的扇子,還有三枚銅錢:「別慌,這是當初我掛上去的。」經過了這麼多年,布袋早已褪色,扇面也早已腐蝕,只有銅錢還是原來的樣子。他拿著繩頭說:「是繩子腐化了,沒事。」
虛驚一場,大家撫了撫心口,繼續上香。
風從門口灌進來,吹著裡面的煙灰和煙霧,讓人無端感到畫面荒涼,凄冷,好像有訴不盡的故事,說不完的冤屈。
霍雲剛受不了這昏昏暗暗的氣氛,掏出一對蠟燭準備點上。
成師傅不許他點:「大公子是被火燒死的,他怕火。屋裡的蠟燭,有一支就夠了。」
「那我點手電筒總可以了吧?」他說著打開手電筒:「等會兒您作法的時候也需要光亮……」
話還沒說完,一陣大風從門口吹了進來,帶著荒蕪的落葉,吹滅了屋裡那唯一的一支蠟燭。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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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華大都市,市中心醫院。
楚楦準備下班的時候,在走廊上遇見護士陸曉婷,他心念一動,跟女孩說:「我也要下班了,你在停車場等我一下行嗎?」
他準備今天晚上跟女孩告白呢,想了很久才鼓起勇氣的。
「好啊。」陸護士笑得一臉瞭然,她知道楚楦想幹什麼了,於是揮揮手說:「那我在停車場等你,拜拜。」
家境不錯的陸曉婷擁有自己的私家車,來到停車場,遇到了一同下班白醫生。
「白姐,下班了?」
「笑得這麼開心,跟楚醫生好上了?」白醫生說話很不中聽地說:「我說小陸,你少跟楚醫生摻和在一起,他會害了你的。」
「白姐你說什麼?」陸護士懵懵然。
「我是說他有主了,你少往他身邊湊。」白醫生家境比一般人好上太多,沒有人知道她具體是什麼來頭,可是她說話從來都是這樣不客氣。
陸護士人美嘴甜,還是第一次遭遇白醫生的『毒』嘴。
明明楚楦是個單身漢,卻為什麼硬要說他有主了?
楚楦很少來停車場,有點搞不清楚這裡的方向,走著走著發現自己竟然迷了路。
「……」一個大男人方向感這麼弱,真的挺丟臉的。
楚楦不太好意思地抿抿嘴,掏出手機準備給陸護士打電話求救。
「楚醫生,你在哪裡?」電話里傳來陸護士甜美的聲音。
「我……」楚楦抬頭看了看四周,很黑,有幾輛車停著,卻看不到任何具體的標誌,想了想他就說:「我看算了,我還不是不過去找你了,有什麼事電話里說也一樣。」
「好啊,你想說什麼?」陸護士期待著。
「我……」楚楦還是特別不好意思,放在褲兜里的手抽出來透氣,因為掌心都冒汗了。
「沒關係,你說吧。」
「其實……」
就在楚楦想告白的剎那,一隻手從他身後面繞過來,捂住了他的嘴巴。緊接著是眼睛,冰涼涼的觸感,讓楚楦瞬間想起了昨天晚上的遭遇。
他因為太過震驚,手中的手機頓時從掌心裡脫落,掉在地上。
「楚醫生?楚醫生?」陸護士在那邊不停地叫他,因沒有反應而慌張起來:「你還在嗎?聽見我說話了嗎?」
楚楦什麼都聽不到,他感覺自己被捂住的不止是眼睛和嘴巴,還有聽覺嗅覺等等一切感覺,只留下過度擴大的觸感,細膩真實得讓人頭皮發麻。
那股無形的力量把楚楦推向黑暗,正面伏著一堵牆,然後眼睛和嘴巴被放開了。
「唔……」後面貼上來一層冰冷的觸感,緊緊貼著楚楦的背部,讓楚楦感覺後面是一個人,是因為腰間的手臂,不輕不重地摟著他。
不知道對方究竟想幹什麼,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惡意,楚楦這種對外人息事寧人的性格,連用力地去反抗都做不到。
他用額頭抵著牆壁說:「又是你嗎?你究竟是誰?」他猜這個人肯定認識自己,很有可能是個熟悉的人。
可是這樣做,究竟有什麼目的?
而對方始終不肯出聲,更加值得懷疑,看來就是平時認識的人沒錯。
「你有什麼目的大可以直接告訴我,別再偷偷摸摸地跟著我了,這樣讓我很困擾你知道嗎?」楚楦有點氣急敗壞地說,他是個男人,無助的時候也覺得特別丟臉。
幸好陸護士不在身邊,否則被看到這麼無能的一面,可能會被嫌棄的。
「為什麼不說話?」楚楦氣得胸口上下起伏,想掙扎卻完全動彈不得,後面的人把他壓得緊緊地。
「你說話啊!」他向上拉長的脖子,暴露在黑暗中,涼絲絲的空氣中。
有股幽冷的氣息在耳畔輕拂而過,楚楦想躲開已來不及,滑膩的感覺從頸窩一路向上,直至下巴尖的盡頭方結束。
這時候楚楦的腳底板無端發涼,整個人陷入一种放空的狀態中。
若是有光線,甚至可以看到他渙散的瞳孔。
到底是什麼東西讓楚楦這麼忌諱?
其實也沒什麼,只是一根冰冷冷的舌頭而已。
楚楦是學醫的,他緊緊閉上眼睛,不認為有人會故意用含過冰塊的舌頭來調|戲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