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靈魂互換

由於什麼原因，你突然不再喜歡你的男神/女神，粉絲轉路人甚至轉黑呢？

這個問題要是讓符悅來答，她應當能寫出一片千八百的議論文，論點鮮明，論據充分，環環相扣，大概比她當年引以為傲的高考作文寫的還好。

實在是真情實感，切身體會。

比如現在，她揉著眉心，默默忍耐一件事情——自己花痴了兩年的女神，陸泠，將她面前的吐司、煎蛋和牛奶端走，換上一杯綠色的散發著菜味的飲品。

「蔬菜汁。」

「沒別的了？」

「沒有。」

聽著那理所當然的語氣，符悅忍著發火的衝動，默念：那是陸泠，那是陸泠，你喜歡了兩年的陸泠。

陸泠是她的女神。

至少……一天前絕對是的。

因為名叫《悸動》的作品家喻戶曉，憑藉其中靈動的表演獲得XX大獎，成為年輕的影后。作品不多，每一部都是精品，為人低調，工作敬業，除了作品以外，出現時往往是因為公益活動，在大眾心裡猛刷好感度，被媒體冠以「國民女神」的稱號。

符悅本來就對陸泠的演技和人品服氣，而將陸泠奉為女神，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

陸泠太特么好看了！

處女作的清純扮相，突破作的風塵舞女，轉型作往臉上抹泥巴塗黑增胖，陸泠在作品里那麼多變，現實中卻永遠氣質孤傲，靜靜站在那兒，唇角勾起似有若無的笑意，淡漠的眼神平靜掃過世間萬物，無波無瀾。

完全讓符悅把持不住，分分鐘變成抖M跪地叫女王啊！

腦海中把陸泠的美好回憶了一遍，符悅恍惚抬眼，看到正在喝牛奶的某人，一秒回到了現實之中。

現在，長得跟自己夢中完全不一樣的陸泠，唯有那個強大的氣場長存，斜眼冷漠把自己早餐取走……

符悅悠悠嘆口氣，仍是有點彆扭的不滿，弱弱反對，「昨天還有蔬菜沙拉，今天只剩汁了？」

「等會去醫院看檢查報告，」陸泠慢條斯理啃著三明治，那加了火腿雞蛋肉鬆醬汁的豐富餡料簡直要掙脫兩片麵包跳出來，印了小巧的牙印，極為誘人，「可能就可以交換回來了，現在是我感覺飽，一會兒就是你了。」

「……」符悅無言地抬眼望去，第一次覺得桌子地面那看了二十年的臉蛋如此可憎。

陸泠揚起一個笑容，「這麼瞪著自己的臉，不彆扭嗎？」

符悅聽得心裡一咯噔，默默端起了蔬菜汁，生生咽下去，欲哭無淚，只能用能夠恢復正常的渺茫希望安慰自己，希望這個玄幻的玩笑儘快結束。

這個玩笑，叫做靈魂互換。

……

「姓名，年齡，身高，體重，職業。」醫生微笑溫柔地提問。

符悅抿了抿唇，「符悅，21歲，身高163，體重48，學生。」

醫生點了點頭，轉而問一邊靜靜呆著的陸泠，「你呢？」

「陸泠，23歲，身高169，體重保密，演員。」陸泠慢悠悠答。

「你怎麼不合作啊。」符悅急了，「體重憑什麼保密啊，昨天剛稱過……」

醫生卻已經在病歷上寫了幾個字，點頭，「嗯，你們倆的精神狀態都不錯。」

眼見面前的兩人露出一模一樣的迷之笑容，符悅覺著被耍著玩，悶悶問，「檢查報告怎麼樣，我們可以換回去嗎？」

「符悅……」醫生翻了翻報告，說了倆字停下掃她們一眼，改了口，「自稱是陸泠的符悅，很健康，繼續保持，至於自稱是符悅的陸泠……營養不良，體重過低。」

想起早上的蔬菜汁，符悅氣不打一處來，聽到醫生的話像是找到了後援，馬上抱怨，「就是啊，一天一粒米都不吃的，瘦的見骨頭還要減肥。」

陸泠面無表情，「新戲一個月後開拍，角色要求，必須減到90斤。」

眼神堅定，眸子星亮，一種乾淨堅強的氣質讓整個人的精氣神都拔高了一層次，披了初入社會的稚嫩學生的殼子，也讓人移不開眼。

而相比之下，在跟醫生同仇敵愾的符悅仿若鬧脾氣的小孩子，找到了幫手便吵吵嚷嚷，想要天下皆知。

……差太遠了。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符悅敗在氣場之下，滿肚子的不滿，又默默發不出去，再打量陸泠一眼，納悶：

奇了怪了，陸泠明明跟自己交換身體，換掉了殼子，而且是她看慣了各種不滿意的殼子，怎麼看起來仍是好看？

她們倆大眼瞪小眼的時候，醫生不斷翻看著她們的檢查結果，輕咳一聲。

符悅和陸泠立即望過去。

「你們的問題……」醫生在她們期待的目光中攤手，「暫時無法解決。」

陸泠輕笑一聲，符悅則沉不住氣，拚命追問，「真的？那昨天做了那麼多檢查有什麼用呢？」

「探索的作用。」醫生搖搖頭，「既然莫名其妙交換，很可能有一天突然換回來。」

符悅傻眼，「只能等待嗎？」

「是的。」

不管她怎麼問，醫生的回答還是那樣，陸泠自始至終一言不發，最後看了看時間，拿起放在一邊椅子上的袋子，攔下追問的符悅，「該走了。」

「哦……」符悅知道胡攪蠻纏沒辦法，就是不甘心，現在筋疲力盡了，也由著陸泠，認命地戴上帽子墨鏡口罩，跟上，從少人經過的小道偷摸到停車場。

到了車邊，陸泠無視沒有考駕照的身子，照例走到了駕駛座上，而符悅有氣無力的開門坐到後座，不管不顧地拿起今早的麵包準備啃。

陸泠好像沒注意，繫上安全帶，面無表情啟動車子。

比起自己的萬念俱灰，陸泠太正常了，不由讓她想到了剛剛交換的時候。

那一天，也就是前天，陸泠和符悅什麼不尋常的事情都沒有做，一個看完書睡覺，一個面試完回家洗洗就睡，一睜眼，發現世界都不對了。

符悅不知道陸泠怎麼樣，她迷糊半睜眼去洗漱，一路上撞了無數牆，驚醒，摸一摸自己的腦門，發現前天吃火鍋滋生的痘痘不翼而飛，而是光滑細膩的一片。

她看清所在的地方不是自己的租房，而是一個陌生的公寓，清醒了，奔到洗手間一看……

天啊！這個鏡子的臉怎麼是陸泠啊！

符悅傻傻捏了自己的臉好幾把，看到鏡子里的面孔被揉得扭曲起來，還是有種不真切的感覺，戳一戳鏡子，說不上到底有沒有玄機，最後由上而下摸，從眼角到嘴唇，從脖子到握住兩團柔軟。

觸感甚好，絕不是她之前的分量。

符悅終於有了真切感，徹底呆住，攤了好一會兒，門鈴響了，經常跟陸泠粉絲互動的助理小圓送來一沓不明物體，丟下一句「你要的劇本」，又風也似飄走。

符悅又懵了，把劇本瞅了兩眼，開始探索屋子，沒到半小時，第二聲門鈴響了。

這一回，找上門來的人是「她自己」。

那個長得跟自己一模一樣的人物一身運動裝，帶了鴨舌帽，壓得很低，氣喘吁吁扶著牆，第一句話便驚天動地。

「開門，保安要追過來了。」

保安……？

對於熟悉的長相，符悅沒有多少戒備心，下意識打開了門，對上曾經屬於自己的身體，語無倫次，「你……我……」

那個人先把她推到了家裡，反手關門才說，「我是陸泠。」

「……」符悅一臉茫然。

她不是沒想象過見到女神陸泠的場景。

要有禮貌，不能嚇著女神，要熱情，讓女神知道自己的喜歡……

可萬萬沒想到，真實的場景比想象中的更荒謬——她以「照鏡子」的模式，跟女神見了面。

她傻在原地，一時間因為這個令人震驚的事實而驚呆，陸泠倒是很鎮定，把她從頭到腳掃了一遍，「我們換了身體，你不懂怎麼換回去。」

肯定句。

符悅傻傻點頭，又聽下一句話，「我昨天沒有異常，你有嗎？」

疑問句，但是完全可以用搖頭回答。

符悅又搖頭，忽然發覺自己跟個只會點頭搖頭的二傻子似的，啟唇想說點什麼，再次被陸泠打斷，「你讓小圓聯繫預約醫生，我們做個檢查報告，再看看怎麼辦。」

事已至此，符悅只能默默服從。

然後在陸泠的減肥餐之下受盡折磨。

剛見面的一天還好，遭此巨變，她也吃不下飯，坐在客廳乾瞪眼了許久，最後草草吃些清粥，早早休息了，第二天天沒亮奔赴醫院全身檢查，一個項目不落的。

一番折騰，符悅終於從荒謬和不可置信里抽丨離，感覺到了疲累和飢餓，想吃點好的，被陸泠阻止，一日三餐，沒鹽沒油，沒米沒肉。

陸泠說：「忍兩天，到時候就換回來了。」

現在呢！

一想到乖乖聽話吃了兩天素，又找不到法子換回來，符悅有一種賠了夫人又折兵的頹敗感，越看鎮定的陸泠越不順眼，「換不回來了，你怎麼沒點反應啊。」

陸泠通過後視鏡看了她一眼，也看到了她手裡的麵包，「看來得推掉片約。」

這是接受事實了？

符悅更是垂頭喪氣，癱在後座思考人生——自己兩年來，各種加快速度上課，各種奔走在面試與考場之間，為的是早日參加工作，早點獨立，現在畢業臨門一腳之際，老天卻開了這種玩笑……

「你的事情，我會幫忙。」陸泠忽道，「我的事情，也希望你好好合作。」

符悅一個激靈，坐起來，「你的意思是……」

「你繼續假扮我，當作工作，有酬勞。」

符悅沉默不語。

她再喜歡陸泠，也是以自己生活為重，這麼突然讓她做決定，實在是……

陸泠瞥了一眼，多加條件，「工資你開，預付，就算明天換回來，我也不計較。」

沒有別的辦法了吧？

「酬勞不必了，咱們互相幫助。」符悅嘆了口氣，垂頭喪氣的時候恰好看見醫生安慰的兩盒牛奶，犯了饞，心下一動。

偷摸著拿起來，符悅想著剛才吃了麵包，這個牛奶應該也可以……

陸泠頭也不回地說：「放下。」

「……」符悅抖了抖，有了個主意，趁著紅燈插管遞上，「吶，咱們以奶代酒，就此結盟……」

「不能喝。」陸泠二話不說奪走，換上個礦泉水瓶，「剛才吃了個麵包，今天只能喝水，不能吃別的了。」

符悅瞬間覺得虧大發，目瞪口呆，溫飽問題沒解決，哪裡管什麼女神不女神的，馬上探頭到前座喊不公平：「你不早說……早說我就不吃了啊。」

陸泠由著她發牢騷，而後突然一巴掌把她摁回後座去，「噓！」

符悅撞在坐墊上，雖然軟綿綿的但心裡不好受，埋怨，「慢一點嘛！」

陸泠沒照顧她的小情緒，而是一個急轉彎，厲聲呵斥。

「躲好，有記者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