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小鳥兒

天色蒙蒙亮，一片輕緩的霧色瀰漫在空氣中，帶著點點潮/濕的氣息。不遠處的湖面上波光粼粼，在清淡的黎明光線下顯得恬淡靜遠。太陽差不多才要升起，街道上就已經稀稀拉拉的有了幾個人影。

似乎走來走去都是相熟的人，閑雲信步，見面了都相互打個招呼，笑意暖暖。

清脆的鳥鳴聲在清晨顯得極為悅耳，幾個人背著手悠然地走動著，頗為自得，身體硬朗。

其中一個就是隨意地挽著頭髮，一身居家舒適又不顯得隨便的服裝，一雙簡單的平底鞋，提著一個鳥籠優哉游哉地閑晃著。

一塊樸素的布塊包裹住了籠子，清風拂過，撩起一個小角。

優雅的身姿，是一雙清透的貓眼。

路上遇到幾個認識的人打一聲招呼，「欸，難得見你這麼早出門啊......」

面上笑意淺淺，幾條溫和的魚尾紋顯露出來，只覺得親切溫暖。

這一天，小旅館還是準時地開了門。

只不過這家的店主好像有事出去了，留下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打理著。

本來這裡就是民風淳樸，不會有什麼人特意來為難一個小姑娘。

只不過見她打理得有條不紊的，倒還是有模有樣。

長得好看，有禮貌，又有能力，當然惹人喜歡。

幾個喜歡來這裡坐一坐喝喝茶聊聊天下下棋的大/爺對荼白笑得親切慈祥，等荼白端上來一壺茶的時候笑著發問，滿是善意，「小姑娘是自己一個人過來的啊？家裡人呢？」

荼白順手就給幾個老爺爺倒上了茶，動作行雲流水，乾淨優雅。斂眉十分有禮貌，「家中長輩說我要獨立一些，再說了我阿姨在這裡，他們也沒什麼好不放心的。」

跟幾個大/爺閑侃幾句，再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見他們在再次把注意力放在了棋局上，施施然地退了下來。

坐在靠門邊桌子上，拿著一個小本子和計算機十分認真地在算著什麼。

一頭飄逸柔順的長發披散著，發尾微卷。乾乾淨淨地別在耳後，姿態端正，神色認真。

清晨的光線輕緩地飄散進來，像是鍍上一層淡淡的光暈。

一時之間，歲月靜好，時間彷彿都輕緩了下來。

抬手看了一些時間，荼白稍微對著眾人點頭示意，抬腳就進了裡間。

拿著一包像是飼料的東西，不知道從哪裡抽/出一把鑰匙，一下子就打開了面前一個不大不小的柜子。

荼白嘴角揚起一個輕緩的弧度，從小袋子裡面灑出一點飼料在指尖，緩緩地湊了進去。

這個柜子，看起來空蕩蕩的，只有一隻小小隻的小動物。

完全沒有了剛才被關起來的不滿和亂蹦亂跳，在這樣白皙纖長的指尖面前，乖乖地縮在一個角落裡。連羽毛都收斂了不少，藏在一個小角落裡面看起來可憐兮兮的，稍微有些瑟瑟發抖，就像面對的是怎樣醜惡的洪水猛獸一樣。

荼白淡淡的眼眸掃過去一眼，笑意淺淺。

那隻小鳥似乎重重地顫抖了一下，極其迅速地在荼白的指尖上啄了一下，然後又恢復了剛才的動作。因為動作太快了，所以稍微有點控制不住力道。

荼白的指尖稍微一彎，輕微地摩挲著。

它似乎更害怕了......

荼白心中覺得無趣，也不再逗弄這隻可憐的小鳥，撒了一些飼料在旁邊，轉身就合上了柜子的門。

一片狹小的空間裡面再次恢復了黑暗，這隻小鳥卻完全沒有了剛才的不滿。從柜子門上一道道細縫中透過絲絲光亮，依稀還可以看見它安靜聽話的樣子。

要知道，在這裡，修身養性。這家店的老闆娘，也就是荼白口中的「阿姨」，也十分普遍地養著一隻鳥。

而且，只有一隻，就是關在柜子裡面的那一隻。

按時餵了食物，從裡面出來的荼白看見大廳中的人，又投入了怡情的忙碌之中。

等到阿姨回來的時候，一整個早上已經過去了，現在是天氣有些炎熱的下午。

燦爛的陽光像是不要錢一樣地傾瀉而下，從門外斜射/進來的一束光線，忽然在地面上多了一道身影。

這時候荼白正在收拾桌子，袖子挽起，姿態嫻熟，像是已經做過無數遍一樣，輕車熟路。

若有所察地，荼白抬眼看去，就看到她手上提著的蓋著布的鳥籠，然後就是那個熟悉的身影。

手上的動作沒有停頓，卻明顯快了不少，荼白笑意淺淺，「阿姨回來了。」

像是家人一樣的極其普通的一句話。

這個阿姨也是笑了笑，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笑得很是質樸，又有些滿足，「哎呀，回來了回來了。」

把東西收拾好，荼白就趕忙迎了上去，極其自然地接過她手上看起來就有些沉甸甸的鳥籠，似是不經意地放在一邊。把阿姨扶到一邊坐下，很是體貼地幫她到了一杯溫度適宜的水。

乾淨清澈，在白色的杯子中蕩漾起淺淺的波紋，然後回歸平靜。

她神情有些滿足，也有些欣慰，看著井井有條的小旅館，連說了幾聲「好」。然後就推著荼白讓她上樓，說是她這一天幫她看店辛苦了，讓她休息。

荼白拗不過她，提起鳥籠再多說了幾句也就順從地上樓了。

看著荼白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轉身面對在場的老熟人們對這個孩子的誇獎，她也不由得心滿意足還有些自豪地笑了起來，看起來是發自內心的愉悅。

荼白不緊不慢地上了樓，關上門，順手落了鎖。

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從什麼地方回來的白貓從床腳的一個角落，身姿優雅地走了出來。

荼白也不在意，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樣。

提著鳥籠走到一邊，放在桌上，漫不經心地隨口一問，「沒出什麼岔子吧......」

瑪丹娜也跳上了一旁的椅子，一雙清透的貓眼灼灼地盯著桌上的鳥籠，隨意地喵了幾聲當做回答。

一個問得不走心，一個答得不經意。

不過誰也沒精力去在乎這種事情，她們現在的注意力，盡數放在了面前的鳥籠上。

一塊純色的簡單布塊蓋在了鳥籠上面，擋住了她們的視線。荼白嘴角習慣性地揚起，抬手隨意地就解下了這塊布料，微斂的眉眼擋住了眸中的神色。

施施然地解開了這塊布。

霎時間，鳥籠中的生物暴露在了她們的視線中。

你說鳥籠里裡面除了鳥，還能是什麼？

是的，就是鳥。

好吧，鳥們。

不大不小的普通鳥籠裡面，嘰嘰喳喳地擁擠了幾隻鳥。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明明鳥多嘴雜，從外面聽起來，還是一隻鳥獨自鳴叫的聲音，清脆又乾淨。

在掀開布料的一瞬間，連那一隻鳥的叫聲都消失不見了。

空氣中漂浮著淺淺的寂靜，荼白頗為滿意地笑了笑，抬手伸向那個籠子上的小鎖。

阻礙它們尋找自由的牢門已經破開了，它們卻是一點反應都沒有。安安靜靜地沉默了半晌，荼白也就這樣安安靜靜地斂眉看著，嘴角微揚，似乎頗有趣味。

半晌，好像窺探的時間已經足夠證明現在的安全性，幾隻鳥極其緩慢地探出頭賴，還看了荼白幾眼以作試探。

見荼白沒有絲毫反應膽子似乎更大了，一點一點地挪出來，然後不要命似的撒丫子狂奔。

看它們在房間里四處亂飛，荼白只是覺得好笑。

只是有一隻的膽子似乎格外的大，急沖沖地沖著那扇並沒有關閉的窗戶徑直地飛速衝過去，眼看就要飛出去了。

荼白一眼斜過去，神色淡淡。

那小鳥展開的翅膀頓時一頓，速度消緩，堪堪地落在窗沿上。還賣乖地歪著腦袋眨著圓溜溜的眼睛無辜地看向荼白，似乎很是無辜。

荼白輕笑地別開眼，注意力依舊落在鳥籠上。

剛才看到，這個不大不小的鳥籠中分明只有幾隻黃色的小鳥。

怪異的是，現在房間裡面已經有了不下十隻的小鳥各自停落在不同的地方了，可是這個鳥籠的小門口中，還是絡繹不絕地接連跳出幾隻小鳥。

看起來嬌憨可人，也似乎完全沒有盡頭。

為數不少的鳥盡數在荼白的房間裡面飛著、落下，一眼看過去，還以為這就是個飼養場。這些鳥的品種也很是單一，全部倒是乾乾淨淨的金黃色，就像窗外金燦燦的陽光一樣，毛色順滑。

除了鳥的身形和大小，幾乎沒什麼其他差別。

荼白的神色漸漸淡了下來，嘴角的弧度緩緩收斂。

忽然自己的指尖似乎有什麼東西蹭上來了，頗為柔軟。荼白一眼看過去，當看清了那是什麼的時候，不由得揚起了嘴角。

還是一隻小鳥，依舊是黃色的。只是圓滾滾的，比起其他的都多了一絲嬌憨與可愛。還有這蹭著她的手指的這種依賴與信任，更是讓人心生歡喜。

荼白極其自然地反手輕撫它的皮毛，它神情享受地眯起了眼睛。大著膽子一下子飛到了荼白的肩頭，姿態親昵。

若是有心人，大抵就會發現。即使滿屋子都是鳥，可是以荼白為中心的地方，周遭是一片平靜的，一根鳥毛都沒有看到。

從鳥籠中蹦蹦跳跳出來的那一瞬間，都各自分飛，極其默契地都飛到了離荼白頗遠的地方。

連靠近都不敢，更別說是接觸了。

別過眼看向站在自己肩頭姿態親昵的小鳥，荼白微微彎起了眼眸，其中點綴進點點笑意。

再沒有多看那個鳥籠一眼，帶著這隻小鳥轉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