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算是番外
這個莫名受傷的同學,關於她的所有事情,幾乎都是優姬在跑前跑后,絲毫沒有看見錐生零這個男生的身影。
或許是不分輕重地偷懶,或許是沒有責任感,或許是生性冷漠。
荼白卻知道,在血液噴涌/出來的那一剎那對他的影響究竟有多大。剛才餘光瞥見了,迅速從人群中離開的背影。
荼白十分體貼地關愛了自己的同學,順便回了宿舍一趟拿點東西,再次出門。
現在,夜幕降臨,天邊的月亮掛起,夜色在漸漸吞沒天際最後的一抹藍色。
荼白站在小屋前,看著這個看起來有些簡陋的地方。棕色的長發披在肩上,稍微歪了歪腦袋。荼白似乎是有些嫌棄地打量了一下周圍,最終還是抬腳走近。
黑夜即將到來,她的能力也在一點點展現。即使周圍毫無光線,她也能看得清清楚楚;只要靜下心來,她能輕易地聽見另外一個呼吸聲。
這是馬廄,有一個小小的窗口,望進去,是一匹健壯的駿馬。
傳說中的「地獄烈馬」,白莉莉。
荼白側過腦袋,她知道,有個人被擋在後面。
在頹廢,在失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面出不來。他厭惡著像她這樣的吸血鬼,同時也厭惡著自己。
這就是錐生零感受到痛苦的原因,他已經不是人類了,卻還是堅持著人類的一切原則和秉性。只要放棄,就可以得到解脫,可是他偏不。偏偏就不,固執到死。
荼白走到窗邊,沒有說話,也沒有現身。只是在確定他在裡面的時候,極其自然地轉身靠在窗邊的牆壁上。稍微仰頭看著漸漸暗下來的天色,天邊的月亮藍幽幽的,像是一團冰冷的火焰。
她沒有說話,錐生零也不知道有沒有發現有人就在跟他只有一牆之隔的地方站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夜風漸漸的涼了起來。
荼白才如夢初醒地動了動指尖,稍微側過腦袋。
曲起纖長的手指敲了木板兩下,語氣如常,「只有小孩子才會遇事就躲起來,你也差不多了吧,優姬一個女孩子還需要你幫忙呢。」
回應她的是寂靜和沉默。
只有晚風吹拂而過的聲音,似乎裡面從來都沒有人存在一樣。
荼白忍不住笑出聲,「你認真的嗎?裝不在?」
半晌,才有一個聲音傳來,像往常一樣泛著涼意,卻有些啞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荼白纖長濃密的睫毛落下一片陰影,只能看到微揚的嘴角,「因為我是世界上最聰明的人,沒有什麼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裡面的人似乎嗤笑一聲,依稀聽出了一點不屑。
荼白眨了眨眼睛,撇撇嘴,「好吧,是優姬告訴我的。」
「......那她一定會讓你別管我。」
荼白挑了挑眉,「很明顯我並不打算聽她的。」
他的聲音低低地響起,聽起來帶著難以察覺的疲憊,依舊是硬/邦/邦的命令語氣,「不用管我,你快回去。」
荼白頓時嗤笑一聲,沒有什麼冒犯的意思,只是覺得好笑。指尖稍微輕撫過那粗糙的木板,語調輕緩,「又不是有什麼危險的事情,幹嘛要說苦情劇裡面的台詞?只是發生了一些不能控制的事情心情有點暴躁而已,別那麼悲觀。」
「說得好像你知道什麼一樣?」語氣輕嘲,他不信她。
荼白在窗外聳聳肩,「我知道啊。」
理所當然的語氣連錐生零都忍不住楞了一下。
「我知道你的情緒不穩定,也許在你小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你不能接受有人受傷或者是......純粹暈血,這都很正常,我不會嘲笑你的。我也知道你的性格一定不希望這個時候有人出現,所以你看我都沒有露面,多麼體貼。」
一開始還驚訝地聽她侃侃而談,似乎很有道理很可靠的樣子。卻在她後面的自吹自擂中,錐生零忍不住嘲笑自己的認真。
不過他也感受到了,她的意思。
看著從那扇小小的窗口,那漸漸暗下的天色,樹影婆娑的枝幹在風中飄搖,半抹月色掛在天邊。她的聲音輕輕淺淺,總覺得比往日要來得熨帖得多。
錐生零有些發白的唇角微揚,半眯著眼睛笑意淺淺,沒有人看得到。
「我還知道,」然後他聽見她說,「這種時候,最需要的就是放縱一下。」
然後,從那扇小小的窗口,探出一雙手,圓潤的指甲修剪得乾乾淨淨,宛若青蔥。
還有......一個酒瓶和一個高腳杯,透亮得折射/出一抹微弱的光。
錐生零都忍不住詫異起來,紫色的眼眸中點綴進笑意,面上有了些許神采。雖然語調還是冷冷清清的,卻是柔和了一點,「你居然喝酒。」
陳述句的語氣,沒有絲毫責備的意味。
荼白只是笑,「我還以為你會跟優姬一樣抨擊我不該未成年飲酒。」
「你不酗酒就好。」
荼白熱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她怎麼覺得,現在有些虛弱的高冷少年似乎有一點點的......溫柔了?荼白搖了搖手上的紅酒瓶和酒杯,碰撞出一聲清脆的響聲,「它能讓你冷靜下來,讓你舒服一點,我保證。」
「你到底要不要啊?」等了一會兒,手上的東西還是在自己手上,荼白有些失去耐心了。
下一秒就感覺到手上一輕。
錐生零挪了個位置,坐在另外一邊,就在窗下。也不介意什麼,直接開瓶就倒酒,就算之前沒有喝過,他也完全不介意。徑直仰頭就是一口,舒緩地深呼一口氣,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真的覺得壓抑著的心臟稍微可以跳動一下了。
「你怎麼知道那麼多?」看著酒杯中搖晃著的酒精/液體,錐生零不帶絲毫好奇地發問。
荼白嘴角微揚,「我跟你說了,我有一個頗為複雜的家族病史,所以對於心理問題也弊別人了解得多一些。」
錐生零動作一頓,「這是我第二次聽你說起『家族病史』四個字,聽起來很嚴重。」
「對啊,」流暢地接下,她還是笑著,「但只是聽起來而已,所以不用擔心。」
「我沒有擔心。」
緊接著錐生零的話,荼白沒有絲毫停頓,「沒有更好了。」
稍微沉默。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錐生零覺得場面有些尷尬了,輕咳一聲,「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優姬不可能告訴你。」
荼白側過腦袋,微微笑彎了眼眸,「也許你不會相信,但是我真的太了解你現在的感受了。」
我知道你想要什麼,我知道你想要什麼,也知道什麼地方你會在。
多簡單,只是一個需要遠離人群的有些孤僻的孩子。
「而且縱觀整個學校,也只有這裡有你喜歡的小動物了。」
這句話一出來,錐生零微微蹙眉,紫色的眼眸中晦澀不已,看不出其他情緒,「你又知道?」
握著酒杯的手不自覺地收緊,這種隨時隨地被人看穿的感覺......
他在裡面自己腦補,荼白卻態度自然,「因為我也有一隻貓。」
「我說了我什麼都知道一點的,你偏不信。」
這樣理所當然的說話,讓錐生零不由自主地抬起頭看出去,正好對上站在窗邊的荼白的眼睛。
居高臨下地看著仰頭看她的錐生零,荼白忍不住笑眯了眼睛。主動地走到窗前,俯下/身靠在窗沿上。
垂首,荼白笑著歪了歪腦袋,長發微垂。
正對著錐生零微揚的臉,荼白笑得眉目彎彎。
「你以為如果不是我的小白貓不見了,我真的會抽空來探望你嗎?」荼白高高挑眉,依舊是一副欠揍的模樣,完全沒有了剛才偽裝成知心大姐姐的溫柔情態。姿態張揚,面容清麗。
抬手剛好到了他腦袋的高度,荼白極其自然地拍了拍他銀髮的發頂,姿態嫻熟,一點都沒有不好意思。
錐生零紫眸微眯,荼白頓時收回手指向了他身邊的那匹馬,「你看,我的貓。」
錐生零本能地看過去,剛想回嘴,那明明是他的......恍惚間,微皺的眉頭舒展開,紫色的眼眸中淺淺地映入了這樣的場景。
一隻白貓,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出現的。看起來就是一隻被養得很好的貓,毛髮柔順,摸起來應該會很舒服。
就這樣姿態極其端莊地坐在了馬背上,一臉的淡定自在。
瑪丹娜,白莉莉。
她,他。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錐生零千年寒冰覆蓋著的俊美臉龐,頓時揚起了一個極其難得的笑容,就像在春色中悄然融化的冰雪,折射出一抹絢麗的光彩。
忽如一夜春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