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章苒苒哈欠連天地化好妝坐劇組的車去了拍攝場地,組裡人出發更早,等她到的時候設備儀器都擺好了,九寨溝海拔較高,已經冷的跟冬天沒什麼兩樣了,章苒苒裹著軍大衣坐在椅子上,任小晴給自己帖暖寶寶,一邊昏昏欲睡地欣賞四周美景。
副導演劉颯的人之前就和章苒苒她們協調過,呂越不太喜歡演員用替身,高難度的動作當然會要替身再拍一遍,但無論如何她和辛以元也得自己親身上陣拍幾段,章苒苒當然沒意見,那邊攝影還在調整機器,這邊章苒苒和辛以元就被武術指導喊起來學動作。
辛以元也是偶像組合出來的,之前似乎就很擅長武術和舞蹈,學起來一點不馬虎,利落地完成了武術指導教的動作,章苒苒第一次拍武打片,略有點笨手笨腳,好在她衣服飄來飄去的,看著就很唬人,所以給她設計的動作本來就不難。
兩人各一人拿了把道具劍開始比劃,章苒苒對準辛以元刺去,辛以元抬劍去擋,這本是個簡單的動作,但章苒苒手已經被凍到沒知覺,而辛以元回擋的力度又超乎她的想象,故而當的一聲,章苒苒的劍就脫手了。
兩個武術指導被嚇了一跳,一個問章苒苒有沒有事,另一個去撿劍,章苒苒連聲說抱歉,拿回自己的劍,辛以元冷哼了一聲:「連個花架子都擺不好。」
章苒苒沒有說話,重新一劍刺向辛以元,辛以元更加用力回擋,章苒苒的劍卻沒再脫手了。
辛以元又哼了一聲,倒是沒再挑三揀四,兩人比劃了兩次都很順暢后就上了威亞,吊起來試了一下沒問題便直接開拍。
呂越坐在監視器前,盯著屏幕,眉頭微皺,和平日好脾氣的樣子截然不同,章苒苒記得林仰提過,大導演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脾氣,而呂越在其中還算是脾氣非常好的了。
呂越喊「落」的瞬間,章苒苒立刻出劍,辛以元出手格擋,一邊說:「白茉?!你認為趙宮主是我擄走的?!」
章苒苒冷冷道:「別再假惺惺了。」
章苒苒出劍,同時呂越威亞起,呂越面對章苒苒,向後騰空躲過章苒苒的劍,道:「白茉,我不會與你打鬥,你師父也不是我擄走的。」
章苒苒下一刻也被威亞吊起來,她厲聲道:「師父房內所留玉佩分明就是你的,你還想狡辯?」
章苒苒一手拿著劍去刺辛以元,下半邊身子還得努力維持平衡,看起來有點僵硬,呂越毫不猶豫喊了卡:「章苒苒,你這太明顯了,別那麼僵,不會掉下來的。」
辛以元暗暗撇了撇嘴,又聽呂越說:「辛以元,你也是,武文現在是喜歡白茉的!就算白茉刺他一劍他都不會還手,我看你怎麼像是恨不得把章苒苒給砍下去呢?」
辛以元:「……」
這段吊威亞的戲主要是打鬥,台詞沒幾句,主要的大特寫還得下來補,但呂越要求十分嚴格,即便章苒苒和辛以元被吊在半空中,攝像機根本無法清晰拍攝出兩人的面孔,呂越也會忽然喊卡,說他們感覺不對。
好在發揮不太好的不止章苒苒,辛以元那邊似乎也是狀況不斷,章苒苒覺得主要原因是辛以元似乎是真的對自己很有意見,至少章苒苒是一點沒在辛以元眼裡看到隱忍的愛意……
一個吊威亞的場拍了十來條,兩人幾乎全程被吊在空中,呂越倒還好,穿了個絨皮背心,腳下踩的也是鹿皮小靴,而章苒苒穿著一雙白色軟緞鞋,腳上已然沒了知覺。
呂越終於喊行了,章苒苒被放下來的時候,站都站不穩,兩腳一軟差點就要坐下,有人拿著軍大衣一把將她裹住,章苒苒下意識倒進軍大衣和那人懷裡,頭頂響起熟悉的聲音:「你腳下也該貼個暖貼。」
章苒苒仰頭,才發現林仰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小晴站在一邊眉飛色舞的,其他劇組人員也忍不住往這邊看,有幾個被呂越呵斥了一頓才開始調整鏡頭和軌道。
林仰扶著章苒苒去她位置上坐下,化妝師立刻上來給章苒苒補妝,小晴捏了個快熱寶遞給章苒苒,章苒苒握在手裡,仰頭看著林仰:「你怎麼來了?昨天你睡的也很晚吧?」
這話一問出來,小晴和化妝師的表情就變得十分微妙,章苒苒咳了一聲,趕緊補充:「畢竟幫我對戲對到那麼晚。」
這越描越黑了。
林仰說:「第一天開拍,總該過來看看。你剛剛表現我看到了,還不錯,比試戲的時候好太多了。」
章苒苒說:「因為基本都是遠鏡頭……」
一會兒還得補拍特寫和近景呢。
林仰道:「感情拿捏住就行,不過你念台詞還是太平了,這個沒辦法,實在不行只能後期你自己來配音。」
章苒苒點了點頭:「我會努力越演越好的。」
不遠處坐著的辛以元看著林仰和章苒苒聊天,又不自覺撇了撇嘴,林仰眼尖,走到辛以元身邊,伸手彈了彈他腦門:「你今天怎麼回事?」
章苒苒:「……」
什麼!
原來林仰彈人額頭不分男女老少,是個習慣!
章苒苒有點被打擊到了。
辛以元被彈了額頭也不生氣,反而有點磕磕巴巴地站起來說:「林老師……」
林仰好整以暇地看著他:「你對章苒苒是不是有什麼意見?」
章苒苒一愣,辛以元更是呆住了,他看了眼章苒苒,又迅速收回目光,說:「沒有。」
林仰說:「那就是你拍偶像劇太多,演技退步成這樣了?連點愛意都演不出來。」
辛以元臉漲的通紅:「我就拍了一部懸疑偶像劇啊,老師你一點都不關注我。」
林仰說:「你想說什麼?嗯,我忙著談戀愛呢。」
章苒苒:「……」
睜眼說瞎話。
章苒苒低聲說:「為什麼辛以元好像很聽林仰的話啊?」
小晴八卦地說:「我想起來了,林仰去年好像在中戲教過一段時間,去年辛以元剛好在中戲念大一吧?」
看來辛以元喊林時集的「林老師」和喊林仰的「林老師」含義完全不同。
辛以元沒說話了,林仰懶懶散散地說:「對你師娘客氣一點。她演技確實沒那麼好,但你剛剛表現跟她半斤八兩——你丟的起這個人嗎?」
章苒苒:「……」
師娘這個詞會不會太過分了一點!
還有,什麼叫辛以元丟不丟的起這個人,和她半斤八兩有這麼丟人嗎……!
辛以元顯然被這句話給打擊到了,他低頭悶聲說:「我知道了。等下不會了。」
林仰滿意點頭,看了眼章苒苒,見她還團在座位上瑟瑟發抖,便去呂越那邊了。
章苒苒見林仰和呂越對著監視器在討論什麼,忍不住挪開視線去看一眼辛以元,沒料到他也在看她。
兩人視線相撞,辛以元冷冷扭頭。
章苒苒:「……?」
接下來的戲也是在樹林里,不過是很後面的場次了,彼時白茉已逼的武文在眾人面前承認自己正是彭放的關門弟子,也有天蒼神功后消失匿跡,白茉心懷愧疚尋找武文,還碰到了媚娘,最後一路尋回白岩宮附近,遭媚娘師父左恨派人擊殺想奪取白岩宮掌門令,武文終於再次現身,救下白茉。
這場戲對章苒苒來說算是個挑戰,因為她之前一直理解為白茉在這裡愛上了武文,可昨天林仰卻讓她知道,這時候白茉對武文雖然心存愧疚,唯一目標卻仍是武文手裡的天蒼神功,她態度的軟化並不是來源於對武文的愛,而是知道武文和天蒼神功都安好,故而鬆了口氣。
一直到後來入水戲揭了薄紗,白茉才真的愛上武文。
這場戲,章苒苒又要態度柔和,不能那麼面癱,又不能柔和的太過分,尺寸實在難以拿捏。
章苒苒捏著劍,走在林間,身著黑衣的群演飛身而出,章苒苒回神欲擋,奈何右手有傷,晚了一步,那劍筆直朝著章苒苒眉心刺來——寒光一閃,另一柄劍橫插而入,一聲劍鳴便將那劍抵擋了回去。
辛以元此時翩然入鏡,章苒苒驚訝道:「武文?!」
辛以元絲毫不理會章苒苒,與黑衣人纏鬥,隨即黑衣人撤退。
呂越:「卡!」
辛以元停下動作,看向呂越,呂越無語至極:「章苒苒,你剛剛看的很入迷嘛!」
章苒苒:「啊……」
黑衣人是武替出身,而辛以元功底也不錯,兩人打起來確實行雲流水。
呂越:「白茉會看戲一樣看著武文和人打架嗎?」
章苒苒:「……對不起。」
旁邊林仰抬頭看著章苒苒,眼裡有點笑意。
再次開拍,章苒苒這回不敢看戲了,扶著手臂焦急地看著辛以元和黑衣人打來打去,黑衣人撤退後,章苒苒上前兩步:「武文……」
這一段,劇本寫的是「白茉(顫聲)」但顫聲對章苒苒來說難度有點大,好在此時她被凍的渾身發抖,倒也有那麼點顫聲的意思在。
辛以元抬腳就要走,章苒苒伸手去抓他袖子:「抱歉,我知道之前是我誤會你了。」
辛以元被拉住袖子,只好回頭,無奈又略帶埋怨地看著章苒苒。
呂越:「卡!」
章苒苒以為自己又有什麼毛病了,茫然看過去,就見呂越怒火衝天:「辛以元!你剛剛看章苒苒那麼冷漠就算了,現在怎麼還帶著一絲恨意?!武文這時候確實還對白茉心存埋怨,但不至於恨她!我看你恨不得殺了她!!!你有沒有認真看劇本啊?!你連武文喜歡白茉都不知道,啊?!」
辛以元:「……」
章苒苒嘆了口氣。
呂導,他肯定有認真看劇本,至於剛剛那個眼神,或許是……真情流露?
***
上午三場戲拍的超乎想象的久,呂越要求嚴苛,有時候只是忽然落下一片落葉都要重來,等中午暫時收工吃盒飯已經是一點半了,下午章苒苒倒是沒戲份了,主要拍辛以元那邊的戲,但晚上章苒苒又得回來,拍一場夜打戲。
拍大導演的電影實在是太辛苦了,而且成片剪出來也不知道能出現幾分鐘。
章苒苒被凍了一上午,裹著軍大衣上車的時候腦子昏沉的很,迷迷糊糊感覺到有人摸了摸她額頭,又對小晴說什麼「薑湯」之類的,等被拉回酒店,章苒苒妝都沒卸就躺在床上昏睡了一覺,再醒來時,小晴還真讓酒店弄了熱薑湯,要章苒苒喝下。
章苒苒愁眉苦臉地喝著薑湯,小晴笑眯眯地說:「難喝啊?」
章苒苒:「嗯。」
小晴說:「這是林仰特意囑咐的,你喝著應該覺得甜滋滋的才對。」
章苒苒:「……」
小晴托著下巴:「林仰還說了,你這大概是第一次這麼辛苦拍戲,所以剛開始會特別不適應,以後慢慢會好的。」
以後……是啊,還有以後。
章苒苒想到拍攝計劃是三個半月,頓時覺得有點頭疼,可想了想又說:「我記得有句話是這麼說的——如果你覺得眼下的日子比以前艱難的多,一般是在走上坡路。」
小晴鼓掌:「非常樂觀向上的心態,保持三個月,我相信苒苒你可以脫胎換骨的。」
章苒苒咧嘴傻笑了一會兒,起身去酒店餐廳吃了點東西,酒店離拍攝場地不算太遠,所以她才能中間抽空回來睡一覺,不然肯定得留在劇組候場,饒是如此天色漸暗時章苒苒也要重新化妝,再去往劇組,章苒苒怕自己晚上發揮不好,化妝和車上都在看劇本。
晚上的戲也不算太難,只是又要吊威亞,拍到十一點多就收工的時候章苒苒覺得再拍兩天,自己的腿大概也廢了。
林仰和章苒苒一起回酒店,他沒特別準備保姆車也沒要求專車,和他們一起都是坐劇組的車回去,他看起來也有點累,章苒苒低聲說:「你明天還來嗎?」
林仰點了點頭。
章苒苒說:「太辛苦了。」
林仰看著她:「今天吊了一個上午和一個晚上威亞的人可不是我。」
章苒苒:「對我來說機會難得,吊一整天也沒辦法。」
林仰:「嗯。」
章苒苒:「我覺得我今天有進步……呃,一點點,你覺得呢?」
不得不說,拍一個好導演的電影感覺是完全不同的,呂越雖然會凶人——但居然不罵髒話——可實際上也算非常有耐心,他願意反覆拍一個鏡頭,更願意和演員具體說她的問題在哪裡,雖然章苒苒不算特別有領悟力的人,但隨便一個鏡頭就拍那麼多次,加上之前林仰就給她捋過一次,呂越又孜孜不倦地□□,她現在至少能拿個及格。
當然,還有個原因是,現在也沒什麼特別激烈的情感戲,而白茉又帶著個面紗,要說差,也實在不能差到哪裡去……
林仰:「嗯,比你自己之前是有進步。」
言下之意,橫向對比來說,還是不怎麼樣。
章苒苒說:「剛剛小晴幫我拿了通告單,我看了一下,明天我下午去候場就行,就晚上兩場戲,任務不重,你今晚就別來幫我對戲了,也好好休息吧。」
林仰點點頭,章苒苒又拍胸脯保證:「我會自己對著鏡子演的,就按你昨天教我的辦法,還有台詞,我睡前和早上都會練。」
林仰看了她一會兒,伸手輕輕彈了彈她腦門:「嗯。」
第二天何毅剛寧品冬趙芸冰等人也都來了,白天應該是拍他們的戲,雖然章苒苒不用太早去,但她吃過中飯就去了片場,想跟著學習學習。
到了現場,正好在拍何毅剛和辛以元的戲,寧品冬不見蹤影,應該是在車內休息,而趙芸冰坐在外邊,也裹著一個軍大衣,正坐在林仰旁邊和林仰說話,大約是怕影響拍攝,兩人坐的有點遠。
小晴也看見了,低聲說:「怎麼回事?林仰和趙芸冰認識呀?」
「不知道。」
章苒苒在自己位置上坐下,也沒去打擾他們,默默看著場內的何毅剛和辛以元搭戲,沒見著寧品冬,大約是已經回去了,至於林時集,據說明天才需要來拍。
何毅剛飾演的男一號彭放是個懶洋洋的退休老俠客,看起來普普通通,然而卻是天蒼神功的擁有者,當年差點成為武林盟主,卻因為摯愛死亡而退隱江湖。
相對來說,武文則顯得年輕氣盛,滿懷壯志,兩人之間的對抗與傳承,是這部戲最大的看點與中心思想,何毅剛此刻便在湖邊與辛以元演一場互相試探的戲碼,何毅剛畢竟是老牌演員,中氣十足,雖然語調懶散,卻抑揚頓挫,章苒苒有點明白為什麼林仰總說她語氣毫無起伏,太過平板。
又想到林仰了……
章苒苒忍不住偷偷朝林仰那邊看了一眼,不料林仰也在看她,見她看過來,還對她招了招手。
章苒苒小小地糾結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趙芸冰扭頭,看見章苒苒,笑了笑:「苒苒。」
章苒苒也對她笑了笑,對林仰說:「怎麼啦?」
林仰:「剛好趙芸冰在讓我說戲,你也過來聽。」
原來是在說戲。
不對,不是說戲還能幹嘛。
章苒苒:「嗯!不過你怎麼看起來還是很累的樣子……」
林仰睏倦地說:「林時集大半夜來騷擾我。」
章苒苒很有點義憤填膺:「太過分了。他自己今天又不用來拍戲。」
林仰看著她,眼裡有點笑意,趙芸冰忽然笑著說:「不是來說戲的嗎?」
林仰「嗯」了一聲,給她們講今晚那場戲,章苒苒認真地聽著,而趙芸冰顯然有更多自己的想法,還會時不時提問。
等講完了,章苒苒小聲對趙芸冰說:「我們一會兒去對對戲?我演技不是很好,如果哪裡演的不好,你可以直接說,不用委婉,這樣咱們正式拍的時候也能順利一點。」
林仰:「你昨天不是還挺有自信的嗎?」
呃,忘記他耳力很好了。
章苒苒心虛地說:「你也說了嘛,那是縱向對比,橫向對比……」
趙芸冰看著她:「你有林仰每天指導,演技一定很快就能提高的。」
到了晚上拍戲的時候,辛以元已經在車裡休息過一段時間,打著哈欠出來補妝,
今晚的戲發生在白茉和武文已經確定對彼此感情之後,武文送白茉回白岩宮,兩人依依惜別還差點接吻,關鍵時刻被媚娘暗地裡阻斷,接著媚娘出場,三人來了個修羅場,最後武文獨自離開。
章苒苒和辛以元並肩而行,還沒台詞的時候辛以元就被呂越罵了一頓,說他眼神空洞,連要時不時偷看白茉都不曉得,一點都沒表現出不舍。
辛以元顯然還沒進入狀態,獃滯地被罵了一頓后,重新走位。
走到點位后,章苒苒停下腳步:「行了,別送了。」
辛以元道:「白茉,這白岩宮你非要回去嗎?白玥她們四處造謠說與魔道勾結的人就是你,你現在回去……」
「無論她們說什麼做什麼,我也要回去。」章苒苒垂眸,微微嘆息,「我答應過師父,要將白岩宮打理好。現在師父仍下落不明,宮內又出了叛徒,如果我不管,白岩宮會落入何種境地,誰也不能預料。」
「那我陪你。」
「若你露面,那白玥她們就更有理由說我勾結魔道了。」章苒苒搖頭,「我處理好白岩宮的事情,就去飛沙客棧與你匯合。」
辛以元無奈道:「好吧,那你一定要小心。」
章苒苒依稀記得這後面還有句台詞,是「我找到彭放後會立刻去飛沙客棧,若你有事,也可飛鴿傳書尋我」。
這麼長的台詞,辛以元好像完全不記得了,但章苒苒等了一下,也沒聽呂越喊卡,只好繼續說:「嗯。你也小心。」
章苒苒要離開,卻又被辛以元伸手拉住,她轉身,兩人視線相撞,辛以元低聲道:「此一別,後會何期……」
他一邊說,一邊越靠越近,此時暗中一顆石子投來,辛以元護著章苒苒躲過,道:「什麼人?!」
「卡。」呂越揉了揉眉心,「重來。」
辛以元一愣:「為什麼?」
呂越說:「你再看看劇本。」
辛以元拿起劇本看了一會兒,估計意識到自己漏詞了,只好又和章苒苒來了一遍。
呂越嫌棄他們根本沒那種依依不捨的情緒,拍了一遍又一遍,最後也沒讓他滿意,最後說:「這場明天繼續,先把下一場拍了。」
下一場是媚娘和白茉還有武文的修羅場,趙芸冰現身,斜了一眼章苒苒,滿含嘲諷地道:「我當著大半夜孤男寡女的是什麼人,居然是白岩宮的白茉姑娘,沒想到啊,現在名門正派的好姑娘也這麼大膽了?」
她確實演技很不錯,章苒苒甚至覺得有點被刺到了,她略有些忿然地撇頭,辛以元道:「媚娘?你怎麼會在這裡?」
趙芸冰道:「怎麼,嫌我礙眼,壞了你和白茉的好事?」
辛以元蹙眉:「你與夜羅剎究竟是何種關係?那時他將你擄走,我追了一路,後來聽聞他手下從無活口,認為你……可你怎麼毫髮無傷?」
趙芸冰又怨又哀地看著他:「你是不是巴不得再也見不到我才好?我偏不會死。夜羅剎來了我不會死,哪怕閻王爺來了我也不會死,在你與我相好前,我才不死。」
武文:「你……」
章苒苒:「武文,沒有必要和她爭論,時間緊張,你先離開吧。」
趙芸冰冷笑一聲:「離開?這大半夜的,你要他離開去哪裡?偌大白岩宮,難道連個給客人住的地方也沒有?還是說……你怕帶男人回去,污了你清清白白的名聲?」
章苒苒覺得自己完全被趙芸冰的氣勢給壓下去了。
呂越也看出來了,也喊了音效卡,重拍了幾遍,章苒苒勉強穩住,呂越也沒說滿意不滿意,先讓章苒苒回去,接著拍最後一場了,最後一場是辛以元和趙芸冰兩人的對手戲,很短,就是武文要離開,媚娘跟在後面一邊問白茉與他發展到何種地步,一邊試探天蒼神功的事情,台詞也不多。
機器還要調整,辛以元也回來先坐著休息,章苒苒找了一圈,沒看見小晴,辛以元忽然睜眼,說:「你在幹嘛?」
章苒苒一頓:「找我的……助理。」
辛以元說:「估計覺得你要拍到凌晨,先回去了。」
這話有點挑釁的意思,章苒苒想了想,覺得都是一個劇組的,沒有必要這樣,何況自己演技確實比較差:「不好意思,我演技不是特別好。」
辛以元扯了扯嘴角,沒有說話。
「這白岩宮你非要回去嗎?」林仰的聲音忽然在一旁響起,還帶點困意,「應該是,這白岩宮你非回不可嗎?」
辛以元愣住,和章苒苒一起看向林仰,他站在旁邊,雙手插在兜里,神色淡淡地看著辛以元。
「那你一定要小心——應該是,那你務必小心。」林仰繼續說,「除此之外,還有漏詞,錯句,剛剛拍了十次,你這樣的情況起碼七八次。」
辛以元說:「可是……可是本來這些無足輕重的地方就是可以自由發揮的,呂導也沒有因此喊卡。」
「嗯。」林仰頷首,「沒有錯,別說這些小細節了,哪怕是大長句,只要順口,只要感覺對了,都可以臨時去改。」
辛以元略微鬆了口氣。
「但是,你剛剛是因為那樣才改的嗎?呂越沒喊卡,不是因為覺得這無所謂,是因為他意識到了你念錯台詞不是一時記錯,是本身態度有問題,所以他讓你們連續拍幾條想讓你找到狀態,可完全不行,導致他決定推到明天繼續拍。」
辛以元沒有說話,章苒苒也不敢說話。
林仰根本沒發脾氣,但感覺比呂越可怕一萬倍。
林仰指了指章苒苒:「她確實演技不如你,但你有沒有注意到,無論拍多少次,她都沒說錯過任何台詞,甚至你台詞出錯她有時候也能發現。演戲是一件需要天賦的事情,但同時也是一件需要努力的事,你應該看過時空戀人吧?」
章苒苒:?
辛以元居然點頭:「嗯……」
章苒苒:「……」
嗯,既然看過,那麼對她這麼嫌棄也是可以理解的。
林仰絲毫不驚訝:「那你就應該知道章苒苒之前的演技是什麼樣的,和之前相比,她的進步是不是挺大的?」
辛以元有些不甘地說:「可白茉這個角色就是木頭臉,也不需要什麼演技啊,臉上還蒙了個紗……」
章苒苒覺得自己好想哭哦。
林仰說:「你要這麼想也行,那麼,她演個蒙面的角色都花了這麼多精力,你演靈魂人物,就這個態度?」
辛以元又不說話了,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林仰:「說這番話,我的立場不是她的男朋友,而是你的老師,和這部電影的監製,你應該比我更清楚這部電影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麼,你起碼要對自己負責,嗯?」
章苒苒覺得辛以元都要哭了。
過了半天,他才慢慢說:「我知道了……謝謝老師。」
林仰彈了彈他腦門:「把你別彆扭扭的性格收起來,有什麼意見可以直接說,我明天就要回北京了。」
章苒苒很驚訝地看向林仰,辛以元好像也有點驚訝,他最後搖了搖頭:「沒有,我會好好演的,老師。」
那邊設備弄好了,讓辛以元去準備,辛以元含含糊糊說了句再見就走了,章苒苒還有點沒回過神。
林仰說:「我們走吧,小晴看起來很困,我讓她和上一組人一起走了。」
他們拍攝的地方在樹林深處,汽車停在外邊棧道旁,要步行一段路。
章苒苒說:「嗯……你也回去?」
「明早的飛機。」
章苒苒跟著林仰慢慢往前走,就他們兩個人,一點點從有點喧鬧的拍攝現場,走進另一條小道,周圍樹木蔥鬱,水聲泠泠,整個天地彷彿只有他們兩人一樣,章苒苒忍不住偷偷放慢了一點腳步,雖然此時寒風呼嘯,冷的可怕。
「辛以元好像很聽你的話。」章苒苒主動說,「大約,他將你當做偶像,所以才對我有點不滿。」
林仰不怎麼在意地說:「小孩子脾氣。」
章苒苒想到他剛剛教訓辛以元的樣子,有點后怕:「當你的學生壓力一定很大,這個老師不罵人,但針針見血。」
林仰說:「你也算我半個學生了。」
「還是不要了。」章苒苒連忙搖頭,「你遲早會忍不住罵我,什麼,朽木不可雕也之類的。」
林仰笑了笑:「確實是朽木,但可以慢慢雕。」
九寨天空的星辰似乎比其他地方要近一些,天空在高聳樹林的視線錯覺下形成一個半圓,像一個碗,而那些星星就這樣被倒扣在頭頂,彷彿隨時要落下來。
落在身邊這個人含笑的眼睛里。
章苒苒側頭看著他,忽然覺得心裡滿滿當當的,好像被無數自己都沒法說清楚的情緒給塞滿了,她輕聲說:「林老師,你明天就要走啦?還會回來嗎?」
林仰側頭看她,挑了挑眉,算是接受林老手這個稱呼:「要談點事情,可能暫時不會來了,但會去雲南。」
章苒苒:「哦……」
林仰沒有再說話,她也沒有說話,兩個人安安靜靜上了車,章苒苒盯著窗外,沒一會兒就迷迷糊糊睡過去了,再醒來已經到了酒店,自己的腦袋正靠在林仰肩膀上。
章苒苒連忙坐起來,林仰倒是沒說什麼,和她一起進了酒店,兩人房間不在一個樓層,電梯里章苒苒總覺得要說什麼才對,可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她本來就嘴拙……
還是林仰說:「我明早八點的飛機,六點多就要走了。」
也就是說現在是近期內的最後一面了?
章苒苒幽幽地看了一眼林仰,說:「嗯……」
為了防止自己語氣太哀怨,她決定還是什麼也不說。
林仰卻看著她說:「章同學,記住此刻的情緒和眼神,明天演和武文依依惜別的戲的時候,這樣就很好。」
章苒苒一呆,臉簡直要燒了起來,林仰的樓層到了,他依舊伸手輕輕彈了彈章苒苒的腦門:「晚安。有什麼事可以隨時給我打電話。」
章苒苒:「嗯……!」
***
小晴回來后睡了一覺,半夜十一點被鬧鐘吵醒,連忙去章苒苒房間敲門,發現她已經回來了,門也沒鎖。
她直接走進去,卻見章苒苒不卸妝不換衣服,一個人坐在床邊傻笑,也不知道笑了多久。
「……」
腦子被凍瓦特了?
小晴擔憂地走過去晃了晃章苒苒:「苒苒,你沒事吧?」
章苒苒回過神,看向小晴,她眨眨眼,忽然說:「小晴,我覺得我完蛋了。」
小晴:「啊?怎麼了?拍戲的時候出什麼狀況啦?怎麼啦?」
「沒什麼,就是……完蛋了……」
「這還沒什麼?!苒苒,你別嚇我啊,到底怎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