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56
正所謂一石激起千層浪,邵麟然就是那個小石子,現在因為她,A市有名望的大家族基本都被卷了進來,商、尚、葉三家更是亂成一團,連帶著他們各家的上市股票也一直動蕩不安。
然而不管外面亂成什麼樣,身為罪魁禍首的蘇綺晶還是該吃吃、該喝喝,小日子過得不要太悠閑。
蘇綺晶早上睜開眼,先看了看身邊熟睡的人,她仰起頭,在他下巴上輕吻了一下,葉一弦沒醒,只翻了個身,自覺把蘇綺晶撈到懷裡,挪動了兩下,接著又沉沉睡去。
蘇綺晶被他這一系列下意識的動作弄得滿心溫熱,她順了順葉一弦鬢邊的細發,然後才翻身下床。
她沒穿拖鞋,就這麼光著腳在地上走來走去,好在剛入冬時蘇宅就開了地暖,再加上乳白色的地毯做鋪墊,此時的地板還是暖暖和和的,和外面的冬日陽光互相應和。
蘇綺晶走到落地窗邊,稍微拉開一部分窗帘,看著外面明亮到刺眼的陽光,她隨手拿起一杯水,剛喝了兩口,就聽到手機震動了一下。
她回頭瞥了一眼,把窗帘再度拉上,然後才走到書桌邊,拿起手機,眯眼看了看。
蘇綺晶盯著手機的時間有點長,葉一弦察覺到身邊的人不見了,他坐起來,睡眼惺忪的看著遠處的蘇綺晶,「怎麼了?」
聽到低沉中夾帶著沙啞的詢問,蘇綺晶神色如常,她轉過身,順便把手機反扣著放回了桌子上。
她小跑著過來,直接跳上床,一點沒有穩重的樣子,昨天兩人折騰的太晚,蘇綺晶也沒好好收拾自己,此時的她上面穿了一件半短的打底衫,下面就只有一雙光裸修長的腿,她跪坐在葉一弦身邊,對他露出幾顆瓷牙,「今年春節去蒙特利爾好不好?」
葉一弦還有點醒不過神來,他揉了揉眉心,過了三秒,才耐著性子問她:「怎麼突然想去那兒了,會不會太冷?」
「大學時候一直照顧我的阿姨邀請我跟他們一家人去蒙特利爾滑雪,我應該跟你提過吧,拉切特夫人,就是她。」
葉一弦想起一張精緻雍容的臉,他輕輕點頭,「好,我來安排。」
聞言,蘇綺晶嘴角揚的更高,她捧住葉一弦的臉頰,對他的唇輕啄了一下,然後又嘻嘻哈哈的跑開了。
葉一弦無奈的看著她閃身進了衛生間,聽到門鎖「咔噠」一聲,他才收回視線,掀開被子,突然,葉一弦的動作頓住,他慢吞吞的轉過頭,望著遠處安靜躺在書桌上的手機。
……此地無銀三百兩。
如果她不把手機翻過來,他還真不一定能發現什麼不對勁,就這麼一個微小的動作,一下子就把她出賣了。
葉一弦垂下眸子,忍了又忍,還是沒把魔爪伸向手機。蘇綺晶從不過問他在外做過什麼,他也應該保護她的**才對。
嘖……但是很不爽啊!
「慷慨大度」的葉一弦低氣壓了一會兒,成功在蘇綺晶出來前把心裡的醋瓶壓了下去,兩人吃過早餐,又是一前一後的出了門。
傅勒在前面開車,她坐在後面粗略的瀏覽了一遍集團搬家的事項,然後問向傅勒:「現在發展的怎麼樣了?」
傅勒馬上就明白了她在問什麼,「熱度降了三分之一,邵之博雇了很多水軍洗白這件事,而且他們曝出張錚被包養的消息,民眾的關注點大多都轉移到了張錚身上。」
「被包養?」蘇綺晶皺眉,「被誰包養?」
「HK的名媛範文瑪麗。」
蘇綺晶默了默,「……那老太太好像都五十幾歲了吧?」
傅勒沉默點頭。
也虧他們想的出來,張錚那種大男子主義爆棚的人,怎麼可能被一個老女人包養,而且就算包養,那也是被葉一弦包養!
……不對,好像更詭異了。
將腦袋裡亂七八糟的想法清除出去,她又拿起一份報告,漫不經心的說道:「不用管他們,張錚是葉氏影娛的台柱,邵之博已經走投無路了,才會造這種謠,一弦肯定不會放過他們,咱們看戲就好了。對了,那個消息是明天才放出來吧?」
傅勒又點點頭。
蘇綺晶半斂著眸子,她的唇角微微挑起,看上去心情不錯,「等這個消息出來,邵麟然就是拿一百個張錚當墊背也沒用了。」
傅勒從後視鏡看了看蘇綺晶笑的意味深長的臉,他覺得這樣的蘇董陰險的嚇人,而且蘇綺晶根本不給邵麟然留後路,人被逼急了可是什麼都做得出來,這讓他有些擔心,所以他才會自告奮勇給她當司機。
看蘇綺晶沒心沒肺的樣子,一看就沒想過這一點,或者她想過了,但是根本沒把對方放在眼裡。
……上司不靠譜,也只能靠他這個下屬多留幾個心眼了。
傅勒這個人自帶冰凍特效,雖然他不說話,安靜如雞的杵在辦公室門口,但還是把來彙報工作的員工弄得心裡直打鼓,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更慘的是秘書們,她們經常要進辦公室,但只要她們過去,傅勒就抬起眼皮,陰沉沉的盯著她們,三秒之後,才把視線收回。
一上午過去,幾位秘書都已經形成習慣了,到辦公室門口,先和傅勒「深情」對視三秒,等胳膊上的汗毛全部豎起來了,她們才進去。
周秘書苦著臉哭訴,「蘇董,您讓您的保鏢回去吧,或者出去,在大門口等著也行啊,他在這兒我們真的沒法好好工作,那感覺就像在監獄里,他就是那個監獄長,被他盯著的時候,我總感覺下一秒自己就要沒命了。」
……
好吧……不熟悉傅勒的人都會覺得他死氣沉沉,有點像歐美壓抑向恐怖片的男主角,其實他就是公事公辦的判斷一下來人有沒有危險,沒有一點惡意。
蘇綺晶覺得頭疼,傅勒那張臉是天生面癱,人家天性如此,她也不太好說什麼。
好言好語的安慰了一會兒周秘書,然後蘇綺晶就把傅勒打發回家去了,傅勒還不願意走,蘇綺晶再三保證會小心小心再小心,傅勒才不情願的離開。
結果他剛走了三分鐘,蘇綺晶就拿著車鑰匙顛顛的跑到了停車場。
如果是平時,邵麟澤的任何邀約她都不會答應,但如今,他們彼此都知道這應該是最後一次見面了,於情於理,她都應該來一趟,順便為原主和邵麟澤做個了結。
她到的時候,邵麟澤早就到了,他面前的酒杯已經空了一半,看起來等了很久。
蘇綺晶坐在他對面,也不看菜單,直接說道:「有什麼話直說吧,我還要回集團呢。」
邵麟澤的手指按在菜單上,他頓了頓,收回手,一如既往的微笑,「綺晶,你變了很多。」
蘇綺晶神色淡淡,「人都是會變的。」
「可我沒變。」
聞言,蘇綺晶輕嗤一聲,她抬起眼皮,和邵麟澤對視,「你也變了,你的心境、情感、性格、追求,全都變了,你強調自己沒變,不過是自欺欺人。」
蘇綺晶語氣停頓,她微微抬起下巴,「你現在過的怎麼樣?」
邵麟澤原本安靜的聽著她的話,聽到這個問題,他遲鈍了一秒,然後才清聲回答:「很好。」
「很好」,不過是一句客套。邵麟澤真正的想法是什麼,他不打算告訴她,正好,她也不是那麼好奇。
蘇綺晶今天是為了把一切說開才來的,而且就像她說的,她真的還要再回集團,不能在這裡耽擱太長時間。
「現在過得不如意吧。」
蘇綺晶輕飄飄的說出這句話,邵麟澤神色如常,看上去還是很溫和,「怎麼會,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你一直都在懷念過去啊。」
邵麟澤一怔。
蘇綺晶彎了彎眼睛,「人只有在現實不如意的時候才會懷念過去,如果現實足夠好,他就不會沉浸在回憶中走不出來了。」
「你說你喜歡自己的事業,你說你過得好,那你為什麼還會強調自己沒變,所有人都會變,區別只是承認不承認,顯然,你不承認,為什麼?你怕你承認了,就再也不能心安理得的沉浸在回憶里了?還是說,你怕你承認了,回憶里的人就再也不會接納你了。」
說到最後一句,蘇綺晶的笑意漸漸消失,對面的邵麟澤卻還是沒什麼反應,只不過,他的神情有些僵硬。
蘇綺晶在心裡嘆了口氣,明明是原主的桃花債,結果要她來做這個負心人,她對邵麟澤真的挺有好感,說出這些明擺著會傷他心的話,她也很愧疚。
但再愧疚,也得說啊!不然留著過年嗎?!
蘇綺晶一鼓作氣,把心裡的想法全都說了出來,「現在的你也只能騙騙自己了,你回憶里的人是什麼想法、她現在是什麼樣子,你有想過嗎?因為害怕過去的美好被打破,所以不去打擾這份美好,我能理解,但是,過去的美好只能留存在回憶里,現實早就變了,十幾年的時間,你期待的人、喜歡的物,早就煙消雲散、再也找不回來了。」
這番話有些複雜,但她相信邵麟澤能聽懂。
邵麟澤看了她一會兒,突然笑了笑,「原來如此。」
蘇綺晶莫名其妙的看著他,邵麟澤又說:「原來你一直認為,我對你的感情,不過是童年回憶的影射。」
她確實是這麼認為的……不然一個十幾歲的小夥子,還能喜歡上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嗎?
那不成戀童了???
邵麟澤終於不笑了,他垂下嘴角,認真的望著蘇綺晶,「綺晶,我想……我能分清什麼是真的喜歡。」
……曉之以理失敗。
動之以情上場。
蘇綺晶輕嘆一聲,「就像你一樣,我也有我喜歡的人。」
蘇綺晶盯著邵麟澤,聽到她的話后,他微垂下眸子,看他這反應,蘇綺晶知道他已經聽說她和葉一弦的事了。
話已至此,沒什麼可說的了,蘇綺晶扯扯嘴角,「你發簡訊要跟我談談,看起來咱們已經談完了。」
說著,她就要站起來離開,邵麟澤卻比她站起的更快,而且還拉住了她,「綺晶,我想跟你……」
蘇綺晶突然喝住他,「我跟你說這麼多,你就不明白我的意思?」
他明白,她之所以突然捅破這層窗戶紙,目的就是告訴他,他已經沒資格在她面前求情、或者提出什麼請求了。
邵麟澤身形一僵,他鬆開蘇綺晶的手,半響才說出一句話,「我只是……想知道我姐姐做錯了什麼,僅此而已。」
蘇綺晶不信任的看著他,他們是同胞姐弟,就算邵麟然德行有虧,邵麟澤也不會對她置之不理,所以她在剛看到邵麟澤簡訊的時候就下決心要把一切都說開,她要讓他明白,她跟他以後只能是形同陌路。
蘇綺晶深吸一口氣,低聲說道:「她害死了我爸爸。」
邵麟澤呼吸窒住,他猛地抬頭,眼中滿是不可置信,蘇綺晶諷笑的看著他,「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覺得邵麟然沒那麼狠,她確實沒那麼狠,她只不過是故意把要害我爸爸的人放進去,做了幫凶而已,她都沒想過那個人會做什麼,也沒想過這麼做會造成什麼後果。我知道她不是主謀,我就算怪,也不能完全怪她,所以我只是毀了她的名聲,別的什麼都沒做。」
說到這兒,蘇綺晶挑起眉毛,「我覺得我已經很好心了,你知道那個真正害死我爸爸的人怎麼樣了嗎?」
「她早就死了。」
「所以不要勸我,不要求我,現在我還能剋制著不會遷怒別人,如果你向我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我可能就沒法控制自己了。」
她每說一句,邵麟澤的臉色就白一分,尤其最後一句,更是直接擊潰了他的心理防線,蘇綺晶盯著他,確定他已經明白這些話中沉重的含義后,她後退了一步。
「抱歉,邵麟澤。」
後面的話她沒說出口,但兩人都知道這五個字真正的含義。蘇綺晶利落的轉過身,很快就走出了餐廳,邵麟澤隱忍的閉上眼睛,緩了很久,才終於把緊握的拳頭鬆了兩分。
蘇綺晶驅車回到盛天總部,她給葉一弦打了兩個電話,都沒有人接,她想了想,在社交軟體上發了句語音過去,然後又埋頭工作去了。
此時的葉一弦,正待在烏煙瘴氣的葉家。
除了葉江羽在樓上,其他人都在樓下,大家都沉默著不說話,只有邵詩筠,她撫著胸口,氣的手都在顫。
「她說退婚就退婚,她算什麼?!如果不是她爺爺,她以為自己有什麼本事和阿清訂婚?還斷絕關係,要不是有商嘉遇,給她十個膽她也不敢脫離尚家!」
葉雅裝自己沒聽見這些話,葉一弦和葉爺爺眼觀鼻鼻觀心,這門婚事跟他們沒關係,都是邵詩筠和葉遠尋自己弄出來的,葉爺爺從一開始就沒發表過意見,因為他並不看好這門婚事,現在鬧成這樣,也在他的預計之內。
葉遠尋臉色陰沉的坐在沙發上,而事情的主角——葉清,他的神色倒比任何人都輕鬆。
葉一弦瞥了他一眼,突然想起之前蘇綺晶把他揍了一頓,後來跟他解釋時說的話。
「換一種角度去想的話,葉清比你更可憐。你得到的大於失去的,可葉清卻是失去的大於得到的,且不說上一輩人怎麼樣,只看葉清,他曾經擁有過的東西,突然之間,大家告訴他,那不是他的,而是別人的,他是騙子、是鳩佔鵲巢,那種非人的心理打擊,任何人都承受不了。」
「如果是我的話,我一定恨死那個搶走我一切的人了。可他沒有,他確實有怨懟,但他沒恨你,也沒恨其他人,你在事業上順風順水,也是因為他從沒跟你爭過,不管他實力如何,要是他真的跟你爭,你還會一路順利到今天嗎?」
「從他的角度來看,他能做到這些真的很不容易,尤其你家還有個你媽。我說這些,不是說你還要感激他,只是希望你也能看到這幾點,別被過去蒙蔽了眼睛。」
葉一弦越發沉默,別人以為他在思考很重要的事情,其實他只是在想,要不要把葉清派到海外出差幾個星期,讓他避避風頭,省的他被邵詩筠弄成神經衰弱。
「夠了!當初是你非要讓阿清和尚可可訂婚,你明知道他們家的情況,還是一意孤行,尚可可是什麼樣你看不出來?那孩子渾身反骨,根本不可能受人擺布,退婚就是早晚的事!」
邵詩筠不可置信的看著他,「我非要讓他倆訂婚?我有那麼大本事,一人決定阿清的婚事嗎?如果你沒點頭,我能包攬下這件事?!」
平時他倆吵架,葉雅是唯一會勸架的人,但今天葉雅一直抱著卡卡,只悶頭聽著,現在,她終於聽不下去了,她倏地站起身,一聲不吭的跑上樓,根本不管後面的大人們怎麼看她。
看孫女蹬蹬蹬跑上樓,葉老爺子也坐不住了,他一大把年紀,正是享清福的時候,他可不願意聽自己兒子和兒媳婦吵架,日子是自己過的,可千萬別指望他去給誰出頭。
葉老爺子悠悠站起來,半伸了個懶腰,然後背著手向電梯走,經過葉遠尋和邵詩筠的時候,他還擺了擺手,「不用管我不用管我,你們繼續,吵你們的,我上去睡個午覺。」
「……」
聽到這句話,他們還吵得下去才怪……
兩個人都走了,葉清看了看剩下的幾人,也默默站起來,往外面走去,緊跟著,葉一弦也站了起來。
葉遠尋已經被弄得沒脾氣了,他知道這些人都是嫌他倆吵,所以才一個接一個的離開,但邵詩筠沒那個眼力見,她快步跑過去,拉住葉清,「你又要去哪兒?出了這種事,你還要往外跑?!」
葉清看了一眼被抓住的胳膊,伸出另一隻手,把邵詩筠的手指掰開,慢條斯理道:「我就是在家待著也沒用啊,既然都沒用,那我去哪兒也就無所謂了,媽,強扭的瓜不甜,我指的不止尚可可,還有我。」
邵詩筠一愣,她知道葉清不喜歡尚可可,但聯姻就是聯姻,沒人會在乎喜不喜歡這件事,人生就那麼短,稀里糊塗不就過來了嗎?
她一直都這麼想的,但聽到葉清的這句話之後,她突然想起來,葉清也很久沒跟她親近過了,她之前覺得是因為葉一弦,但現在想想,似乎是在她要他和尚可可訂婚以後。
邵詩筠的嘴唇抖了抖,但葉清已經大步離開,另一邊,葉一弦也拿了外套,準備出去了,她猛地反應過來,再次跑過去,拉住葉一弦,「一弦,你試試給尚家加壓,他們肯定不會讓尚可可那麼輕易就離開,你幫幫阿清,他是你弟弟啊!你也不想讓他出醜對吧?阿清還那麼年輕,要是有這種醜聞在,我怕以後都沒有人家願意把女兒嫁給他了……一個有家勢的妻子才能幫到他啊!一弦,現在你才是葉氏的實際掌權人,你肯定……」
「媽。」
葉一弦打斷邵詩筠的話,邵詩筠愣了愣。
葉一弦扯了扯嘴角,「你知道我的學歷是什麼嗎?」
邵詩筠徹底愣住。
學士?碩士?博士?
她,她不知道……
葉一弦平靜的看著她,邵詩筠的臉漸漸紅起來,火辣辣的疼,她低下頭,不敢看葉一弦,她很羞愧、也很難堪,不知道該說什麼。
對一個關心如命,對另一個卻漠然至此,葉一弦看著邵詩筠,胸中的鬱結還是難以紓解,天下間會這麼做的母親,大概也只有邵詩筠一個了。
他自嘲的笑了一聲,「你最好還是別再說讓我幫葉清這種話,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什麼都不做。」
「你每天都在為葉清殫精竭慮,但你有沒有想過,葉清現在過得艱難,完全是你造成的?」
葉一弦的話像刀,狠狠划向邵詩筠的心,血液涓涓流出,雖然很疼,卻也放出了這些年賭在她心中的淤血。
她突然明白了葉一弦的意思。
因為她,葉清不得不和陌生人訂婚,連追求幸福的機會都沒有;因為她,葉清在家裡如坐針氈,她對他好的過了頭,導致其他的家人都看他不順眼;還是因為她,外面的人認為葉清沒有任何本事,他不過是一個靠父母庇蔭的富家公子。
她對葉清是捧殺,對葉一弦則是放任,這四年裡,她沒做成過一件事,原本和睦的家,也在她的磨耗下搖搖欲墜。
邵詩筠身形晃了晃,葉一弦卻沒有伸手去扶,因為他還有最後一句話沒說。
葉一弦望著地板,聲音很是不解,「我一直不明白,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邵詩筠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葉一弦望了她一眼,也不打算聽她的回答,徑直走了出去。葉遠尋腳步動了動,最終也沒走過去,他沉痛的閉上眼,半響之後,他又睜開眼睛,邵詩筠還是那個姿勢站在那裡,身影無比蕭索。
這麼多年過去……他早就沒了耐心,能不能看清,只看她自己,要是還看不清,那就讓她自生自滅吧,他已經沒精力去管了。
一切歸於安靜,明明只是晌午一點鐘,葉宅卻安靜的像是夜晚,邵詩筠抹了抹臉上的水漬,她閉上眼,想起五年前的那個晚上。
她傾注所有心血養育的孩子,一夜之間,不再是她的孩子了,遠尋告訴她,他們真正的孩子一直在一個單親家庭中受苦,那個孩子過得不好,沒人疼他,沒人愛他,連在學校,也因為沉默寡言,被學校里的壞孩子欺負。
當時她整整緩了十分鐘,才終於暈了過去,當醒來之後,她看見的是還不知情的葉清。
她恨啊!
她一輩子沒做過惡事,為什麼這種滅頂之災會發生在她身上?!
孩子已經長大,她永遠都無法去糾正當年的錯誤,也就是說,她真正的孩子,永遠都不會原諒她了……
那個晚上,她不記得自己流了多少眼淚,只要想到一弦這些年過的日子,她就會感到錐心的疼痛,再想到阿清,她又會墜入難過的深淵,一個是她虧欠的親生骨血,一個是她養育十八年、當做親生骨血的孩子,她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那天,她一整晚都沒有合眼,她甚至想從樓上跳下去。她不是什麼堅強的女人,面對這種烙印一輩子的彌天大錯,她真的無法接受。
但到了早上,天光大亮的時候,第一個來到她房間的,是葉清。
看著他忙前忙后,絲毫不清楚未來有什麼晴天霹靂在等著他的樣子,她緩緩閉上眼,心裡有了決斷,很殘忍的決斷。
一弦,一切都是你的,我和遠尋的所有,我們能給的、不能給的,全都是你的,沒人可以跟你搶。
從此以後,你就是葉家真正的一份子,再也不會有人代替你的位置,爺爺、爸爸、叔叔、妹妹,都是你的了,他們都會好好疼你、愛你、保護你,把你缺失的愛,逐漸補回來。
只是……媽媽不能看著阿清真的一無所有,對不起,一弦,就……就讓媽媽去安慰阿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