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文文和家魚

一下子從小有存款變成了千萬富翁，感覺特別不真實，哪怕簽完合同、過完戶之後他的□□里立馬多出了上千萬，看著成串的數字，一直當著小市民的秦和宜走路都是飄的，甚至想著當初怎麼不多買幾套房屯著。

難怪會有炒房一族的存在，就連秦和宜也心動起來。

只是飄了一會兒，秦和宜就回到了陸地，他回家修繕老宅需要的資金並不是一個小數目，也不知這筆錢夠不夠。他上網了解過，一幢江南古鎮的宅院因為損毀嚴重，耗資千萬才修繕完備。而他家的那座宅子面積比那個還要大，需要修繕的地方肯定還要多。

記憶中，十年前離開時房子還很好，不知道十年過去沒有人居住的房子會變成什麼摸樣。對房子的記憶都是建立在人物上的，對房子本身，秦和宜反而變得十分模糊，只知道自己家很大、很漂亮，在整個抱月古鎮都是排得上號的大戶。

金鏈大哥沒有急著讓秦和宜搬出去，給了他一個月的時間收拾整理。之前說過，秦和宜已經整理了相當一部分了，用買回來的紙箱將一些零散的、瑣碎的、不常用的東西提前打包起來。

看著小小的房子、東西也不多的樣子，但真收拾起來，那也是個很浩大的工程，光紙箱他就買了四十多個，估計還不夠。

秦和宜並不是個注重衣著打扮的，買的都是舒適耐用的衣服，一套就可以穿好幾年，因此這一方面還好，幾個大號旅行箱就可以搞定了。但他卻又注重生活情（趣），每次出差都會在當地的小店或者去家裝店看看，淘換些好看的杯盤碗盞，陸陸續續買回來的，堆積起來就是個個龐大的數量，光這些就佔了快是個大號紙箱。當然數量多是一回事兒，為了防止磕碰損壞，杯盤之間都是用碎紙屑隔著的，這麼一來數量就更多了。

哦，對了，裡面還包括了許多鍋具，玻璃的、琺琅的、鑄鐵的，等等等等，為了吃，秦和宜也真是下了血本了。

秦和宜還喜歡買書，所涉獵的領域繁雜，有工作領域的書籍、有陶冶情操的散文、有打發時間的小說、有厚重積澱的歷史古籍等等等，甚至還有養花指南、如何做一個成功男人等，最後一個一定要劃掉，他只是好奇，好奇書裡面究竟講了啥才買回來的。

杯盤碗盞和書佔了大頭，其他的就是些被褥衣服、盆栽植物之類。家裡面的傢具、電器都賣給了二手傢具回收公司，除了那張從國外花了大價錢買回來的高質量床墊，和廚房裡用上去超舒服的烤箱。生產烤箱的某X牌已經不做這個型號的了，但使用效果真的很好，用它製作出來的各種烘焙類食品，秦和宜從來就沒有失手過，他可捨不得換掉。

一切收拾妥當，傢具也被二手傢具公司拖走，秦和宜環顧四周，心裏面感概萬千，想當初他拚命逃離，現在卻又迫不及待的回去，人真是複雜又難以揣測的生物。

車子已經聯繫好了，過會兒就和請來的搬東西的人一起來。

門卻在這個時候被敲響，咚咚咚的踢踹聲、啪啪啪的敲打聲交疊，在空曠的房間內四處迴響。

秦和宜打開貓眼一看，只看到一蓬亂髮，心裏面有了猜測，應該是顧文文來了，只有她知道門禁的密碼。

打開門，果不其然就是顧文文。卻不是以前秦和宜認識的那個顧文文，顧文文在秦和宜的心中一直是個有著燦爛笑容，乾淨清爽，喜歡穿顏色艷麗衣裙的姑娘，有些小虛榮、有些小傲慢，會沖著自己撒嬌，會喊自己哥哥，卻絕不會容許自己蓬頭垢面的出現在他人面前。

秦和宜心中嘆息，他其實並不願意對顧文文趕盡殺絕，做事的時候也留了餘地。在刪掉論文的時候，將一開始起草的草稿發了過去，再聯繫影視公司的時候也只是說自己不再參與其中、讓他們有意向直接和本人聯繫。

到最後，他還是心軟了。只因這個姑娘曾今陪伴自己走過一段美好的歲月。

可是門前站著的，要不是體態身形上他還熟悉，根本就無法和顧文文聯繫到一起。蓬亂的頭髮，浮腫的臉龐，套了一件不知沾了什麼污漬的寬大睡衣和兩隻完全不一樣的拖鞋——一隻女士的毛絨拖鞋，一隻男士的塑料涼拖。

她就這麼不修邊幅地出現在自己面前，離開一米遠都能夠聞到對方身上濃重的煙味，只有長時間待在煙氣渾濁的地方才能夠沾上的濃重味道。

顧文文沒有想到秦和宜會開門，她還以為對方只要透過貓眼看到自己，就會厭惡地遠離房門。錯愕之下下意識地歸攏著自己的頭髮，扯著自己髒亂的睡衣，可是油膩枯燥的頭髮怎麼都理不順，髒亂的睡衣怎麼扯都是皺巴巴的。

顧文文煩躁地扯著頭髮，神經質的動作配著渙散的眼神讓秦和宜察覺到了不對，這像是嗑（葯）后的反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頭、高度興奮的動作、渙散的神情。

「顧文文。」秦和宜加重聲音喊道。

「啊。」顧文文回過神來，看到秦和宜下意識地喊了一聲，「哥哥。」

這聲哥哥沒有了以往的撒嬌甜膩，沙啞乾燥得彷彿沙漠里的迷路者，遊魂一般地呢喃。

秦和宜忍不住又嘆了一聲，「文文你是個好姑娘，別和葉松混了毀了自己，影視公司的事情雖然我不再跟進，但你自己努力一把還是可以的。」

「咯咯。」顧文文痴痴地笑了，眼睛直勾勾地看著秦和宜，竟然充滿了一種頹廢的媚態，「哥哥呀，我就是和製作人一起喝酒的呀，葉松說要好好表現，只要討好了製作人就讓我當女三號，我一出道就在電視劇裡面演女三號呢，厲不厲害，咯咯。哥哥喲，你就喜歡規規矩矩地辦事兒，現在這樣行不通，行不通啦，還是葉松厲害，我們一起打牌、一起喝酒，開了大爬梯，請了好多人……」

「……好多人啊。」顧文文迷幻似的高舉起雙臂，就像是站在舞台中央，穿著美麗的花圈翩然地旋轉，四周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她就是大家的焦點。「大家一起喝酒、打牌、抽煙，餓了就吃飯、困了就睡覺，好舒服。好多人摸我，咯咯，他們都喜歡我，我也喜歡他們，好多大明星啊！」

顧文文的腳步越來越軟，在秦和宜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前就軟倒在地上，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天花板，嘴巴里念念有詞，看到秦和宜靠近露出個成熟嫵媚的笑容，往上扯著自己的衣服，像是一種習慣性的邀請。秦和宜這才發現她肥大的睡衣下面是真空的，身上青青紫紫遍布了許多曖昧的痕迹。

秦和宜閉眼，不忍再去看這個曾經一路走過六年的姑娘。

去屋裡拿了手機撥打了急救電話，又打電話給了顧文文在B城的表姐，他們曾經見過，彼此以為會成為親戚，所以互留過電話號碼。

目送顧文文上了急救車，秦和宜嘆息地捂住額角，心裏面回蕩著顧文文短暫恢復清醒時說過的話，她說：「哥哥我不想的，但是我忍不住啊。」

大學時期的秦和宜雖然淡漠，對任何人都很疏離客氣，但姣好的面容、冷淡的氣質還是深深地吸引著許多女學生的目光，顧文文就是其中一個。其他人沒有勇氣去接近，但是顧文文敢，像是一塊甩不掉的狗皮膏藥牢牢地黏在秦和宜的身邊。葉松說了，秦和宜是個順應慣性的人，只要經常在他的身邊出現，表現出主動，久而久之就會打動秦和宜的心。

葉松是對的，久而久之，顧文文真就成了大眾口中B城大學校草秦和宜的女朋友，享受著別人驚訝的、羨慕的、嫉妒的目光，顧文文是虛榮的、滿足的。但只有她自己內心知道，秦和宜只是被動地習慣了她的存在，將她放在了女友的位置上，更多的溫馨、浪漫一點點都沒有。

看著救護車的門緩緩合上，顧文文閉上眼睛默默地哭了。秦和宜是個好男人，會是個好丈夫、好爸爸，他居家護家，卻給不了她想要的爛漫、奢侈。

他們早就應該分開了，可顧文文貪戀著秦和宜的好，捨不得放開，卻又背地裡扒著葉松的壞，偷偷地滋味讓她興奮極了。在酒店又一場狂歡之後，顧文文竟然鬼使神差地來到了秦和宜的家門口，再次看到他，他的眼神中只有對熟人的關切，他們真的過去了。

顧文文如此糟蹋自己讓秦和宜唏噓不已，他不去落井下石，卻從此也不會再將此人放在心中。秦和宜老早就明白，他一直當顧文文是妹妹看待罷了，之所以一直在一起而不分開，也是他貪戀身邊有人陪伴的感覺，到頭來人都是自私的。

回到家，看到客廳中央的紙箱上放著的魚缸，秦和宜不自覺笑了，像是有家人等著自己回家一樣。那條小魚兒對著門口眼巴巴地等著自己回來，可自己一回來它卻又轉過身去不再搭理秦和宜，真是個彆扭的小傢伙。

隔著玻璃摸著裡面的小魚兒，秦和宜興奮地說道：「小魚兒，我們馬上就可以回家了。」

家，在秦和宜的心目中B城的房子只不過是個安置身體的地方，而自己的靈魂一直被抱月鎮的家牽引著，就連睡夢中一旦做到關於家的夢，發生的地方都是抱月鎮的那座老宅，他終於要回去了。

小魚兒看著貼著魚缸的大手，優雅地在水中遊了一圈，然後像是不小心似的碰了一下那隻手所在的地方，又像是怕感染了啥「思鄉」病毒似的飛快游開，整個過程快速而短暫，除了水紋的波動，彷彿從來沒有發生過。

秦和宜笑著彈了一下魚缸，真當自己看不見啊，淘氣、彆扭，自己的小魚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