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正牌親爹
?大夫來了之後,診斷的結論是:孕夫貪涼,睡覺不好好蓋被子,所以涼了肚子。加上胎兒生長加速,母體養分跟不上,引起痙攣。
某個作死的孕夫本來還想問問,有沒有特彆強效的墮胎藥。結果被老頭子一句話給打懵了。
「你懷的是雙胎,比尋常孕婦還要金貴。現在最好是卧床休息,等到六個月左右的時候就要適當加強走動,否則分娩之日恐怕會有些辛苦。」
大夫顯然見多了這類沒輕沒重的年輕人,唰唰兩筆就把藥方寫好了。在交給黎欣的同時還不忘教訓道:「老夫少妻的情況我也見過不少。你這該算是老來得子,更應該上心些。他年紀小不懂事,你還能不清楚嗎?」
「……是,是!以後一定看好他。」黎大叔老臉一紅,硬著頭皮應承道。先前他說懷孕的人是他親戚家的孩子,奈何人家根本不信吶。
老頭兒又問,孕夫懷孕前吃的是什麼孕子葯。這個……黎欣還真回答不上來。銀霄自己也是支支吾吾解釋不清,只好隨便捏造了一個「百子丹」出來交差。
亂說話的後果就是讓無辜的黎大叔又被罵得狗血淋頭:「你給他吃百子丹!你都這麼大歲數了,還想要多少孩子啊?孕夫懷兩次已經是極限了,你還敢讓他不停地生!」
「……」這事兒您應該問那隻紅毛。
不光黎欣覺得自己找了個□□煩,連銀霄都有點同情大叔哩——這黑鍋背得也太冤枉了。所以良心發現地主動拉著老頭子解釋了半天,詛咒發誓說自己只是大叔的遠房侄子,人家黎大叔為人正直清白,可不能隨便讓街坊四鄰指指點點。
大夫這才將信將疑地饒過那老實巴交的漢子。黎欣心想銀霄也有懂事的時候,真是老懷欣慰。下一秒就聽對方說道:「我就算要找,也不能找這麼個又老又丑的不是?」
於是,黎欣覺得還是有必要撕了他那張嘴——那張臭嘴!
好不容易把大夫送走,太陽都快下山了。一頓飯下來,折騰出這麼多事兒,耽誤了大半天時間。可嘆,孔老夫子口中的「女子」與「小人」都沒有孕夫難養啊!
而銀霄本人則因為大夫的一席話陷入了掙扎。雙胎有多難得,他是知道的。換作任何一對平常夫婦,要是妻子懷了孿生子都會欣喜若狂吧?儘管孕育的過程比獨子要兇險許多,但那份驚喜和成就感卻足以蓋過這一切。
如果說,扼殺一個孩子是罪孽,那麼同時殺死兩個親骨肉就真有點兒天理難容了……
拿掉?還是留下?銀霄的腦海中,這兩種思想相互拉鋸著,令他難以決斷。
「有點捨不得呢……」四個多月,都已經成形了。它們或許知道阿爹不想要它們,以至於每天都戰戰兢兢地相擁取暖,連吸收養分都是小心翼翼的。
銀霄半坐半躺地倚在床頭,望著窗外發獃。右手無意識地貼在肚子上,在隆起的部位輕輕打著圈兒。廚房裡飄出草藥的味道,和花香混在一起變得有些古怪。
黎大叔又在熬藥了,對待這兩個肉疙瘩,他一向比銀霄這個親爹還盡心。聽說人到了一定歲數,就會特別喜歡小孩子,不曉得是不是真的。反正他的父親龍靈魔尊從來沒表現出這方面的傾向,畢竟三萬六千歲在大妖眼裡仍是壯年。
假如……假如將它們留下,後果會怎樣呢?
小爹爹一貫護短,特別是對待家人,所以應該能接受它們。太師父心胸寬廣,必然也能包容它們。至於父親……他大概會殺了陸演吧?任誰一覺醒來發現自家的孩子被人欺負了,估計都不會善罷甘休。
家人那邊還好說,至少怒火不會沖著他來。現在需要考慮的問題是,孩子將來由誰撫養。如果父親和阿爹想親自接手,那就沒有任何懸念了,肯定沒人敢反對。太師父幾百年前就已經封關,不再收徒,他也不可能讓兩個小娃娃去打擾他老人家清修。
——陸演?根本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寧願把孩子拿掉,他也不會把它們交給那個混蛋。
說來說去,還是很想拿掉啊……
銀霄正自躊躇間,忽然聽到腳步聲,回頭一看是黎大叔端著熬好的湯藥進來。一想到又要喝苦藥,不禁愁眉苦臉地開口轉移話題:「大叔,你說生過孩子的人是不是很難梅開二度了?」
黎欣腳下一個趔趄,差點兒摔一跤!你說他一個都能當爺爺的人了,怎麼就遇上這麼個磨人的妖精?
「放心,你這麼機靈古怪,就算帶著兩個拖油瓶也准能找著下家!」將葯碗平穩地擱在床邊的凳子上,黎欣沒好氣地對他說道。
銀霄擰眉不語,覺得「拖油瓶」這三個字安在自己兒子身上太刺耳了。陸演又沒死,他也不算「寡夫」,怎麼孩子還沒生下來就遭人嫌棄了呢?轉念一想,孩子跟了他,在外人眼裡就是拖油瓶;要是跟了陸演,再怎麼也是嫡長子,名聲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這也太不公平了!當初怎麼就稀里糊塗做了下面那一個呢?
「想啥呢?快喝葯,趁熱!」黎欣怕他一會兒再把臉給弄擰巴了,沖葯碗努嘴道。
銀霄拿手背挨了一下,嫌燙。再者湯藥的味道又苦又臭,普通人都很難喝得下去,何況是孕夫。他實在是不想喝這玩意兒。
「能不能做成藥丸,一顆頂十碗那種。」某人一有閑功夫就開始出餿主意。
黎欣回給他一個冷笑,「藥丸倒是有——只不過是十顆頂一碗。如果你一天能吃下五斤藥丸,我就給你做。」
「……那還是算了,估計能把人吃死。」銀霄訕訕地鼓了鼓眼,轉頭繼續觀賞窗外的風景,懶得跟他鬼扯。
黎欣就覺得手癢,想揍人。要不是對方肚子里揣著崽子,他一準兒把這廝揪起來揍到哭爹喊娘。什麼臭德行!
「對了,你怎麼弄的,我院兒里的丹桂咋變紫了?跟中毒似的。」
「嗯嗯……是你自己澆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吧!樹木變色也賴我?」
「……」黎大叔被他拿話噎住,只能幹瞪眼。所幸院中的丹桂只是變了顏色,長勢未受影響,看樣子並無大礙。他喜歡怎麼玩兒就怎麼玩兒吧。
好說歹說哄著他喝完葯,一看天色都快入夜了。銀霄今日沒睡成午覺,這會兒子嚷著要休息,晚飯也想賴掉。黎欣被他整得沒了脾氣,乾脆由著他。反正廚房裡一天都沒撤火,中午沒吃完的小米粥一直溫著,隨時可以取用。
親眼看著這人呼吸平緩地睡熟了,黎大叔才放心地出了廂房,順手把房門掩好。走之前還不忘點燃油燈,放在離床遠一點的地方,以免某人睡醒后迷迷糊糊跌下床。
秋天的夜晚最適合看星星。可惜那個懶貨從來熬不到繁星初上,就滾去睡大頭覺了。
黎欣笑著搖搖頭,從廚房的暗格里取出一個酒罈,來到院中自斟自飲。風吹在身上,不冷不熱,別提有多舒服。
然而今日卻不適合觀星——不知何時起,明亮的月耀已經掩去了星星的微末光芒。猶如帝王君臨,無人敢與爭輝。
「既然來了,不妨現身一見。」黎欣提起酒罈往空中一送,竟似要邀月對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