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8 自信回頭張文遠
幾個心腹見徐盛若有所思,不敢嬉頑,都湊過來恭敬道,「中郎將。」
徐盛壓低聲音道,「孫江東那邊還有多少時間?遭了這場雨,趕不趕得及?」
幾個心腹對望一眼,一個叫做侯慶的百騎長不情不願的應道,「大人,那麼多將軍、校尉都巴巴的去分那塊肥肉,咱們何必去湊那個熱鬧。落手的實惠不多,還討不了好。」
徐盛素來知道這個侯慶勇猛有餘,但是個沒腦子的,他這次輕車簡從也沒帶多少能商量事情的人物。
當下不由得看向了左手邊的江沖。
江沖是徐盛手下最得力的一個軍侯,當然不似侯慶這般莽撞。
他看著徐盛揚聲道,「大人,既然咱們來之前早就拿定了主意,這時候再有退意,成了什麼?一場雨而已,怎能折了銳氣?」
徐盛本有些猶豫,但聽了江沖之話心思開朗,又甚壯其言,當即拍著這位軍侯的肩膀哈哈大笑道,「好,既然軍侯銳氣正盛,我也來助你興。」
接著環視兵卒,一聲暴喝,「都給我立時整束馬匹,纏裹兵刃,等會兒吃完就走!」
遠近的士卒聽了,不見遲疑半點,都嚷一聲「諾。」
手上動作也加快了幾分。
王厲害忙碌間本就在對徐盛一行察言觀色,當下不由得吃了一驚。這徐盛不似輕佻的性子,外面這般大雨遮蔽路途,怎麼這樣不知好歹。
徐盛滿意於自己兵卒精銳,令行禁止,側側頭看著一旁的江沖,臉上露出一絲譏誚,「一日之間打破銅牆鐵壁般的皖城,卻因為呂蒙甘寧爭功,大軍竟然遷延一月不能撤回,這也是天大的笑話了。」
江沖附合著取笑道,「聽說還讓一個少女帶著千餘俘虜橫營而出,最後不知所蹤,真是丟盡了人。」
幾個心腹聞言都跟著幸災樂禍。
這件醜事讓孫江東勃然大怒,當即聲言所得虜獲絕不賞賜呂蒙甘寧這些征皖諸將一絲一毫!
然而這個決定的後續發展,讓孫權小哥哥目瞪口呆,原本沒出戰的將軍聽說之後也跑來爭功了……
這些將軍、校尉們的觀點十分樸實,搶來那麼多人口牲畜物資,總要分下去的,既然不給那些征皖的將領,自然就是我們的了。
徐盛也是這些樸實將領中的一員,他以中郎將食蕪湖軍賦,同時兼任著蕪湖令。
作為潘璋最羨慕的獨治郡縣的軍閥,徐盛也承擔著打理內政的壓力。
當然,在擔任蕪湖令繁忙的工作之餘,徐盛也沒忘抽空把好朋友蔣欽的心腹給殺了——這什麼人啊。
這一批擄掠自皖城的百姓都熟悉耕種,自然讓徐盛心動不已。
因此儘管像狗搶骨頭一樣來分肥,讓驕氣的徐盛覺得有些操蛋,但他還是抱著試一試的想法,看看能不能從孫權這裡弄走一些百姓。
聽到江沖的話,徐盛抿了抿嘴,若有所思,「呂蒙和甘寧這倆雜種雖然不是好東西,但也不是廢物。千餘俘虜,不知所蹤……」
旁邊的侯慶不知徐盛所想,只顧大著嗓門哈哈嘲笑,「爭功!爭功!真他娘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眾人鬨笑起來,卻不知道的是,因為這件事丟人的何止是呂蒙和甘寧!
當時張遼驟馬馳援已到夾石,聽到皖城已破,當即自信回頭。
誰知兵回合肥,卻聽說攻打皖城的江東軍竟然自己打起來了。
面對李典樂進的冷嘲熱諷,錯過大好機會的張遼又羞又惱,恨的咬牙切齒以刀砍地。
……
徐盛皺了皺眉,抓住自己的一絲靈光,他將手往外一攤,「我看看地圖。」
江沖連忙解開內甲,取出保藏好的幾幅粗布。
徐盛展開一張看了看,又檢出一張拼在一起,嘴裡喃喃道,「要是連他們兩個也沒找到人,那隻能是……」
徐盛的手指跨過長江,慢慢挪在一個地方點了點,「虎林。」
正想著,那給山豬剝皮的老卒向馬忠擠眉弄眼道,「兄弟,俺們也不欠你的,那邊有的是好姑娘,盡情你們挑。」
老卒說著,目光往放置馬匹女人的偏殿一丟。
馬忠自然沒有這樣的心思,旁邊的王厲害也眼觀鼻,鼻觀心的默然不語,操守好的讓馬忠有些吃驚。
徐盛來了興趣,笑嘻嘻的看著他們三個。
那老卒又笑,「莫不還都是雛?」
這是又拿話去撩撥丁奉。
丁奉一臉無所謂的繼續翻動烤著的鹿肉,跳躍的火光照在丁奉平靜的臉上,映著他的眼珠分外通紅。
正當馬忠想說些什麼應付下老卒,丁奉卻晃悠悠站起身來,弔兒郎當的向老卒道,「承你情。」
丁奉大步進了偏殿,借著外面的光第一眼就看到了一個姿色不錯的姑娘,當即一把抓了過來。
那女子似是早已麻木,只是默默流淚,並無半分反抗。
丁奉當然不是憐香惜玉之輩,扯開那女子僅能蔽體的衣裙就挺槍上馬。
在激烈的碰撞中和嗚嗚的忍耐中,間或的才傳出那女孩兒一兩聲抽泣。
馬忠臉上還帶著錯愕,心卻冷冰冰的一直在往下沉。
王厲害沉默無語的往前一挪,接過了丁奉的活,翻動起烤著的鹿肉來。
王厲害的手藝一般,不過這對馬忠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馬忠咀嚼著鹿肉,味同嚼蠟。
不知什麼時候,心滿意足的丁奉已經回來,他撕下一塊嘗了嘗,不禁破口大罵,「這他媽烤的什麼玩意!」
接著一腳把王厲害踢開,毫不可惜的用小刀削掉上面一層重新烤了起來。
徐盛笑嘻嘻的走了過來,丟給丁奉一個小布包,「沒有鹽,哪能好吃?」
丁奉倒沒客氣,從布包中抓出大顆的鹽粒隨手遞給王厲害,「砸!」
王厲害沉默的找了一張紙墊著,抽出身上的小刀,用刀柄將蠶豆大的鹽粒砸成粉末。
丁奉取來,小心的將細鹽抖在鹿肉的脂油上。
火光閃爍,看看漸熟,丁奉先挑了一塊細嫩的遞給馬忠,馬忠默默接過心不在焉的咬了幾口。
丁奉又將一些好割的大塊肉包好當作乾糧,這才和王厲害將不太好取的帶骨肉分食乾淨。
王厲害去向徐盛的人討來一隻殘破的瓦罐,淋著雨去外面取來清水。
他將這隻盛著淺淺清水的瓦罐遞給馬忠,「大人,洗一洗吧。」
馬忠接過瓦罐,怔怔發獃。
王厲害猶豫了一下,湊過來小心翼翼道,「大人可是對丁奉有些看不慣?」
馬忠沒有說話,看著水中照映出一張有些的薄情負義的清秀臉頰。
那一道長長的刀疤像是隨時都在提醒著他亂世的事實,割裂著他眉宇間的溫情。
在亂世中,人與人之間的溫情就是這樣弱不禁風。
馬忠最終都沒有阻止丁奉……
王厲害見馬忠走神,小心的又叫了一聲,「大人?」
馬忠看了眼水中的自己,嘲弄的一笑,淡淡道,「這麼醜陋的我,還是個好男兒么?」
說著,將那水端起來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