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①④章 局

14.第①④章 局

紙卡上的字跡和當初魏毅然紙袋裡的紙卡一樣,出自「夕時」之手。

字體娟秀,但筆鋒凌厲,只寫了一句話——

我在南沽公園等你。

夕時身體里的血液直簌簌湧向頭頂。

從第一次見到「夕時」開始,她就知道「夕時」絕對不是單純地靠近她。回溯過去會帶來各種各樣的影響,從身體到精神,如果兩個時間點的自己接觸太近,蝴蝶效應會開始在兩個人的時間裡造成不可估量的改變。

夕時深受其害,和從前的自己見面,記憶上的斷層讓她吃過很大的苦頭。

像是白光和耳鳴,就是因為她無意中撞上了自己才開始出現的。

不過「夕時」說過,無論她做什麼事都已經影響不到「夕時」。

未來一定發生了什麼事,影響了她,也造就了「夕時」。

但什麼都有法則,「夕時」並不該過多的接觸她。況且既然什麼都已經影響不了「夕時」,就算阻擾了她的計劃,更改了本該有的運動軌跡,「夕時」又能得到什麼呢?

這種毫無價值的行為,讓夕時反感和厭惡。

在血液衝上頭頂的憤怒中,她漸漸意識到「夕時」的目的。

或許可能大概,是為了呂程。

這就更讓人惱火了。

坐車到達南沽公園,夕時發現這裡和與馮源約定的明軒大廈非常近,只隔著兩條街。

公園不設門票,但會販賣喂鴿子的食物袋,價值二十塊錢。

夕時沒有理會工作人員的推銷,但下意識往公園中心的大片草坪行進,果然在那裡看到穿著灰色針織衫的「夕時」,一捧捧往外拋灑鴿子食。

「她」站在藍天綠地之間,身邊是撲扇著翅膀前來覓食的白鴿。

「她」的頭髮剪短了一些,沒有了大卷,披在肩上的頭髮和夕時分外相似。

「夕時」注意到有人靠近,偏過頭看到夕時,睥睨的對她笑了笑。

「要不要喂鴿子?」「夕時」走過去,身邊驚起大片的鴿群,但受到「她」手中糧食的誘惑,或走或飛地跟著「她」。

夕時抬手擋掉了「她」伸過來的鴿子食。

「夕時」抿著嘴角笑了下,揚著下巴將視線放遠,「你對別人總是格外溫柔寬容,小心翼翼,擔心這個顧慮那個,全然沒有自己的價值,總在遷就別人。夕時,你得到了什麼?一次次回溯別人的過去給你帶來成就感還是負罪感?」

「和你沒關係。」夕時拔高了聲調。

「是和我沒關係,不過你對我截然相反的態度讓我討厭。」

夕時咬牙切齒,「如果你不來干涉我的生活,我也會對你態度好。是你促成我和魏毅然的交易,又是你拿走了魏毅然的論文,你到底想幹什麼?」

「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

夕時的手攥得發抖,「夕時」睨她一眼,轉手將半袋的鴿子食都拋了出去。

「她」回身面對夕時,拂了下肩上的頭髮,「做筆交易吧。你的錢我會還給你,馮源的事解決后你會回到五年後,你去過你自己的生活,我取代你——」「她」目光灼灼,說:「留在呂程的身邊。」

事情果然如此,雖然已經料到了,但一字一字聽到耳朵里,夕時還是遍體生寒。

「千方百計讓我回到五年前,就是為了讓我和呂程相遇?」

「對。」

「夕時」答得爽快,絲毫也不顧忌這件事會讓人多麼惱火。「她」審視著夕時的表情,忽然沒了好興緻,「夕時,馮源的事不料理好,你回不到正常的時間。留在這裡越久,你出現白光和耳鳴的時間也越長,最後會變成什麼樣,誰也不知道。而我不受時間的任何影響,我可以陪在呂程身邊,讓他不必等五年的漫長時光。這是一件雙贏的事,你有什麼理由來反對?」

夕時臉色發白,「夕時」將所有的事都想好了,一切都不是商量,只是來告訴她應該做什麼。

她咬著牙齒上前一步,因為「夕時」穿著高跟鞋,她矮了些,只能靠氣勢來補。

「那麼我的感情呢?」她幾近到牙呲目裂。

「夕時」垂著眼睫看她,冷笑道:「你的感情?你統共回來還不到三天,你有多少感情?別跟我說一見鍾情,其他人我可以信,你,我不會相信。夕時,你眨眼就回去了,卻要讓呂程等五年,你是不是太自私了?」

當這份感情上升到自私的程度,夕時的心就像被人用錐子一下下扎。

「我可以彌補的,這五年我欠他,回去后我……」

「彌補?」「夕時」截斷了她的話,「如果可以彌補,你覺得我是來幹什麼的?你是不是忘記了我是誰?」

「她」是誰?

「她」是未來的夕時。

幾個月前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就提過,「她」和她的時間相距不遠,可為了阻止一些事情的發生,「她」在回溯里度過了漫長的時間。「她」試過了所有的辦法,卻沒有一個能夠讓人皆大歡喜。明明在解決別人的事情時總能找到最如意的做法,可是到了自己身上,就總是差那麼一截。

現在夕時終於知道,原來「她」說的一些事,指的是呂程。

「未來里,呂程出了什麼事?」

「生死大事。但具體是什麼你沒必要了解,而且我也不知道要和你說哪一個版本。」

夕時痛苦地閉上眼睛,她並不是一個多麼容易心軟的人,可對於呂程,一扇剛剛打開的心門,她的猶豫不決和搖擺不定幾乎佔據了所有的心思。

她不該是這樣一個人,但現在卻不堪一擊。

「夕時」揉了揉她頭頂毛躁的碎發,動作非常輕柔,像極了多年前黑暗中的那次慰藉。

「錢我已經放在你的登山包里了,現在去解決馮源的事。拿到筆記本后燒掉,你會回到正常的時間。如果馮源還有什麼要挾,我會去擺平,你不用管。往後我們就是兩條互不相干的線,對你好,對我好,對呂程也好。」

#

夕時坐在明軒大廈下的快餐店二樓,喝一杯冰塊早就融化掉的可樂。

味道已經變淡,吸管也咬得支離破碎。

她靜靜地坐著,等待一場安排好的結局。她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視線里一片模糊,朦朦朧朧彷彿聽到呂程的聲音,一遍遍問她五年後會不會回來。她點頭,意識不清又搖頭,眼淚就落下來。

她覺得自己像提線木偶,受控於「夕時」的掌握。

如果不牽扯呂程,她或許會和「夕時」來一場較量。但有什麼意義呢,她敵不過「她」。

「夕時」已經在多次的回溯里成為了脫離時間的存在,而她不是。她忍受著白光和黑暗的折磨,精神日漸萎靡,身體處在崩潰的邊緣。

她可以選擇不接受,但呂程怎麼辦?真的讓他等五年?

她可以不相信「夕時」,但不能不相信「夕時」對呂程的安排。如果「她」在一次次的回溯中仍舊無法拯救呂程的結局,回到這個五年前一定是最好的辦法。

就像「夕時」說的,認識才不到三天,她能對呂程有多深的感情。

沒有的。

沒有的。

「夕小姐?」

夕時猛然抬頭,通紅的眼圈讓馮源一愣,隨即轉身坐到了夕時對面的空位上。

已經中午,正是用餐的高峰期,周圍都是顧客,人聲鼎沸,嘈雜喧鬧,可以掩蓋一切的爭吵和不快。

夕時抹了下眼睛,啞著嗓子問他,「東西帶來了嗎?」

馮源從背包里拿出一個大筆記本,「你的錢帶齊了嗎?」

「我怎麼知道你沒有備份。」

「我他媽抄這個東西抄了快一個禮拜,你就是給我再多錢我也不會抄第二遍了。所有的東西都給你了,給我錢,以後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夕時翻著筆記本里凌亂的字跡,勾勾畫畫的實驗步驟,一些看不懂的計算方式。

如果沒有「夕時」,此時她還會和馮源再多較真一些。但「她」會擺平一切,她就不管了。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魏毅然這樁委託就算了結了。

臨走前,馮源拍著裝好錢的背包對夕時搖頭,「夕小姐,你也別怪我,我早就沒錢了,也沒打算找你。是你們找上門來,不怪我。你男朋友要是不那麼混蛋,我也不能找你要錢。看你昨天那麼小鳥依人的,跟你一年前找我的樣子可真是不一樣。我也懷疑自己是不是認錯人了,打個電話試試,沒想到還真是你。」

「不要再節外生枝,否則我不會放過你。」

「行了,以後咱不見了。」馮源說完,背好背包就走了。

夕時的手摩挲著筆記本上的黑色水筆印,眼淚再次落下來,一顆一顆委屈至極。

看,就是這樣的命,兜兜轉轉也總得一個人面對。

她二十五歲了,那是按著出生日期按著年月算出來的,可實際她在這世上活了多久呢?她就算回去,時間也不是和魏毅然見面的那個午夜了。

她很難過,一直沒人能來安慰她,支持她。好不容有了一個,也總還是要為了他著想。

這才是那句話吧——

錯誤的時間遇上對的人,除了一聲嘆息,什麼也沒有。

夕時用力吸了下鼻子,擦擦眼淚,告誡自己不該如此軟弱。或許未來她還會遇到一個甘心對她好的人,也或許不會,誰知道呢。

起身要走,對面突然坐下一個人。

夕時抬眼看去,心猛地顫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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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戀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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