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鵲踏枝（五）

可是此時此刻，明千綾根本沒有來得及多想，只見妙華靈忽然瞪大一雙詭異的眼睛，十指指甲暴長，明千綾閃躲不及，眼看就要被妙華靈抓住，卻沒想到，預料之中的疼痛感並沒有傳來。

明千綾一愣，只見杜尋凝不知何時正擋在自己胸前，而妙華靈的指甲，正陷入她的心口處。

「師姐！」明千綾嚇壞了，她顧不得其他，伸手對著妙華靈用力拍了一掌，這一掌蘊含真氣，乃是落雲峰體術的一種，明千綾早前在系統空間之中學習過，卻沒有使用過，現在使出這一招，也是下意識的反應。

她的出掌雖然比不上溫蓮那麼兇狠有力，但這一掌，已然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妙華靈當即被她一掌擊出，身子飛似得撞在一棵大樹上，她重重摔落在低，強撐著從地上爬起來，也只得跪趴在地上，一手撐地一手扶著胸口吐血。

「天鶴門的體術……你們是……天鶴門的……人……」或許是因為修魔的緣故，她吐出來的血是黑紅色的，襯得一張原本嬌艷無比的臉多了幾分說不出的可怖。

明千綾心想這下糟了，妙華靈居然從這一掌就看出了自己和師姐是天鶴門的人，按照她的性格，說不定會對天鶴門進行報復。

可妙華靈還未來得及說下一句，空中忽然飛來幾把黑色飛劍，明千綾還未反應過來，那幾把飛劍「噗嗤」直直刺入妙華靈後背，竟將妙華靈胸口貫穿。

妙華靈似乎也沒想到自己會遭此劫難，只是瞪大眼睛，身體還維持著之前的那一個姿勢，她兩眼瞪大，一雙豎瞳已經恢復了原樣，似乎是不敢相信一般低頭看著自己胸口的傷口——那裡正有幾個小洞，從自己身體裡面冒出來的黑氣正迅速腐蝕洞口。

「啊——！」妙華靈凄厲地慘叫起來。

不光是妙華靈自己，就算是明千綾與杜尋凝此刻也都驚呆了。

最先反應過來的竟然是杜尋凝，她一把抓住明千綾的手，道：「師妹，趁現在，趕緊走！」

明千綾連忙起身，杜尋凝召喚出飛行法器抓著明千綾一躍而上。

二人迅速往天鶴門飛去。

不知出於什麼心情，明千綾往妙華靈的方向望了一眼。

只見那兒早就沒了什麼妙華靈，只有一具白色骷髏。

妙華靈居然就這麼死了……

方才還生機勃勃的妙華靈，此刻居然已經化為一堆白骨，讓人不寒而慄……

妙華靈還死的莫名其妙，那些黑色飛劍是誰召喚出來的，他是在救自己嗎？他是敵是友？

明千綾滿心全是疑問。

更重要的是，男主的一大重要後宮居然就這麼死了，還死無全屍，沒有這個魔修後宮，以後男主用活人煉出的心蠱提升修為的劇該怎麼辦？沒有妙華靈，誰來引導他這麼干？劇情該怎麼走？

明千綾的問題此刻可以編寫一本《千綾淘氣三千問》了。

她覺得自己現在已經可以非常肯定，她穿越進來的這個腳本，一定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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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落雲峰的時候，二人已筋疲力盡，明千綾所有靈氣都耗盡了，最後的靈氣全部蘊含在擊飛妙華靈的那一掌上，杜尋凝被妙華靈擊傷，整個人情況也不大樂觀。

杜尋凝強撐著一口氣召出飛行法器，此刻一回落雲峰，人也鬆懈下來，一落地就軟軟往地上倒。

明千綾連忙扶住她，低頭一看，只見杜尋凝胸口已經被鮮血濡濕一片——她被妙華靈的指甲划傷，一直都在強撐著，魔氣腐蝕她的肌膚，她也一直一聲不吭，如今到了落雲峰，心中卸下重擔，也自然終於撐不住了。

落雲峰平時人就少，只有師兄弟幾個以及知春問秋，此刻師兄弟妹也不見蹤影，只有知春問秋在殿前打掃，見明千綾與杜尋凝身負重傷跌落下來，連忙慌慌張張上前，一人扶住一個詢問道：「明師姐，杜師姐，你們這是怎麼了？」

見明千綾靈氣耗盡，杜尋凝身負重傷，問秋連忙掏出藥丸給讓人服用了，明千綾感覺靈氣回籠，這才舒服了些，可杜尋凝依舊眉目緊閉，面上一片痛苦。

明千綾一陣心驚，囑咐道：「說來話長，你們快去醫駝峰請人來醫治，我先請大師兄先來看看。」

知春問秋得了命令，連忙往外跑，明千綾費力把杜尋凝抱到她的房間，將她輕輕放在床上。

此刻的杜尋凝已經是半昏迷的狀態，她的額頭滾燙，明千綾小聲對她說道：「師姐，我看看你的傷口，你可不要介意。」

她說著，小心翼翼地掀開杜尋凝的外衣——這外衣還是尋常凡人穿的、她們為了引人耳目穿的那一身，凡間之物，當然比不得修真界的法衣，杜尋凝的傷口已被魔氣腐蝕，一些血肉黏在外衣上，明千綾替她脫下衣裳，正好牽動了那些傷口。

明千綾見那如凝脂一般的肌膚上有兩個黑色的血洞，只覺得心酸無比。

若不是為了救她，師姐也不會被妙華靈擊傷。

「師姐……」明千綾輕輕撥開杜尋凝被汗水黏在一起的髮絲，伸手握住了杜尋凝的手。

「師姐，我要給你上藥了，你若是疼，便握住我的手吧。」

她說著，不忍再看杜尋凝痛苦的神色，將杜尋凝的衣衫拉開了一些。

儘管明千綾動作已經盡量放到最輕，但是杜尋凝只感覺自己皮膚被撕裂一般，傷口處一陣灼燒一般的疼痛感，宛如烈火灼燒，她不禁咬緊牙，冷汗濕滿了額頭。

「師姐，你且忍忍……」明千綾的聲音帶著一絲顫音，她小聲說道，先是將杜尋凝的傷口做了簡單清理，上了一些簡單的傷葯。

那傷口實在是猙獰，雖然只有小小兩個指甲蓋那麼大的傷口，但是傷口處正竄著一股黑色的魔氣，還在往外腐蝕著完好的肌膚，讓人擔憂。

這傷口與之前腐蝕妙華靈的黑色霧氣是同一種，但是腐蝕的速度顯然比妙華靈慢上許多，明千綾不會拔除魔氣，只好先給杜尋凝上一些簡單的傷葯，止了血，剩下的打算交給醫駝峰的醫修。

見那黑色魔氣還在縈繞，明千綾替杜尋凝拉好衣裳，摸了摸杜尋凝的額頭，柔聲道：「師姐，你先睡會兒，我這就去找大師兄為你拔除魔氣。」

杜尋凝整個人昏昏沉沉，只記得師妹打開自己的衣服，她還想師妹想要做什麼呢……就看見明千綾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

啊……

杜尋凝心想，要是可以的話，她多麼希望師妹能夠留下來陪陪她，和她說說話。

不知道為什麼，她想要聽師妹說話的聲音。

她在落雲峰從來都是扮演著一個合格的師姐的模樣：做飯、縫衣、關心師兄弟妹……

但是他們只是敬重她，將她與藍朔當成長輩一般。

她心裡非常清楚自己的職責，落雲峰沒有師尊、沒有師母，藍朔就要擔起師尊的責任，她就要做好師母該做的事。

幾個師弟妹順利成長了，而且都心思純正，這是杜尋凝最欣慰的事情，但是自己有時候也會覺得失落……

看見二師兄與小師弟在一起親昵的失落，他們是師兄弟，就像真正的兄弟一樣，而自己對於他們而言，或許不像是姐姐，更像是……值得敬重的長輩。

但師妹是不一樣的……

杜尋凝垂下眼眸。

她努力想要回憶起師妹的一顰一笑來，想要回想起師妹的不同。

但是傷口處傳來的刺痛感與灼燒感讓杜尋凝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她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想的竟然是：這種滋味實在是太難受了，但所幸受傷的並不是師妹，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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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千綾一路狂奔去尋藍朔，她靈氣不足，沒走幾下就覺得頭暈目眩，所幸藍朔腿腳不便，很少出落雲峰，此刻也一如往常一般在自己的院落里，明千綾一進院子，便看見藍朔正坐在輪椅上，手中拿著一本卷宗，看得十分投入。

花樹下的美青年正認真看書，此景好比畫卷，若是平時明千綾是不會打擾的，但是此刻她也顧不了那麼多了，上前就喊道：「大師兄！」

藍朔聞言，並沒有放下手中的卷宗，目光依舊停留在書面上，只是微微頷首，算是回應了她的話。

明千綾便大步向前，急切地說道：「大師兄，師姐隨我外出的時候遇到了魔修，師姐為了救我被魔修擊傷了，現在傷口感染了魔氣，大師兄，你救救師姐吧。」

明千綾雖然是穿越的，但是此刻在修真界這種地方，她忽然覺得自己以前學過的東西竟然全部都沒有用，她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如此渺小。

藍朔卻沒有立即回應，只是冷淡問道：「可有通知醫駝峰？」

明千綾點頭：「已經差知春問秋去了。」

藍朔這才輕輕合上手中的卷宗，將它放在一旁的石桌上，這才囑咐明千綾：「推我去漪瀾院。」

漪瀾院就是西邊女弟子居住的地方，杜尋凝自然也住在那兒。

藍朔到時，杜尋凝的情況已經非常不好了，但顯然，她自己並不知曉。

她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如同置身幻境，四周一片黑暗，什麼也看不清楚。

杜尋凝簡直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亦或是已經死了，魂魄歸於虛無。

但是心中一個聲音告訴自己，她沒有死，這也並不是虛無之境。

她聽見「刷」地一聲，四周齊刷刷亮起了金色的燈火，杜尋凝這才發現自己置身於一條窄小的長廊，長廊兩邊都掛著燭台，每個燭台上都放置著一盞琉璃碟，上頭立著一隻白色的蠟燭。

杜尋凝湊近一看，發現這種蠟燭竟然都是燃魂燭。

因為蘊含著特殊含義，所以這種蠟燭很少用，一般都是用琉璃碟盛著擺放在門派之中自己的本命玉牌旁邊，這種喚作燃魂盞，若是身死道消，本命玉牌碎裂，燃魂燭也一併熄滅，其寓意好比「人死燈滅」。

這一條長廊到底，盡數擺著燃魂盞，杜尋凝也不覺得恐懼。

她望著走廊盡頭，那是一片漆黑，彷彿走不到盡頭。

然而，前方忽然有火光閃動。

接著，她聽見一陣歌聲。

那是少女的吟唱，在幽暗的長廊之中回蕩，歌聲顯得格外幽寂。

那少女唱道：「切莫沉悲幻……切莫戀往昔……消亡也如飴……」

那聲音異常熟悉，杜尋凝一怔，隨即一返身。

只見一個身著大紅嫁衣的美貌女子，雙手托著一盞燃魂燭，火光映襯下她容貌更顯嬌美。

她對著杜尋凝柔和一笑，伸手將那盞燃魂燈遞給杜尋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