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點絳唇（五）

怎麼會是師姐？

明千綾一愣，隨即想：師姐這是醒了么……

她問宋婉怡：「這個怎麼回復呀？」

宋婉怡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傳訊紙鶴，她搖搖頭：「這種傳訊紙鶴沒辦法當即回復的。」

她剛說完，又一隻傳訊紙鶴搖搖擺擺地飛了過來，落在了明千綾的手中。

明天領拆開一聽，還是杜尋凝的聲音：「我已到醫駝峰。」

明千綾：「……」

這個紙鶴身上還畫了兩個加速符，顯然是加急的。

宋婉怡看了眼掩嘴笑道：「杜師妹好大的手筆，看來找不到你，她著急了。」

明千綾有些窘迫：「我離開的時候，杜師姐還是昏睡，司師弟照顧著，我本以為來得及……唉，算了，宋師姐，你前去給那外門弟子送葯吧，我去接杜師姐。」

宋婉怡點頭，明千綾便召出飛行法器，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宋婉怡還想說什麼，明千綾居然已經跑得沒影兒了。

宋婉怡不禁搖頭：「明師妹和杜師妹看來感情真的很好……」

卻說明千綾一路飛往醫駝峰門口，只見月色之下，一個淺色衣裙的女子正立在醫駝峰的門口石碑旁，朦朧月色之下，她的身形顯得單薄瘦弱，像是要與月色融為一體。

一種不安的感覺陡然升起，就好像師姐要消失一樣……

她單薄的身影，讓人感覺有種難以言喻的孤獨感……明千綾這樣想著，繼而卻又因為自己的這種想法感到詫異，她為什麼覺得師姐很孤獨呢！明明她有自己陪伴……

她想，或許真是自己想多了，但她再也無法再想下去了，只要她站在這裡，望著杜尋凝那道背影，那種不安的感覺就愈發強烈。

她上前一步喚道：「師姐。」

杜尋凝聽到聲音，回過頭來，見明千綾匆匆趕來，不禁笑了笑，柔和道：「千綾。」

明千綾面有焦色，她道：「師姐，你醒過來了？身體感覺怎麼樣？怎麼就過來醫駝峰這邊了？」

杜尋凝愣了愣，隨即小聲問道：「千綾，你來這邊做什麼？我來尋你你是不是不高興？」

沒想到杜尋凝忽然這麼說，明千綾一愣，當即就反駁道：「沒有，只是我擔心你的身體。」

繼而，她又解釋道：「我來這裡是因為那個被顏回邱的外門弟子在這裡治療，我來看看他的情況。」

杜尋凝扯出一抹自嘲的微笑，她頓了頓：「你好像對他很上心，他叫什麼名字來著？是應向明嗎？」

明千綾倒是沒想到杜尋凝還會記得應向明的名字，她點點頭：「是的，師姐，你還記得他的名字呀？」

事實上她只不過是因為杜尋凝還會記得應向明的名字感到有些詫異，但是這個表情在杜潯眼裡就顯得有些微妙。

杜尋凝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喘不上氣來，她微微張嘴，用力吸了一口氣，這才感覺自己舒服了一些。

覺察到了她的異常，明千綾微微蹙眉：「師姐，你是不是不舒服，若是不舒服的話……」

她話還沒說完，杜尋凝忽然打斷了她：「我很好，」繼而又說道，「師妹在意的，我自然就多了一份心。」她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再也沒了笑容，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明千綾。

明千綾從未見過杜尋凝這樣認真的眼神，有些招架不住，後退一步，訕笑道：「師姐你怎麼了？」

我怎麼了？杜尋凝心中說道，我也想問問師妹你怎麼了……

但是杜尋凝只是自嘲一般笑了笑，隨即道：「師妹，不說這些，你不是去看那個外門弟子的嗎？他如今如何了？」

明千綾這才放下心中一絲疑慮道：「我正要和宋師姐去看看他的情況，接到師姐你的傳訊紙鶴，這才匆匆趕了過來接你，還未去看過他。」

杜尋凝心中稍稍舒服了一些，她點頭：「那便一起去看看吧！」

明千綾雖然覺得杜尋凝這個時候怪怪的，但是也沒有多想，畢竟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配角，又是自己親近的人，她也不願意想太多，直接點頭道：「嗯，那我來為師姐帶路吧，他好像就在那個小葯廬里。」

她想著，任務到現在都沒有提示，那就是任務沒完成，也就是說，宋婉怡現在還沒給男主送葯，說不定自己還能趕上，見證這完成任務的一秒。

杜尋凝卻只是笑：「好。」

她又說：「師妹好像對醫駝峰很熟悉？」

「也沒有很熟悉啊……」明千綾笑笑，心中卻想：醫駝峰也就這麼大，還不過半個落雲峰，在這裡找了這麼久的紫金草，能不記住路嗎？

杜尋凝不再說話，她踏上飛行法器，一雙眼睛望著茫茫夜色，任夜風吹拂頭髮，只覺得面上泠泠，心中也漸漸發冷。

師妹為什麼對一個外門弟子如此上心，那不過是個外門弟子……

她越是想讓自己不去想這件事情，心中卻越是在這個問題上繞來繞去。

「他雖然是個外門弟子，可他畢竟是個男人。」

忽然，一道帶著嘲諷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誰！」杜尋凝被這陌生的聲音激得一愣，卻見身旁只有因為她這一聲喊聲而停下來的明千綾。

明千綾見杜尋凝忽然回頭，有些奇怪：「師姐，你怎麼了？」

杜尋凝搖頭：「不……不……」

她連說兩次，明千綾見她面色蒼白，不禁勸道：「師姐，你身體還沒好，不如回去休息了吧，我……我也不看那姓應的了，我陪你回去吧。」

杜尋凝又是搖頭：「不行，不……」

說到最後，她整個人竟然似魔怔一般開始喃喃自語。

明千綾嚇壞了，還有杜尋凝也知道自己的不對勁，她伸手掐了個清心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她深深呼吸，這才放鬆下來。

明千綾卻是說什麼也不肯再讓她繼續走了。

杜尋凝擺擺手：「師妹，我的身體我自己的清楚的很，我沒事，我不過是……」

明千綾著急問道：「你不過是？」

「我魔怔了……」明千綾閉上眼睛，再次深深呼吸，她睜開眼睛，聲音卻忽然沉了下來。

「走吧。」

明千綾覺得怪異極了，杜尋凝在短短一瞬，近似變了一個人似的。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搖搖頭：「師姐？」

「怎麼？」杜尋凝微微一笑，「師妹，走吧，我想看看那個應向明，究竟是怎麼樣的人。」

這簡直像是在做夢……

明千綾就算是再遲鈍，也發現了杜尋凝的不對勁，她斬釘截鐵地道：「師姐，你不能再在這久留了，現在我就帶你回落雲峰。」

「不！」杜尋凝抗拒道，她甚至後退了一步，一雙黑沉沉的眼睛就那樣注視著明千綾，明千綾被她看得心中有些發憷，忙喊道：「師姐你不對勁，不如我叫人給你看看。」

「我好得很，」杜尋凝輕飄飄道，「師妹，我好得很，不要再耽誤時間了，我們快去看看那個應向明吧。」

明千綾也無法再說什麼，她亦不知該說些什麼。

「好。」她只能答應了，任由杜尋凝跟在她的身後。

杜尋凝也不再言語，面無表情，似乎在想什麼事情。

「系統，師姐到底怎麼了，像是被人奪舍一樣……」明千綾在識海之內詢問著系統。

「已經為您掃描，未發現任何異常。」

師姐這樣是正常的，誰也不會相信好嗎？

明千綾心中疑惑陡生，但也知道此刻不是詢問的好時機，雖然不知道杜尋凝為什麼對應向明忽然產生了興趣，但是也只能等回了落雲峰再作打算。

----------------

卻說這應向明，他在祀堂之中被顏回邱籍弘光二人打成重傷，迷迷濛蒙之中只覺得自己被人救了，此刻正躺在醫駝峰的葯廬內，躺了一會兒只聽門響，他還以為是心中想的那人來了，仔細一看卻發現來人不過是個貌美女子。

這女子身穿天鶴門醫駝峰內門弟子的服飾，想來是來照顧自己的。

自己不過看看是個外門弟子，如何能讓內門弟子來照料自己，想來也是那人吩咐過的吧，可他竟然看也不來看自己一眼。

應向明也不去看那貌美女子，眼睛直直看著屋頂。

那進來的女子笑一聲，說道：「你看哪兒呢，那兒有什麼好看的？」

應向明也覺得有些失禮，想要起來道聲謝，但發現自己全然不能起身，只能道：「多謝這位師姐救我。」

來人正是宋婉怡，她看這外門弟子也覺得有意思，搖頭道：「救你的可不是我，我不過是受人之託，你可聽好了，救你的是落雲峰的明千綾師姐，你可記住了？來，這丹藥你服下，服用之後內傷就會痊癒。」

「明千綾……」應向明接過丹藥，又道聲謝，嘴裡便咀嚼著這個名字，他不過是想，他根本不認識這位明師姐，為何對方要救下自己？

而杜尋凝一進門見到的，就是應向明手中捧著一枚丹藥，嘴裡還痴痴呢喃著明師妹名字的模樣。

杜尋凝只覺得兩眼一黑，最壞的預料竟然成了真——這人竟對明師妹有非分之想！

她感覺自己都快要站立不住了，卻聽之前那道聲音又開始縈繞在耳邊。

「你看，一個外門弟子都敢對你的師妹有非分之想，我看你師妹對對方也並不是無意，否則怎麼會三番四次地救下他呢？」

三番四次？

杜尋凝在心中冷笑，又覺得一切荒誕無稽。

明師妹會喜歡男人……

怎麼可能……

可那聲音又問：「怎麼不可能？男女結合乃是天道。」

「天道……」杜尋凝喃喃重複著這個詞語，隨即冷笑道：「呵，是誰說的……又是誰規定的……」

那聲音又道：「你難道要逆天而行嗎？」

杜尋凝不再言語，她閉上眼，眼底一片炙熱瘋狂。

她的內心有一個聲音正在告誡自己：不要聽她說話，不要聽……

但是又有一個聲音又在引誘道：世事本就如此，你該去改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