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思美人（五）

明千綾將那紙鶴疊好，妥善收起，又聽身旁司茗關切問道：「四師姐，三師姐如何了？幾時回來呀？」

明千綾心想：師姐，這落雲峰都是關心著你，都盼著你快些回來的……

想到這樣，她語氣不自覺的柔和下來：「她很好，就要突破金丹了。」

聽到這個，司茗與溫蓮皆是心下一松，溫蓮還別彆扭扭道：「三師姐那麼聰明，我早就說了，不用擔心她的。」

明千綾不語，只是笑笑，她心想：你不是我，斷然是不懂我這種感受的……

三人都有些累了，過幾日還要比試，便不再多說了，各自回房準備歇息。

明千綾回了房間，躺在床上，只覺得睜眼閉眼都是杜尋凝的身影，她獃獃想道：我這是魔怔了。

系統此時又冒了出來，它生怕明千綾意氣用事不去完成任務，打算冒著明千綾的冷嘲熱諷再次敲打一番。

「宿主。」它小聲喊道。

或許是因為想著杜尋凝的關係，明千綾有些失神，系統只得又喊一聲，明千綾這才有些醒悟，「嗯」了一聲。

那一聲從鼻腔里發出，說不上來的慵懶隨意，好似隨便應了一聲。

系統生出淡淡失落，但還是堅強說道：「宿主，過幾日內門大比，你可打算如何？」

明千綾懶洋洋道：「不如何。」

「宿主，萬一你沒有輸給男主，真的是要受懲罰的，懲罰的種類很多種，都是隨機的，萬一抽到一個讓人痛不欲生的，那該如何？」

明千綾聽系統語氣，那擔憂的感覺傳遞過來，她心想：它也不是為了那幾個升級點……

不知為何，明千綾反而從中聽出了那一抹關懷的味道，於是語氣也柔和了一些，不再是那樣冷冰冰的。

她輕嘆道：「若我故意輸了，落雲峰上上下下都會失望的吧，我不願成為罪人。」

系統著急道：「可是你要是贏了男主的話，就沒有達成這個任務，會受懲罰的。」

明千綾輕笑：「無妨。」

「你……」系統半晌也說不出話來，最後頓了頓，問道，「要是炮烙之苦、刀剮之痛，你也不怕嗎？」

明千綾皺眉：「還有這種懲罰，那不是要死了嗎？」

系統道：「程序不會讓你死的……」

明千綾忽然有一種自己的性命盡數被人掌控的悶塞感。

原來自己也不過是別人手中的一個玩具。

明千綾搖頭：「你不是說原著之中那男主內門大比就是第一名嗎，說不定我修為不如他，還真讓他拿了第一名，若真是我技不如人，也沒什麼好說的，我努力這麼久，拿個第二也不為過吧。」

系統聽她語氣柔和，轉念一想，也是，原著應向明就是第一名，說不定明千綾也不敵他，這樣想著，才破涕為笑，不一會兒就沒聲兒了，說是要進入休眠模式。

系統休眠了，明千綾卻在床上翻來覆去，再也睡不著了。

她佔據著原主明千綾的身體，在落雲峰上這麼久，感受到了落雲峰各人對她的情誼，若是不拼盡全力博一次，未免對不起落雲峰，也對不起自己。

明千綾打定主意，心中便鬆快下來，她閉上眼睛，不一會兒，便睡了過去。

翌日，她起了個大早。

天還蒙蒙亮，她走出院落，發覺廚房有聲音，走近一看，是知春問秋正在做飯，今日是做饅頭。

明千綾望著問秋捏出來的幾個大饅頭，又不由得想起杜尋凝做的饅頭來。

知春問秋髮現了她，一齊叫道：「明師姐早！」

明千綾笑笑，挨個摸了摸他們的腦袋。

隨是傀儡侍童，但各個還是玉雪可愛，明千綾心下已全然接受落雲峰，便當這兒是自己的家，也就當知春問秋是自己的晚輩了。

「明師姐起這麼早是要去練劍嗎？」問秋第一次被她摸頭，有點不好意思了，看見她手中提著紅鸞劍便問。

明千綾點頭。

知春道：「藍師兄他們已經在後院練劍了。」

明千綾一愣，轉眼望向外頭，天空還未亮透，灰濛濛之中透露出一絲光亮來。

「這麼早啊……」明千綾小聲自言自語。

知春卻聽見了她的話，點頭道：「是呀師姐，你不記得了啊，從前這時候杜師姐就會來做飯，藍師兄他們就會去練劍。」

他說的「藍師兄他們」，指的是藍朔、黎辰川與司茗三個男弟子。

溫蓮體修、杜尋凝法修，平日里劍練得不多，加之兩人和明千綾住在一個院落，都是女孩子，於是連帶自己這個劍修也一併偷了懶。

明千綾點點頭，握住了手中劍，轉身離開。

她沒有去與藍朔三人一道練劍，反而是轉身回了自己的院落獨自一人練起劍來。

那處正是當日自己進駐金丹的地方，也是杜尋凝為自己護法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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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門大比第一也沒什麼非常特別珍稀的獎勵，但奪魁便是天鶴門最出類拔萃弟子的證明，因此許許多多想要證明自己的年輕弟子都想上台一試。

許多淘汰下來的弟子也紛紛加入觀戰席，想要看看今年到底是哪峰弟子能夠一舉奪魁。

觀戰席中，兩個醫駝峰女弟子正在小聲議論著。

「王師姐，你說今年內門大比，哪峰最有可能獲勝啊？」

「我看是戎天峰，你瞧見那個叫做應向明的沒有，他是戎天峰峰主破格收下的關門弟子呢，若不是天賦異稟、或是有幾分特別的本事，想來挑剔的戎天峰峰主又怎麼會收下他呢？」

「我看倒是未必，聽說他原先是外門弟子，還是靈植園的，若有天資，怎麼進門的時候沒被測試出來？我倒是覺得落雲峰的司茗師弟或許可能獲勝，聽說他是『逐雀』第一名呢……」

兩個女修說著說著，便噤了聲，因為內門大比的最後一輪，開始了。

這場合照例是要先抽籤，果真如同系統說的那般，明千綾要與男主應向明對上。

應向明顯然也已經看見了手中的簽箋指向誰，二人隔了挺遠，視線卻相對上了。

應向明卻沒有多看，只是對著明千綾笑了笑，又朝著明千綾拱了拱手，便離開了。

明千綾也沒有什麼回應，只是微微點點頭。

系統道：「宿主，你怎麼可以這麼淡然啊？」

明千綾：「噤聲。」

系統：「……」

溫蓮的比試在她之前，可惜敗給了別峰弟子，那弟子也是個體修，生得高大魁梧，溫蓮還不及他腰高，他雖魁梧，伸手卻不輸溫蓮，溫蓮被他捉住，他毫不憐香惜玉地將溫蓮一把抓起，用力往地上一扔，溫蓮畢竟是個嬌小的女修，被他直直摔在地上，生生吐出一口血來，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要碎了，竟再也爬不起來。

自然是對方勝了。

弟子比試，觀戰的師兄弟是不能下場的，但是傀儡侍童卻可以，知春問秋將溫蓮扶了下來，往她嘴裡塞了護心丹與止血藥，將她往明千綾處扶著坐了。

有醫修要來為溫蓮療傷，都被她兇惡地拒絕了。

溫蓮面色慘白，原本紅撲撲的臉蛋此刻慘白如紙，加之對人發了一通脾氣，現在她已經呼吸不上來，需要大口張嘴才能呼吸順暢，然而，她的內臟似乎被震碎了，吐出來的鮮血之中竟有細碎的血肉。

知春問秋嚇得要大哭起來，明千綾也覺得驚駭。

萬萬沒想到體修所承受的竟是這種**上的傷痛，也不知道溫蓮這麼一個嬌小玲瓏的女孩到底是怎麼選擇這條路的。

溫蓮靠在椅背上，目光怔怔，竟落下淚來。

明千綾以為她是疼哭了，也不由生出憐憫之心，勸慰道：「你先上去吧，讓大師兄或許請醫駝峰的為你看看，你傷成這樣，不及時醫治，怕是要傷及心脈，若是留下後遺症就不好了。」

溫蓮搖頭：「我不去，我自己的情況我知道的。」

她目光直直盯著台上，那個身材高大的壯漢此刻正在接受同門師兄弟的祝賀。

溫蓮咬緊牙關，臉色愈發慘白。

末了，她又垂下腦袋，喪氣道：「我輸了。」

原來她落淚是為了這個原因……

明千綾嘆口氣，正想安慰勝負不過過眼雲煙，可轉念一想，自己前來，求的也是個勝，又如何去勸溫蓮？

溫蓮坐了會兒，知春問秋給她吃了點固靈丹，這丹藥據說還是當時藍朔傷了腿師尊為他尋的，那時候尋了許多，都放在丹藥庫里了，知春問秋怕三人比賽出什麼差池，都帶了出來。

果然，溫蓮服了丹藥之後，面上便好看了些許。

她又發了會兒怔，忽然皺眉道：「不對勁。」

明千綾：「……什麼？」

「不對勁，」溫蓮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一下子站了起來，神色也忽然變得非常奇怪，「師姐，這不對勁。」

「什麼不對勁？」明千綾抓著溫蓮的肩膀，想讓她冷靜一點——溫蓮這時候的樣子真的可怕極了，她面色慘白，嘴角還在流血——她身上沒有傷口，受的全是內傷。

「那不是天鶴門體術。」溫蓮忽然說道。

知春問秋與明千綾皆是一愣。

知春問秋是沒能立即明白溫蓮的意思，但是明千綾卻懂了。

「為什麼這麼說？」

天鶴門體術明千綾也學過基本，那壯漢明明打出的就是天鶴門傳承的體術……溫蓮為何這麼說？

溫蓮情緒激動，氣血翻湧，又是吐出一口血來，但是她還是強撐著，不去看醫駝峰的醫修，她拉著明千綾道：「師姐，那人好像是……」

她沒能說完，手一松，竟昏死了過去。

明千綾大驚失色，知春問秋連忙喊人過來，將人抬起去又去喚醫駝峰的醫修，明千綾還要比試，沒有辦法跟著去，但是溫蓮最後一句話到底想說什麼？

那個人是什麼？

明千綾的目光停留在那個身材魁梧的體修上——對於自己打敗了溫蓮，他自己好似也有些迷茫，此刻被師兄弟圍繞著，一臉的驚喜但更多的卻是……不敢置信。

明千綾皺起了眉。

但是容不得她多想，下一場比試就要開始了。

而這場比試，她對上的，正是男主應向明。

明千綾握緊了手中的紅鸞劍，一步一步走上了比試台。

比試台高十丈，按照規定，若是被打下比試台，就算是輸了。

應向明也慢慢走了上來，他的武器是把長劍，那劍看似普普通通，但是明千綾看過原著，知道那並非凡品。

然而，自己的紅鸞劍，卻也不是什麼廢銅爛鐵。

二人互相行了禮，對視一眼，比賽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