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思美人（七）

杜尋凝生疑：「這兒怎麼會有個人……」

何簫道：「你看她穿的衣服，像是你們天鶴門的衣裳。」

杜尋凝正是看見了她身上穿著的那身月白色長裙才心中生疑的。

那是天鶴門人人都有的常規制式套衫，布料都是淺淡的仙鶴紋路，雖說款式有些老舊了，應該是早些年前換下來的一批，但是那的確是天鶴門的套衫，所以一時間杜尋凝沒認出她是哪峰弟子。

「過去看看，」何簫道，「之前我感受到了一股精純的靈氣，但不像是她身上發出來的。」

杜尋凝微微蹙眉，但還是握緊手中的劍慢慢走了過去。

那的確是個身形纖細的女人，只是她長發覆面，看不清楚樣貌。

杜尋凝用劍挑開她的長發，發現這是個不認識的人。

她像是有些年紀了，模樣倒是成熟的。

她嘴角還留著鮮血，顯然是受了重傷，現在昏迷不醒著。

杜尋凝後退兩步。

何簫不明所以：「為何不上前看看，她是你的同門吧。」

杜尋凝道：「誰知道呢，她身上還有魔氣，此地魔物眾多，說不定是哪個魔物化形而成的。」

何簫聽見杜尋凝竟然這樣答，居然怪笑兩聲，她心道：從前你是那麼仁慈良善，如今卻如此冷漠……

何簫又怪笑：「你不如將她喚醒再問。」

她想，杜尋凝既然沒有立即扭頭就走，顯然還是存了幾分想要救人之心的。

杜尋凝頓了頓，還是俯下身給這女子餵了一粒丹藥，然後用劍鞘拍了拍這女子的面頰。

不過及瞬，這女子便悠悠轉醒。

她睜眼一望對面竟然是個貌美女子，不由得先是一怔，但隨即，她好似發現了什麼一般，倏地瞪大了眼睛。

「尋凝！」

聽見對方喊出自己的名字，杜尋凝下意識一皺眉，隨即快速抽劍架在對方脖子上，語氣低沉問道：「你是誰？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見杜尋凝猛然拔劍，這女子似是不敢相信，但卻絲毫不驚慌，還對著杜尋凝眨眨眼睛，露出一個無比嬌俏的笑容。

「你猜？」

杜尋凝：「……」

她手上抵住對方脖子的劍更深了一步。

感受到了脖間那麼清楚的涼意，女子連忙擺手：「哎呀小凝兒，你怎麼變成這樣了，動不動就傷人，你這是被你大師兄奪舍了嗎，我是你師尊融永思啊！」

何簫：「……」

杜尋凝：「……」

杜尋凝咬緊牙關，冷冷道：「我師尊是個男人！」

女子眨眨眼：「我是個男人啊！」

「你當我瞎嗎！」杜尋凝目光掃了一眼對方軟綿綿鼓囊囊的胸部，「我師尊如今已一千多歲，是個老頭！」

「……你這孩子，原來你就是這樣看你師尊我的嗎？……為師英俊瀟洒風流倜儻，怎麼成了老頭了！」

杜尋凝不願聽對方再扯，手中用力一分，女子脖子上立即出現一道血線，她忍不住哇哇大叫起來：「小凝兒你鬆手啊，我真的是你的師尊融永思啊！」

似乎是生怕杜尋凝真的殺了自己，這個自稱是融永思的女人不停叫道：「我真的是你師尊融永思啊，當日我在戮骨道與魔修纏鬥，著了魔修的道，與一個女子神魂互換，而今變成這副鬼模樣……你且信我，你五歲上天鶴門，還是我親自領進去的，你是木靈根法修，雖天資不夠，但想著勤能補拙，我見你勤於修行，心性堅毅溫柔，便將你留在落雲峰，你還記得嗎？小時候你四師妹溫蓮總同人打鬥，回回破了衣服，都是你偷偷補好，你以為我不知道，其實你為其他師兄妹做的，我都曉得……」

杜尋凝聽她說這些兒時的話，只覺得心下澀然，這人的話也信了七分。

融永思雖然是他們師尊，又早早離開落雲峰，後來便再無音信，但小時候對於這人記憶實在是太過於深刻。

他從前邊是這樣沒臉沒皮、毫無長輩的樣子……

融永思又道：「小凝兒瞧著。」

他說著，伸手掐了一個小法訣。

只見星星點點的熒光便慢慢從他手指間浮現。

杜尋凝望著，只覺得心中又苦又澀。

她雖懂事早慧，但也早早便知道，自己天賦不夠，不如其他師兄妹，他們早早鍊氣幾階，自己還摸不到鍊氣的法門，平時雖一副無視的模樣，到了晚上實在是忍不住了，便跑去後山的小溪旁邊流淚。

她師尊融永思知道了，便跟著她到那小溪旁，給她使了這個法術看，告訴她：人各有所長，不必因為這種事情而哭泣。

自那日起，杜尋凝便再也沒有去過那條小溪旁。

如今見這童年的小法術，杜尋凝終於信了十成，哀哀叫了一句「師尊」。

融永思百感交集，念了她一聲。

杜尋凝摸了摸自己臉，又掏出丹藥給融永思服了，見融永思好了些，杜尋凝便攙扶著他從地上起來。

她問道：「師尊，這麼多年你不回落雲峰，就是因為這樣嗎？」

融永思有些尷尬，小聲說道：「你瞧你第一次見我，就要殺了我，要是我回了落雲峰，還不掀起驚濤駭浪，奪舍一事，本就……」

杜尋凝道：「師尊哪裡是奪舍，不過是易魂了，那個女子如今佔據著師尊的身體吧，可有法子換過來？」

融永思苦笑：「若是有，我早就換過來了……她本是天鶴門的弟子，路上教我撞見了，同我一塊結伴，可惜後來修鍊了魔功，死了。」

杜尋凝「啊」一聲，這才懂了融永思這具身體為何穿著天鶴門弟子的衣裳，又為何沾染了魔氣，只是面對融永思，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道是天意弄人。

何簫卻是笑得東倒西歪：「哈哈哈，融永思現在竟是這般模樣，若是讓那些仰慕他的女修見了，一定笑掉大牙！」

杜尋凝也不理她，只是攙扶著融永思，也不知他怎麼重傷成這樣，只想尋個好處讓他休息。

融永思見了她手中之前抵住他咽喉的那把劍，微微蹙眉：「你這劍是……」

杜尋凝將自己如何在拍賣會上被這劍選中如實說了，只是之中隱去了何簫這一段。

融永思聽了，卻沒有露出別人聽聞她這劍來歷的驚羨亦或是杜尋凝預想的欣慰，反而微微蹙眉：「那婆娘的劍……」

這劍之前就有兩個主人，杜尋凝也不知道融永思說的是何簫還是何簫那個早就飛升的師傅，只好站在那兒說不出話來。

何簫一聽融永思這般口氣，卻是要炸了，當即就想要跳出來與融永思一決勝負。

但聽融永思道：「姑且用著，也是可行的。」

何簫心念一轉，氣息也漸漸平穩。

融永思咋見從前溫柔的徒弟如今性格也大不同了，心中百感交集，又惦念著其他幾個徒弟，便一一問了。

杜尋凝也不覺嫌煩，一一答了。

融永思心中感慨萬千，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半天只說：「而今我這般模樣，已是無法再教授你什麼了……」

杜尋凝輕輕拍拍他的手背。

融永思嘆口氣，又換了個話題：「我剛才被一個大乘魔修追殺，不得已用了神閃術，消耗了大量靈力，卻沒想到遇見了你，也是天意弄人，你再這兒做什麼？」

杜尋凝道：「來這修行。」

「你……」

融永思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該不該勸，只道：「我而今想起，實在是不該踏入這地方，我看你修為如今也快要衝擊金丹了吧，待金丹結成，你便回落雲峰去吧，這地污穢之級，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杜尋凝點點頭，融永思又道：「你一個人在這？」

杜尋凝又點點頭。

卻沒想到融永思卻皺起了眉頭：「不對啊，方才我使用神閃術過來的時候，明明感受到了兩股靈力，一股是你的，另一股卻不知道是誰了，對方靈力中和純粹，有外放之勢，應該是個劍修。」

杜尋凝方才也聽何簫說有一股純粹的靈力，還以為是融永思的，卻沒想到是另外一人。

一瞬間，杜尋凝握緊了劍。

融永思閉目感受了一會兒，忽然睜眼對著杜尋凝說道：「靈力之中含凌冽之氣，是個冰靈根，修為應該是金丹期，跟我來，咱們去一探究竟。」

冰靈根的金丹劍修……

不知道為什麼，杜尋凝幾乎是立即想到了明千綾。

會是她嗎？

她心中含著這麼一點點小小的、隱秘的期盼，卻又立即自我否認。

師妹這個時候，應該是在進行內門大比的吧，也不知道結果如何了……

師妹她……可有贏下比賽……

她想這麼一想，腳下就滿了，落下了融永思老遠，不得不召出飛行法器，這才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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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千綾躺在床上，只覺得自己迷迷濛蒙，就快要睡著之際，卻見四周景物忽然飛速旋轉起來，她還覺得自己眼睛出了毛病，用力眨眨眼卻見四周竟然換了一番天地。

她分明記得，自己是躺在床上的，怎麼現下，躺在一塊荒郊野嶺的一塊巨石上……

「系統，這怎麼搞的！」明千綾猜測是699搞鬼。

果不其然，系統慢吞吞地說道：「宿主，由於你沒有完成主線任務，隨即懲罰已經開始了，R級的懲罰，在極惡之地待上24小時。」

明千綾放眼一望，四周儘是虯枝亂樹，光禿禿地立在那兒，幾隻紅眼睛的禿鷲立在枝頭，鼓著一雙眼睛正等著明千綾，喉嚨里發出咕咕的聲音。

明千綾深吸一口氣，再看腳下，居然多是白骨，連土壤都呈現詭異的深紅色，四周天空一片血紅，說不出的陰森詭異。

系統又道：「宿主你看身後。」

明千綾猛地轉身，只見身後一條小溪，溪水顏色都是淺紅色，水中還漂浮著獸類的屍體，有的已經開始腐爛。

饒是明千綾，也忍不住要罵人了。

她給自己掐了個清心咒，想要往前走離開這個見鬼的地方。

還要待上24個小時，她覺得真是糟糕透了。

然而，越是往前走，她就越是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靈氣。

那是一股很淺很淺的、柔和的靈氣。

在這種詭異的地方，這股柔和的靈氣就像是春風一般輕撫過她的面龐，讓她感覺無比舒暢，她的身體彷彿也感受到了這股氣息，丹田裡一股淡淡的淺綠色柔光緩緩升起，似乎是要與外界這股靈氣融合在一起。

明千綾有種感覺，它們好像本來就是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