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月當窗（一）

「且不論那些了，」融永思道，「小明待的這地方很危險，咱們還是先離開這兒。」

明千綾剛要點頭，忽然聽見後方傳來一聲吼叫。

那聲音又響又亮，完全就是猛獸咆哮的聲音。

明千綾嚇了一跳。

似乎覺察到明千綾不太對勁，杜尋凝上前一把握住了明千綾的手，安撫道：「師妹別怕，有我保護你。」

明千綾「恩」一聲，隨即回握住杜尋凝的手。

融永思：「……」

融永思「哎喲」一聲，「你倆別膩膩歪歪了，那是九點胭脂獸，名字雖好聽，但是兇猛無比，它是戮骨道被魔氣腐蝕的最慘的猛獸，獠牙上帶毒，被它咬上一口，那基本就沒救了。」

明千綾蹙眉：「就是師尊也敵它不過？」

融永思一聽，剛不服氣的想要反駁，但隨即又想起自己現今是這般模樣，還受了內傷，不由得黯下臉來，小聲道：「我而今身負重傷，待傷好了，區區九點胭脂獸還不在話下。」

明千綾笑笑，也不反駁他，只是杜尋凝似乎完全沒有相同他們說笑的意思，她的手一直緊緊攥著明千綾的手，好似生怕她下一秒就會消失似的。

「師姐……」明千綾眨眨眼。

杜尋凝轉過頭，忽然笑了：「乖。」

師徒三人乘著飛行法器飛速移動，融永思大概因為換了身體的緣故，飛行法器也換成了那個女修的飛行法器——一隻長簪子。

明千綾與杜尋凝卻誰也沒將注意力放在上頭。

三人漸行漸遠，卻沒想到，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停下！」融永思大喊一聲，「前面也有九點胭脂獸！」

什麼意思？

兩隻？

明千綾飛快地停下了飛行法器，杜尋凝也跟著她停下。

只聽前面那咆哮聲越來越近，而身後的響聲也漸漸逼近。

「怎麼辦？」明千綾著急問道。

杜尋凝再次將她的手握緊，道：「不怕。」

她說著，抽出月秋浦，看樣子是想要在此一戰了。

融永思卻著急了：「不行，我們三個，根本不是兩頭九點胭脂獸的對手。」

話剛落音，只聽一聲咆哮聲和一陣巨大的響動，明千綾轉身一看，只見身後自己曾經飛過的樹林早就一片狼藉，一隻巨大的、約莫有四層樓房那麼高的深粉色的巨獸正立在那兒撕扯著一根樹榦。

太大了。

而且，簡直妖異到可怕……

融永思說的沒錯，九點胭脂獸這種東西名字聽起來確實是個好聽的，但是長相卻並不是那麼回事。

——它周身皮膚都是深粉色的，明千綾覺得那色調和皺在一起的肉看起來異常噁心。

除卻令人不適的顏色，它的眼睛是長在脊背上的，而且還有九隻眼睛，大概這就是它的名字由來，眼睛四周還長著兩隻長長的翅膀。

難怪他們用飛行法器都沒能甩掉它，因為他會飛，而且想必飛起來的速度還並不慢。

明千綾摸了摸手中的紅鸞劍，似乎是感覺到了主人的戰意，紅鸞劍在劍鞘中劇烈抖動起來。

而前方那種九點胭脂獸也慢慢走了出來，兩隻巨大的野獸將三人前後夾住了。

杜尋凝拔劍，默默站在了明千綾的前方，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明千綾。

後方那隻九點胭脂獸似乎更加狂躁，嘶吼一聲直接朝著三人沖了過來。

明千綾掐了一個訣，一個閃身，越到九點胭脂獸的背上，舉劍就朝著它的一隻眼睛刺去。

「嗷——！」九點胭脂獸吃痛得咆哮一聲，將明千綾甩了出去。

明千綾重重摔在地上，只覺得自己全身好像被摔碎的瓷器，四分五裂，破碎得徹底。

杜尋凝慌慌張張將她扶起，喂她吃了一粒護心丹，又替她用靈力檢查了一遍靜脈，確定沒有受傷這才安心。

似乎是聽見了同伴的這一聲怒吼，另一隻九點胭脂獸也大聲地回應了一聲。

它的嘴巴巨大無比，感覺下一秒就要吞噬自己。

明千綾完全不知道R級的懲罰任務這麼艱難——如果這是懲罰內容的話。

她一邊在伺機而動，一邊在識海里瘋狂地詢問著系統。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不是說好的懲罰嗎，現在這種情況怎麼辦，你的宿主馬上就要死了。」

明千綾沒想到的是，系統竟然非常淡然地說道：「不會有事的。」

明千綾：「……」

這種情況還不會有事嗎？

系統接著慢悠悠地說道：「只要宿主按照我說的方法去做，就不會有事的。」

明千綾：「……」

所以明明有解決方法為什麼不早說啊，還有為什麼不主動說出來啊，非要自己問了才肯說，難道自己不問系統就要眼巴巴地看著宿主送死嗎？

明千綾想暴打一頓系統。

系統道：「九點胭脂獸最大的弱點就是它的眼睛了。」

明千綾：「……」

系統：「怎麼樣宿主，是不是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呢？」

明千綾：「……MDZZ。」

這種事情在自己提劍去戳九點胭脂獸的眼睛時候就知道了好嗎，還用得著系統這個廢物來告訴她嗎？

明千綾簡直要慪死。

眼看三人對付兩頭巨獸都越來越吃力，明千綾在識海中瘋狂吼道：「快點想辦法啊，今天我恐怕就要命喪黃泉了。」

「真拿宿主沒辦法，」系統嘆了口氣，「宿主，你有系統保護，是不會死的啦。」

……

明千綾心生一計，又說：「師尊不是我黑化的重要關鍵嗎，師尊死了，我還怎麼黑化？」

系統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認真思索著這個問題。

「真拿宿主沒辦法，」它又嘆了口氣，似乎很是傷腦筋的樣子，「好吧宿主，現在你的隨身空間里已經有一把匕首了，這把匕首有系統加成，只要用它去刺九點胭脂獸背上的眼睛就可以了。」

雖然不知道系統為什麼一下子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還能夠拿出這麼厲害的道具，但是此刻明千綾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她將手伸進自己的錦囊里，竟然真的被她摸到一個堅硬的、像是刀鞘一樣的東西。

明千綾猛得將匕首從錦囊里拔出，一把將刀鞘扔開，上前一步對準九點胭脂獸背上最大的眼睛就猛地扎了下去。

「嗷——」的一聲，伴隨著痛苦的一聲吼叫，九點胭脂獸全身抑制不住地顫抖起來，杜尋凝就在這個時候，一舉躍上九點胭脂獸的後背，她似乎也明白過來九點胭脂獸的弱點就是後背的眼睛，她舉起月秋浦，用力在那一排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睛上用力劃下，頓時大量鮮血噴薄而出，盡數灑在杜尋凝月白色的衣衫上。

那的確是說不出來的場面，但是杜尋凝竟然面無表情地完成了。

就連融永思站在一旁也有些驚愕。

九點胭脂獸痛苦地哀叫幾聲，隨即頹然倒地，再無聲息。

短短几瞬，它就死了。

另一頭九點胭脂獸看見自己的同伴這樣慘死，不由得憤怒地怒吼一聲，但它雖然是獸，卻也知道面前這群人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弱點了。

九點胭脂獸在被魔氣侵蝕之前是一種有靈性的野獸，它們的弱點就是自己的眼睛，只是它們將堂而皇之地暴露在最危險的地方，那就沒人能夠猜測出那是它的弱點了。

另一頭九點胭脂獸張張翅膀，飛速地離開了。

杜尋凝渾身都被鮮血浸透，那模樣有些滲人，卻還是立在那兒，對著明千綾露出世界上最溫柔的笑意。

「師妹，它死了，沒事了，你不用害怕了。」

明千綾想告訴她自己根本就不害怕，但是看著杜尋凝那濕漉漉的、頭髮還在往下滴著鮮血的模樣，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她不是笨蛋。

杜尋凝的眼神太過於熱切了。

明千綾一下子很難說出自己那時候是種什麼樣的心情，她頓了頓，擠出一個笑臉：「師姐，你擦擦臉吧。」

她上前，遞上一張帕子。

那帕子還是杜尋凝再落雲峰時候繡的，上頭繡的是彩蝶戲蘭，那兩隻蝴蝶靈活生動，好似下一刻就要從手帕上躍起飛走一般。

融永思湊上來看，道：「這麼好看的帕子，太浪費了。」

明千綾道：「無妨，洗洗就好了。」

她說著，將帕子疊了疊，遞給杜尋凝。

杜尋凝卻不接，一雙明亮的眼眸直直注視著明千綾，道：「師妹，你替我擦，好嗎？」

明千綾心下那說不出的感覺又涌了上來，她點點頭，道：「好。」

於是便上前，仔仔細細替杜尋凝擦著臉。

杜尋凝一直在看她。

那雙美麗深幽的眼眸就這樣靜靜注視著自己，明千綾去看那眼睛，裡面滿滿的全是自己，竟再無別物。

她的心忽然劇烈跳動起來。

杜尋凝卻忽然笑了，她聲音喑啞，微微湊上前，在明千綾耳畔低聲說道：「師妹，你臉紅了。」

氣氛一下子曖昧起來，明千綾只覺得心跳如擂，這瞞不過杜尋凝，她輕輕一笑，狀似不經意道：「師妹，你的心，跳得也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