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寄往天堂的信
見胖巫的法事結束了,大石頭趕緊衝上來幫唐歌解開繩子。這會估計除了大石頭也沒人願意伸這個手。唐歌活動活動手腳,一言不發的站起來。
剛下過一場暴雨,四處溝滿壑平的。部落前方不遠就有一條雨水匯聚成的小溪。小溪不大,也就一兩米寬,平時沒水,是條石頭溝,現在雨水匯聚成河,水流挺湍急。
唐歌強忍著嘔吐,赤條條的跳進小溪,把全身埋進水裡,讓湍急渾濁的溪水沖刷身體,任由溪水沖刷了半天,唐歌才敢開始大口喘氣。唐歌從小溪里爬出來,在泥地里打了幾個滾,滾了一身的泥,再跳進小溪里,用團成一團的草球搓洗乾淨身上的泥巴。這個世界是沒有香皂的,也只能這樣湊合了。大石頭一直跟著唐歌,也跳進水裡洗了一把,然後就坐在小溪邊看著唐歌一言不發。
在泥里滾了三遍,搓洗了三遍之後,唐歌還是覺得有股臭味。摸了摸自己長長的頭髮,沖著大石頭說道:「給我找把刀來。」大石頭忙不迭的從腰間抽出一把刀遞了過來。唐歌接過來一看,這刀說是匕首更貼切。灰黑色石頭打製成,連帶著刀把也就四十厘米左右,石頭有一層一層的紋理,刃口倒也鋒利,只是看起來坑坑窪窪的。
一手抓起自己的一綹頭髮,一手拿著刀就貼著頭皮割。石刀看起來鋒利,不過對付頭髮貌似還是不夠,割了好幾次才把那綹頭髮割斷,中間還有不少不是被割斷而是被拔下來的。大石頭一看就明白唐歌要做什麼了,於是跳下小溪拿過石刀,對唐歌道:「我來吧。」大石頭手法很輕柔,也許是唐歌用刀的方法不對,大石頭割起頭髮來就順暢了很多。
頂著一頭狗啃過一樣亂七八糟的頭髮,唐歌又去泥地里拱了兩趟,直洗到渾身發抖,嘴唇烏紫,才從小溪里爬出來。大石頭竟然體貼的給唐歌拿來了一塊獸皮,大小圍在腰部正好。看來大石頭也知道自己的兒子到底是變的和以前不一樣了。
兩人回到家裡,大石頭趕緊生起了火。烤了半天的火,瑟瑟發抖的唐歌才感覺好點。看了一眼洞外,已是傍晚時分。烏雲已經不見,天空中碧藍如洗,也確實剛剛被大雨洗了一遍。烏壓壓的的鳥兒開始歸巢,鑽進部落里一顆顆大樹上嘰嘰喳喳吵成一團。
大石頭拿出一塊被大樹葉包裹的肉,架在火上慢慢的烤,唐歌不說話,大石頭也不說話。山洞裡的氣氛很是沉悶。
肉烤好了,大石頭把肉遞向唐歌:「吃一點吧。」唐歌搖了搖頭。經歷了下午那一幕,他哪兒還有胃口吃東西。大石頭見唐歌不吃,自己也沒了胃口。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把烤好的肉又用樹葉包了起來。點了一塊蚊香,在自己的床上躺了下來。
所謂的床,也只是在地上鋪的一堆乾草而已。原本這個家裡只有一張床的,可唐歌很抵觸挨著另一個男人睡覺,於是從第一個晚上開始就自己蜷縮在一張獸皮上。大石頭見狀第二天就又鋪了一個床。鋪地的稻草曬得乾乾的,鋪的厚厚的。還墊上一塊軟軟的獸皮。唐歌就睡在這張床上。
大石頭在床上翻來覆去,唉聲嘆氣的睡不著。唐歌也躺在床上思索今天的事情。「大意了啊!就自己這幾天的表現,今天這一場還真不算是無妄之災。不過本來都打算好了替小石頭好好地活下去,誰知道碰上這麼一茬子。」
「該死的胖巫!拿老子做這麼噁心的試驗!這事老子跟你沒完!」
確定了自己在原始社會的第一個敵人之後,翻了個身,唐歌又對自己心道:「吃一塹長一智啊,以後不能由著性子胡來了。兒子啊,爸爸好想你,你可千萬別忘了我啊。小石頭啊,以後我就是你了,你就在天上看著我怎麼好好地用你的身體活下去吧。這麼說也不對,現在是咱們倆的身體。既然這條命是咱倆的,你父親也成了我父親了。你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大石頭的。只是這裡是該死的原始社會啊,我該做點什麼才能讓大石頭和我過的更好?」
想到自己將來的生活,唐歌很是煩惱。這個要啥沒啥的原始世界,活個人肯定不容易啊。也不知道這裡的人能活多大歲數。想到這裡,唐歌突然意識到一個很嚴肅的問題,於是沖對面的大石頭問道:「大石頭,我多大了?」從唐歌和小石頭的記憶結合以後,唐歌就沒有叫過大石頭「爸」,直接就是叫他的名字。大石頭對此反倒並沒有什麼反感的樣子。
聽到唐歌說話,大石頭蹭的一聲坐起來,起身從牆上摘下來一根繩子。將繩子高高的提起來,似乎很苦惱的盯著繩子看了一會才對唐歌道:「從你出生起,每過一個冬天,我就在這根繩子上打一個結。」
唐歌數了一下,繩結總共有九個。「九歲了啊。」唐歌喃喃自語道。
大石頭聞言又看了看繩子,疑惑的把繩子重新掛好。
唐歌又問道:「大石頭,你呢?多大了?」
大石頭狠狠的揪下一綹頭髮,似乎更加苦惱。思索了半天,才伸出雙手,然後又翻過去。唐歌知道,這代表二十。然後大石頭兩個手都收回,開始掰手指頭,一根,兩根,掰了三根,狠狠的搖搖頭,又開始掰,這次掰了五根指頭,又狠狠的搖搖頭重新開始算。
唐歌很是驚奇,問大石頭道:「你不識數?」
大石頭的臉一下子通紅,似乎被人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秘密一樣。強辯道:「我只管打獵,不用識數.」
唐歌笑了,沒想到部落里最厲害的獵人竟然不識數,這倒是個大新聞。怪不得搜遍了小石頭的記憶也不知道自己的年齡,原來大石頭根本不知道!
看到唐歌開始笑,大石頭也鬆了一口氣。這是自從兒子從樹上掉下來以後,第一次看到他笑。唐歌站起來,從火堆里找出一根未燃盡的木棍,開始在一張獸皮上寫字。
他覺得,自己應該給上輩子做一個總結,說一聲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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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我生命中最重的那一筆色彩:
兄弟們,姐妹們!我所有的親人們!!
很抱歉我已離你們遠去。不知不覺中,你們已經陪伴我度過了三十多個寒暑。在這三十多個寒暑中,我在你們身上得到了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幸福和甜蜜。
自從從我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們的生命就註定彼此交集,互相渲染。這一點我無法改變,也永遠不想改變。永遠。
我一直都沒有告訴過你們,你們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組成因素,最寶貴的精神財富。可如今,我卻永遠也沒有機會對你們說這些話了。
似乎我們昨天還在互相打趣,今天我卻已經撒手人寰。回述往事歷歷在目,總有你們的身影相伴。我所有的成長,所有的記憶,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有你們的影子在裡面。
我記不住你們的生日,但我知道你們的習慣。或是我的良師益友,或是我的少年玩伴。一起做過的蠢事,一起吃過的年飯。走親戚的熱鬧,肆無忌憚的玩笑,長輩的管教,晚輩的撒嬌。似乎記憶里,除了你們,再無其他。我總是告訴別人,我有一個大家庭,幸福的大家庭。說這話時我理直氣壯,滿臉的自信和驕傲。有你們撐腰,我必須驕傲。
其實我一直想細細的說說你們每一個人的好,可顧此失彼難免偏頗,省的有人計較。而且我覺得放在心裡比說出來更好。好像我們都不善於表達,但是心卻牢牢依靠。表面上各自獨立,其實卻互相支撐。也許平時對話不多,但每當我們在一起時,那種濃郁到近乎實質的親情,真的真的讓我覺得這是這世界上最穩定,最寶貴,最安全的物質,最幸福的港灣。這份無法言喻的幸福,也給我的生命帶來無數的美好。
可現在,想說也沒機會了。以前的我真是愚蠢,那一點抹不開的面子,哪裡比的上你們重要。悔之晚矣啊。
總之,謝謝你們給我的感動和幸福。生活中磕磕絆絆,我卻笨手笨腳,總有你們一路扶持,我才得以有一個強大的靈魂,得以直面所有未知的困難。我總覺得生活就像一場無盡的叢林探險,不管你做了多少準備,克服了多少困難,前面一樣是數不完的雞毛蒜皮,和踩不盡的荊棘藤蔓。但只要有你們在,我就可以無所畏懼,勇往直前。
我們中國人,的確是拙於言,善於行。有些話,原本我以為我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的。比如:我愛你們!並不是因為你們給我生命中帶來無數的可能,堅實得依靠。單單是大家庭的那份溫暖,就值得我對你們一輩子堅定不移的愛。
現如今,我後悔了。我後悔這些話沒有親口告訴你們,我後悔沒有多多的陪伴你們。現如今天各一方,我只能在另一個世界思念你們。
世事無常,但親情總在。有你們相伴,此生無憾。
願這封信,能夠到達天堂。願你們,在天堂里得享安樂。也請你們在天堂等著我。我相信,我們是一定能夠再次相聚的!
唐歌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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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著眼淚,唐歌把這封信寫完,仔仔細細的在火里燒了,心裡默默的祈禱,希望這封信一定要到達天堂。「如果他們去了天堂而自己不在,他們一定會著急的。」唐歌默默的想到。
大石頭靜靜的看著唐歌做這一切,沒有上前打擾。他不明白唐歌到底在做什麼,但他能感覺到,這一切對唐歌很重要。他更能感覺到,自己的孩子的確跟以前不同了。
做完了這一切,唐歌丟掉木棍,把眼淚擦乾,拍乾淨手,回頭對大石頭說:「睡覺。」然後就躺在自己床上不再言語。
「雖然開啟了新的生活,可並不代表就能忘記過去。不管如何,我都會把你們牢牢的記在心裡。明天開始,我將好好珍惜這神奇的第二次生命。相信有了第一次生命的經驗,這輩子肯定能活的更加精彩。」唐歌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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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睡前,他仔細的審視了小石頭的記憶。確定了自己確實是處在原始社會。這裡的人以狩獵採集交易為生,不虞飢餓卻害怕災病。全部落百十口子以山洞為屋,部落里也有一些草房不過住的都是沒有身份的奴隸。
部落的所在是一個小土山,山洞都是在土山上挖掘出來了,一般一家人就居住在一個十幾平方的山洞裡。人口多的家庭就再開上側室,或者等孩子大了另外挖一個。胖巫住的山洞就是幾個房間連在一起的。
部落在的小土山南北走向,南北長,東西窄。不過大家的山洞都擁擠在南邊狹窄的向陽面,東西兩面雖然也有山洞但是除了奴隸沒人去住,而且沒有部落的允許,奴隸們就算是凍死也不能住進山洞。
山包南邊緊挨著一座小山,小山是石頭山,也就是唐歌在山頂罵天的那一座。部落里很多石器都是從小山上採集的石頭來打磨。茹毛飲血,就是部落生活的真實寫照。
在這種環境下,怎麼樣才能讓自己過得舒服點?唐歌苦苦的思索。
不知不覺間,唐歌沉沉的睡去。在夢中,他又回到了家裡,家人的身影在自己身邊一個個浮現。唐歌和他們打打鬧鬧,嬉笑怒罵,夢中的一切都是那麼的開心,祥和,唐歌覺得這樣的生活非常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