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後山又出事了?
辦公室的大門敞開著,裡面的一張紅木辦公桌旁,站著一位背負雙手的中年男子,一身灰色警裝穿得筆挺如松。
這就是江州市的警察局長,何振良。
何振良此時背對眾人,左手兩根手指擱在桌沿上,有節奏地輕敲著,似是陷入了沉思。
他抬頭看了看牆上的日曆,今天是農曆七月十三。
這是個特殊的日子,正巧是他小兒子的生日,換在以前,他早就回家陪小兒子切蛋糕了。
可今天的日子偏偏如此不巧。
昨天深夜政府那邊有人連續給他打了三次電話,讓他今天務必親自過審一個案子。
按理說,政府跟公安局隸屬於兩個行政體系,本是不搭噶的。
可那個電話有點特殊,因為那是來自於江州省州長——宋國安的許秘書的電話。
許秘書的電話,傳遞的當然是州長的意思,就算何振良是警察局長,也不敢輕易不賣這個面子。
易凡的案子,他已經聽手下彙報過了。
案情很簡單,黑道殺人嫌犯,有污點證人舉證,立案應該不成問題。
可案情正是因為太過簡單,他才有些疑惑。
因為這種案子,在江州省一年在都可以遇到上百件,他不明白這起案件有什麼特別,竟然讓一州之長都如此著緊。
難道宋州長在意的是這個人嗎?還是說,「上面」有其它人特別在意?
何振良坐到這個位置了,思維不自然會往那個方向靠,他敲著的手指一停,感應到身後有人來了。
「何局,您來了。」中年黃警官將易凡與那名眼鏡男帶了進去,強裝鎮定道:「實在不好意思,局裡臨時出了點事,沒能去迎接您。」
黃警官也不敢具體說局裡出了什麼事,可又不能不說,所以就輕描淡寫的混在一句寒暄里。
何振良的注意力顯然還在另一件事上,沒有理會中年警官話里的意思。他讓人把門關上,看了看易凡兩人,尤其在易凡臉上多停留了一會。
「黃興,案情進展的怎麼樣了?」何振良道,黃興正是那中年黃警官的名字。
「呃……」黃興頓了頓,眼神複雜的瞪了眼鏡男一眼,咬牙道:「污點證人似乎又不願意舉證了。」
「什麼?」何振良眉頭一挑,不由看了黃興一眼。
黃興的話太出乎何振良的意料了。
何振良想過這個案件的各種可能性,以及背後的種種聯繫。甚至假設如果證據坐實,易凡最終被判死刑,是不是會有像宋州長和其它「上面」的人出面?
顯然,他沒有推測到污點證人反水這點,也許是因為過於信任黃興這個老下屬,何振良已經先入為主的覺得,黃興會在確實好了污點證人證據充足的情況下,才會上門抓人。
黃興也被何振良看得臉上一紅,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再說話了,伸腳踢了一下旁邊的眼鏡男,肅容道:「局長想問你話,你想清楚了再說!」
眼鏡男一聽是局長,還以為見到了救星,立即帶起哭腔:「局……長,我是冤枉的啊!」
這話一出,黃興臉色青紫,這個貪錢的臭小子,果然是個假的。
「怎麼回事?」何振良臉色也有些不好看,難怪徐秘書接人給自己打電話,送州長這麼早緊的一件案子,竟是讓自己的人給辦砸了。
黃興一看到這個節骨眼上,也沒辦法,只能將眼鏡男說了那30萬的事,一五一十的說給何振良聽。
「所以你是誣告?」何振良兩眼寒光閃閃,反問眼鏡男。
「誣告?!」眼鏡男愣了一下,但也反應過來了,立即搖頭:「沒有啊,我沒誣告任何人!」
誣告,在刑法中是指捏造事實誣陷他人,情節嚴重的,可是要追究刑事責任的,眼鏡男當然不敢擔這個責。
「不是誣告,那你是污點證人?」何振良又問道。
「污點證人……什麼是污點證人?」眼鏡男壓根不知道自己為何出現在這裡。
「就是你也有犯罪,但主動自首並舉報同夥,量刑上可以酌情考慮。」何振良一句話就解釋清楚。
「犯罪?我沒犯罪啊!」眼鏡男一聽犯罪兩個字,立即就慌了,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光從字眼也知道犯罪比誣告還嚴重!
「不是污點證人,也不是誣告,那你是什麼?」何振良的手指在桌子上重重地敲了兩下,心中已經有幾分不耐煩。
「我……我也不知道……總之我是冤枉的啊!局長你要相信我啊!」眼鏡男剛說完,門口已經有一名警察抱著一摞資料快步走了進來。
「何局,這是他之前錄的口供,他確定是來自首指證易凡的。」黃興趕緊上前,指出了眼鏡男簽字畫押的地方。
何振良瞥了一眼,也不說話,手指在桌沿上又咚咚的敲了起來,目光如鷹一般,盯著眼鏡男心中發慌。
黃興見何局長不說話,早就背上冷汗連連。
污點證人反水,那口供也不一定能成立,從這個角度看,之前抓人的行動確實太魯莽了。
黃興扭頭看了一眼平靜不說話的易凡,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這個時候找對方問話,豈不是自討沒趣?
可事已至此,終歸是要有一個解決方案。
黃興收起尷尬的表情,把手中的口供放到眼鏡男面前,厲聲道:「現在我再問你一次,你是犯罪,還是誣告?」
眼鏡男一看眼前這份口供,腦中立即回想起一兩個模糊的片斷,臉色刷地一白,「我……我也不知道我……」
「還說你什麼都不知道!白紙黑字,我看你就是誣告!」黃興氣得將口供往眼鏡男頭上一甩。
眼鏡男這回再不說話了,他已經想起自已來警局的場景,但他心裡也有小算盤。
誣告和污點證人,屬於不同的性質,前者是違法,後者是犯罪,量刑完全不同,眼鏡還是能區分清楚的。
犯罪啊,按向成天的案子來判,就算是污點證人也不知道要判多少年?
一看眼鏡男不再言語,何振良跟黃興已經心裡有底:目前已有的證據無不顯示,這名眼鏡男應該是收了錢之後,冒充污點證人指認易凡,後來因擔心坐牢,心理素質崩潰,返水暴露出自己誣陷的真相。
「既然已經調查清楚,那我可以離開這裡了嗎?」坐在旁邊的易凡突然開口,黃興立即不知所措地望向何振良。
黃興心中自然是不希望易凡直接離開,因為那樣就直接證實了他抓人的那次行動是個徹底的錯誤。
把易凡留在腦中還有一個作用,這是調查清楚馬俊生的事,是否跟他也有關係?
黃興隱隱覺得有些關聯,可就是說不清楚。
不過眼前有何局長在,這事黃興做不了主。
「當然可以,這次是警方處理不當,對你造成的不良影響,我代表警方向你道歉。」何振良突然挺身向易凡敬了個禮,立即引得黃興等人也連忙跟著敬禮。
「那我什麼時候能走?」易凡心中有鬼,這個敬禮敬得他有點心虛,趕緊起身。
「隨時能走。現在外面有點晚了,你回哪,我送你吧!」何振良見對方沒有追查警局職責的意思,長長舒了口氣,立即上前示好。
「何局,我也一起吧……」黃興知道這回自己逃不了責任,正想一起同行,好在路上跟對方道歉。
「不用了,牢里不是剛發生了一件大事嗎?你留在這裡處理!」何振良擺了擺手,立即命令警察去幫易凡安排好手續。
黃興愣了愣,原來何局長對這裡發生的一切早就了如指掌,不由為自己剛剛的小心思感動慚愧。
「還有,你再發一份公告給媒體,對外澄清這件事的始末,給易同學一個說法。」何振良又道。
這算是幫易凡洗白,也是公開承認黃興這次抓人的失誤。
黃興自然沒有話說,點了點頭,不由厭惡地瞪了眼鏡男一眼。
那眼鏡男早就羞愧的垂下頭去,眼中既是茫然又是悔恨,可他至今仍是未想清,自己為何就到這裡來了?
……
何振良親自開著車,將易凡送到學校門口。
他有意將車開得慢些,路上想方設法打聽易凡跟宋州長、以及「上面」一些人的關係,可惜都沒有任何收穫。
就這樣,當車子到達江州大學門口時,已經是晚上了。
何振良又寒暄了兩句,終於帶著一些失望離開。
望著車燈遠離,易凡眼神微眯,接著又長長出了口氣。
他在牢中才呆了一天一夜,沒想到就發生了這麼多事,簡直是度日如年。
而馬俊生之死,他也不知道怎麼向馬一行開口。
算了,這種事情就讓警察去煩惱吧!
如今易凡已經出獄,向成天的案子也解了,心緒當然輕鬆許多。
易凡剛才在何振良的車上,不方便打電話,此時立馬給家裡和公司分別打了電話報平安,兩邊都是歡喜之聲。
打完之後,易凡正要朝宿舍的方向走去,想了一想,還是先給舍友們報個平安,讓大夥高興一下。
嘟嘟聲響,易凡給方子豪拔的電話有點久,他還以為這小子又出去鬼混,正要換個人打,電話突然在最後幾秒接通,裡面傳來方子豪哭聲似的叫嚎叫:
「老三,後山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