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小榮
唐源跟了司徒情快三天了。
他知道自己不能奈何司徒情便只有遠遠地跟著,因為前些時日司徒情放火燒了唐門的祠堂,那可真是奇恥大辱之事。
當時司徒情戴著面具穿著黑衣,所有人都認不出來,只有唐源一眼便認出來,那就是他那天遇上的司徒情。
司徒情一直知道有這麼一個小尾巴跟著他,不過他也不生氣,也不故意避開。
畢竟,唐靖死的事還多有疑點,唐門那邊他也需要一個突破口。
而唐源,就是這個突破口。
這天夜裡,司徒情找了一個客棧睡下,他吹熄了燈,翻身躺在床上,目光卻靜靜地看著窗外。
果不其然,三更十分,一股帶著甜香味的迷煙就順著破開的一個窗洞鑽了進來。
過不多久,一個黑影就輕輕巧巧地落在了窗前,動作十分緩慢仔細地推開了窗閂,接著就一步踏了進來。
唐源總算是找到了可乘之機。
不過他沒有看見,躺在床上的司徒情在這時不動聲色地笑了一笑。
就在唐源緩步走到床前,伸手準備點了司徒情的穴道時,毫無預兆的,司徒情睜開了眼。
他那雙瞳孔便是在黑夜中也閃爍著冷冷的清光,唐源當即便嚇得退後了兩步。
司徒情看到唐源這個反應,目光一動,便徑直翻身下床,淡淡道:「跟蹤我這麼久,你想做什麼?」
司徒情的語氣帶了三分質問七分清冷,就連唐源一時間也覺得自己理虧了,然而隨即他便想起唐門祠堂被燒的事,咬了咬牙,道:「你為什麼要燒我唐門祠堂?」
司徒情聽到這裡,目光一動,道:「你憑什麼說是我燒的?證據呢?」
司徒情這句話一出口,唐源倒是瞬間就愣住了,半晌,他十分篤定的道:「我認得你,那是你的面具,我絕對不會認錯人的。」
「就憑一個面具?」
唐源再次啞口無言。
司徒情不輕不重地看了他一眼,末了淡淡道:「原來唐門的人都是這幅德行,我算是見教了。」
「我不想跟你鬥嘴。」唐源這次倒是學乖了。
司徒情聽到唐源這話,目光一動,道:「這樣吧,我知道燒毀你唐門祠堂的人是誰,只要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告訴你。」
唐源聞言,驟然一驚,他抬頭看想司徒情,結果發現司徒情目光清冷如鏡,一時間自己也不由得動搖了。
確實……他並沒有看清那個人的容貌,若真是憑一個面具就斷定是司徒情也未免太過武斷。
「你武功不如我,所以即使你不答應,你也抓不到我,我不過是給你一個機會罷了。」
司徒情這句話平平靜靜地說出來,沒有任何貶義,然而還是聽得唐源心中一緊。
可唐源不得不承認司徒情說的有道理,半晌,他咬咬牙,道:「你問。」
司徒情見魚兒上鉤了,目光一閃,便淡淡道:「我要你把唐靖和你們三長老死時的情形一一告訴我,越詳細越好。」
唐源聽到司徒情又提起唐靖,不由得皺眉道:「你跟大師兄究竟是什麼關係?」
然而他這句問話只得到了司徒情冷冷的一瞥。
所以,雖然唐源極其不情願,但最終他還是耐著性子一點點把從其他師兄那裡聽到的事實講了出來。
「掉進了深潭?那屍體呢?」司徒情聽到一半,不由得問道。
唐源搖搖頭:「據說是找不到了,畢竟那條河流太長,誰也沒法從源頭一直找下去。」
司徒情聽到這,心中的期冀便又添了幾分,然後他沉聲道:「繼續說。」
唐源對於司徒情的情緒變化有些奇怪,但他也不好多問,沉吟了片刻,他便繼續講當時的事。
講完之後,唐源看向司徒情,道:「我說完了,你可以告訴我燒毀唐門祠堂的人是誰了吧?」
司徒情聽著唐源的敘述,此刻心中是波瀾起伏,這會,他微微回過神,不由得對唐源這個唐門人心中添了幾分恨意。
因為正是唐門的人逼死了唐靖。
想到這,司徒情也不願跟唐源多作周旋,索性一拂袖,冷冷道:「燒毀唐門祠堂的人就是我,你要如何?」
「你!」
唐源沒想到司徒情會突然承認,一時間也是瞪大了眼。
看著唐源又驚又怒的神色,司徒情心中忽然生出幾分報復的快感,他冷冷一笑,又道:「你口口聲聲稱唐靖為大師兄,那你又知不知道當年他因為追魂針被唐門追殺的事?你們唐門就因為一個無憑無據的消息便相信唐靖是叛徒,還要除之而後快,你真的覺得你們唐門那些長老和師兄弟都是好東西嗎?」
「你不知內情又憑什麼血口噴人!」唐源猛地打斷了司徒情的話。
司徒情微微一怔,便聽到唐源有些生氣又有些急切地道:「沒錯,唐門是派人出去尋找唐靖師兄的下落,但也只是要把師兄帶回唐門內進行審訊,從來沒有說過要殺他,而停雲峰一事,也是唐靖師兄自願護著那個魔教妖人才會落的那般下場,還害了三長老——」
唐源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司徒情點住了穴道,接著司徒情冷笑一聲,目光灼灼地看向唐源道:「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便不妨告訴你,我便是那個魔教妖人。」
唐源穴道被點,此時發不出聲音,聽到司徒情這句話驟然睜大了眼,嗚嗚直叫。
司徒情看著這樣憤慨又滿心無知的唐源,忽然很想把當年所有事情的□□都告訴他,然而念頭一轉,司徒情又放棄了。
對於唐源這樣一個無名小卒,他犯不著如此大費口舌。
冷冷看了唐源一眼,司徒情道:「三個時辰后,穴道自解。」
臨走前,司徒情又補充了一句,「別再讓我看到你。」
然後,司徒情拂袖而去,留著唐源一個人靜靜在原地,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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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榮一大早醒來的時候,小唐就已經在鐵匠鋪前賣力地錘著鐵塊了。
「嘿!」小榮猛地一下蹦過來,想把小唐嚇一跳,然而這一次小唐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小榮撇了撇嘴,走過來,把一條腿搭在檯子上,道:「真人不露相啊。」
小唐聽到這話,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小榮,然後他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接著搖搖頭,繼續錘鐵塊。
小榮見狀來了勁,立刻從鐵匠台上把腿收回來,然後眼巴巴地湊到近前,低聲問小唐:「我說,你真有那麼大本事怎麼以前都不見你提?」
小唐看了他一眼,道:「因為我是被朝廷通緝的要犯。」說著,他便轉身去提了鐵壺給自己倒了滿滿一碗水。
小唐這麼敷衍的說辭小榮當然是不信的,他揚了揚脖子,道:「你要是不告訴我,我就去鎮上說,你是個厲害的練家子,行蹤詭秘,讓衙門來抓你。」
小唐一口氣喝完一碗水,喝得有些急,有水珠順著他線條流暢的脖子滑下來。
接著他放下碗,慢條斯理地看了小榮一眼,道:「你去,我不攔你,回來記得給驢子喂飼料就行。」
說完,小唐低頭繼續錘鐵。
小榮見小唐軟硬不吃,立即梗起脖子道:「臭小唐!」
然而他也只會這麼一句,小唐聽得耳朵都起繭了。
小榮自己翻天覆地地罵了一陣子,小唐不理他,他就又自己一陣風一般地闖出門去玩了。
小唐見小榮這般,也只有搖搖頭一笑,然後低頭繼續打鐵胚,這時鐵胚的形狀略略分明了一點,像是把斧頭的樣子。
一個早上的時間,小唐打了兩把鋤頭一個鏟子,正當他準備收拾東西叫小榮回來吃飯的時候,院子的大門被哐哐敲響了。
村子里的人都客氣講理,斷不會這般敲門,而小榮自己進門也犯不著敲,所以小唐眉頭一動便知道來者不善了。
他沉吟片刻,擦了擦手上的煤灰,便走過去開了門。
門一開,果然是陌生面孔,穿著十分富貴但俗氣,趾高氣昂的模樣倒是很讓人厭惡。
「就是你平時照顧小榮少爺的?」那人仰著臉問道。
聽到小榮的名字,小唐心中一動,隨即他淡淡道:「是我。」
那人拿兩個眼睛把小唐上下打量了幾眼,覺得他只是個普通鐵匠,便笑了一笑,道:「小榮少爺想見你一面,請吧。」
說著,那人便把身子一側,小唐目光看過去,門口就停著一輛馬車。
「你們是什麼人?」小唐問道,雖然他已經猜出了七八分,但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
結果不出他所料,那人只是拿鼻子一哼,然後仰頭道:「這與你不相干,若是你還想大富大貴,就什麼都別問,跟著我們走一趟,若是不想,就當我沒來過。」
「小榮在哪?」
那人拿眼睛覷了小唐一眼,十分不耐煩地道:「自然在我們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