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第 101 章
?本來,通個電話是情侶間再再正常不過的交往,但這次因為有了父母的叮囑,許苡仁忍不住先在心裡打起了腹稿,生怕沒有完全傳達精神,改天又被他父親冷嘲熱諷。不料才剛醞釀了一句「你好」,手機竟然就自己唱起歌來。
「哥——」李超越的語調迷糊得有些甜膩,聲音低啞而性感,像是邊伸懶腰邊回的電話,「怎麼啦?」
「……超越。」藏在心底的聲音驟然在耳邊響起,許苡仁連唯一的一句「你好」都用不上了。
他忽然開始恨自己吃什麼飯、睡什麼覺、為什麼沒早點打這通電話?休什麼班、回什麼家、為什麼要浪費一天的假期?這一天過得何其寂寞空虛,一整日的庸庸碌碌都抵不過一句問候讓他的心填得滿滿當當,始知「娶了媳婦忘了娘」是一件和學歷、教育、人品無關的事,而是一種人性的本能——何止是忘了娘?除了耳邊說話之人,簡直全世界都已不在他眼中。
「哥——」李超越更加曲溜拐彎兒地喊了一聲。
若放在平時,這聲喊完之後李超越肯定已經整個人巨大沉重而柔軟無骨地蓋在許苡仁身上撒潑打滾了,眼下雖然沒人蓋上來,但是許苡仁的生理反應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被這麼一喊,立即蘇醒。
許苡仁:「……嗯。」
「哥——」李超越又膩歪了一聲,好像在床上翻了個身,像小貓嗚咽道,「哥,我想你了,好想抱著你親啊,你不在旁邊我這一覺睡得一點意思也沒有,我看我還是一個月到點就回家吧,你不在我要受不了了。」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許苡仁想也不想,馬上應道:「好。」
李超越:「哎,你想不想我?」
許苡仁輕聲道:「當然想。」
李超越更輕地氣聲問:「想——我——什——么?」
許苡仁被他賊里賊氣的聲音逗笑了,道:「想抱抱你。」
「啊?就想抱抱嗎?」李超越不甘又失望地哼了一聲,「不想跟我那個那個嗎?」
許苡仁:「……」
他低頭看了看,稍微換了下坐姿減少兩腿間的壓力,深吸一口氣,明知故問道:「哪個哪個?」
李超越嬌嗔:「噫你好壞啦,你想讓我給你哪個嘛?你說哪個就哪個!」
許苡仁低笑:「哪個都行。」
怎麼打電話這麼好玩的事兒他以前就沒想起來干過呢?
李超越來了興緻,精神百倍道:「那就咱走之前那個!」
「……咳,」許苡仁輕咳一聲,「那個不行,對你不好。」
李超越蹭地一下坐了起來,聲音氣路都順暢了許多,大呼:「哪裡不好了啊!我現在放屁可響可響了呢!我都養好了!」
許苡仁真想伸手捂住他的嘴:「你小點兒聲啊,放屁響還是光榮的事兒嗎?」
李超越鬱郁道:「反正你就是光想著自己舒服了,不想對我負責任。」
許苡仁只恨一腔熱血不能抽出來給他看,兀自搖頭苦笑道:「絕無此事。那以後我只讓你舒服,你看情況打賞我,行嗎?」
「行,這可是你說的啊。」李超越毫不客氣,「那我現在就要。」
許苡仁的笑容瞬間凝固:「……什麼?」
李超越:「開視頻啊,咱倆一起打。」
手機似乎陡然變成了洪水猛獸,許苡仁拿遠了十幾公分:「……」
聽筒里傳來李超越的聲音:「你剛剛說的呀,你讓我舒服,我現在又摸不著,就想看看你,看你我就舒服了呀。」
許苡仁:「……超越啊……」
「哎,算了……」李超越不怎麼走心地淡淡嘆了聲氣,好像對他的反應全無意外,「你看吶,你就是這樣,說的比誰都好聽,真到跟前了又開始講道理。剛說『哪個都行』,我說上床,你又說不好,再說『讓我舒服』,我一說要看一看你,又不行了。」
許苡仁:「……」
「講道理我也會呀,都講道理還說話幹嘛呢?」李超越語氣裡帶了一絲真假難辨的笑意,不像是真的開心,倒像是想潤滑一下這生硬冰冷的幾句話。他緩緩說道,「只要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各自想想按道理今天該幹嘛,不就行了……大家都按道理辦事,皆大歡喜呀。」
他說話依舊是輕聲細語,聲音依舊十分好聽,語調也仍是輕鬆的。
可不知為什麼,許苡仁卻聽出了幾分沒來得及藏好的傷心味道,那是一種求而不得,明明想擁抱得更緊,卻擔心因此把他嚇得跑遠,所以只能一再壓抑自己,裝作若無其事、悉聽尊便的感覺。
在這其中,許苡仁自己則像是個一再給對方希望、開出空頭支票、到了關鍵時刻卻又退縮的偽君子,並且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打著「為你好」的旗號將李超越的要求襯托得無比無禮,貶低得一文不值。
而李超越要想留在他身邊就得盈虧自負,把這些苦水自己悄悄咽下。至於那些收到時歡天喜地、一轉眼卻說作廢就作廢的空頭支票,也只好自己默默地折成一張張書籤,夾在時光的書頁里。
即便偶爾翻到看見了,也不能追責,最多說一句「你看,你以前還說過什麼什麼呢」——連抱怨都得小心翼翼,將語氣拿捏得不輕不重,偽裝得像是一句風輕雲淡的調侃。
這樣隨心而至、隨口開出的空頭支票他還開了多少?其中又有多少是李超越想來找他兌現的時候,卻只討得幾句不知痛癢的大道理的?
李超越說他「只顧自己舒服」,真是一點兒也沒說錯他,原來這話不止是說身體上的,更是心理上的,畢竟每次他開出這樣的空頭支票時總有一種自己愛得很周到很盡心的感覺,還一直以為自己像情聖一樣無所不能付出呢。
許苡仁好一會兒沒說話,李超越反而有些緊張,用哄小孩子的語氣笑著跟他說道:「跟你開玩笑的啦,你困了吧?快十點了,是不是該睡覺了?」
——明明吃虧難堪的人是李超越,他卻還要渾不在意般說一句「開玩笑的」、「沒關係啊」。
許苡仁仍未說話,李超越更加緊張,自己幫他找著借口:「哥,你明天要上班了吧?你休息吧,我也該起床了。那就這樣……」
「等等。」許苡仁打斷他,問,「超越,你那邊幾點?」
「我看看,」啪地一聲,李超越似乎打開了床頭燈,看了看道,「五點半。」
許苡仁:「……五點半你就要起來了嗎?」
「嗯,起來轉轉唄。」李超越故作輕鬆道,「我來的時候在飛機上也睡了,本來就不怎麼困,我在夢裡還想著你會給我打電話呢,後半夜一直沒睡得太沉,起來活動活動也好。」
許苡仁心疼自責得無以復加——如果不是他父母提醒,他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想起來主動打個電話,李超越會不會空等一場又一場?他父親說他們倆最多堅持兩年?那都是高估了他!
李超越試探地問:「哥,你困不困?你要是困就早點睡,不用陪我聊了。」
「不困。」許苡仁答得快,想說點什麼新鮮的話題卻不知從何開口,想了想道,「超越……你那……」
李超越:「嗯?」
許苡仁:「……你那屋裡的電視放在哪?」
「電視?在我正對面啊,」李超越有些意外,緊張不安道,「怎麼了?有什麼新聞嗎?咱那出什麼大事了嗎?」
「沒有沒有,我就問問……」許苡仁尷尬地說,「你那的……空調好用嗎?」
李超越不明所以:「不知道啊,我沒試。來的時候是開著的,我看這邊不熱,通風又好,環形海景的窗戶錚亮錚亮的,一點霧霾都沒有,不吹吹海風不是浪費了嘛,我就給關了……空調怎麼了嗎?」
「嗯……沒事。」許苡仁沉吟片刻,「那,你刷牙了嗎?」
李超越:「沒有哇。哎呀,我這不是還沒起床呢嗎,等會兒起來肯定會刷的啦。」
「你那……」許苡仁咬了咬牙,還是沒能問出來和他父親一樣關於牙刷上有多少根毛的問題,自以為較為正常地問,「你那邊的牙刷長什麼樣?」
李超越更加一頭霧水:「就是個牙刷的樣兒啊,這邊酒店不提供拖鞋和牙刷,我自己去便利店買的,一刀多,你看咱家那超市十來塊錢的牙刷什麼樣這兒的就是什麼樣,人的牙都是一樣的,這刷子能不一樣嗎?」
許苡仁懷疑他父親在傳授這一段的時候必定是忽略了什麼極其關鍵的注意事項,否則他問出來怎麼會顯得這麼愚蠢?
他悶悶地應道:「哦,這樣。」
饒是李超越再聰明也一時猜不透他為何如此反常,順著他的話問道:「要不,我給你帶幾支回去?」
許苡仁:「……好。」
李超越:「哥,你喜歡用什麼顏色的牙刷?」
許苡仁是真不挑:「都行,你看著買吧。」
李超越嘿嘿一笑:「好,那牙膏還要嗎?你看看咱家還缺什麼?我一起都買回去。」
許苡仁眼前驀然出現了一幅和李超越同行而歸的人個個西裝革履,只有李超越肩頭扛著一麻袋牙刷、毛巾、拖把下飛機,走到海關處時不得不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個個拆開包裝,以證明他不是想走私倒賣這些東西的場面。
許苡仁趕忙制止道:「不缺了,什麼都不缺,缺也等你回來,咱倆一起去買。」
「嘿嘿,好嘞。」李超越像是個得到一顆小小糖果就心滿意足的孩子,笑得由內而外地甜,「哥,我就喜歡聽你說『咱倆』,感覺離你特別近。」
許苡仁:「咱倆離得還不夠近嗎?要不是你出差,都天天睡在一起了。」
「躺是躺在一起了,但是說話用詞不一樣,感覺也不一樣啊,」李超越道,「你平時老是說『你』怎麼怎麼樣,『我』怎麼怎麼樣,總覺得劃分得特別清楚,但是我不想跟你劃得那麼清楚啊,我就想跟你不清不楚、黏黏糊糊的。」
許苡仁輕笑:「那就不清不楚,黏黏糊糊。」
李超越十分滿意:「好!哥,你好不容易能早睡,早點休息吧,明天要好好工作哦!」
就要掛斷了嗎?許苡仁覺得意猶未盡,心中不舍。
李超越:「那就這樣?」
「等等。」許苡仁的心跳逐漸加快,
作者有話要說:
「等等。」許苡仁的心跳逐漸加快,一種明知故犯、超綱逾矩的辛辣刺激感湧上心頭,「超越,你剛才說要看的那個,還看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