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儘管趙程的妻子又氣又恨,可終究放不下一起生活了十幾年的丈夫,許苡仁又進行了一番動員,大姐最終交了一萬五千元的預交費,這下可以安心進行治療了。
許苡仁回到更衣室翻出手機,屏幕上除了師兄問催費情況的信息之外再無其他。
這麼晚了,他應該已經睡了吧。
熊孩子不會真的探索人體的奧秘吧?
師兄端過來餐盒表示了親切慰問:「辛苦了辛苦了,多吃點。吃完了回去休息吧。」
已經是半夜三點多鐘,就算李超越真「探索」也該探索完了,這時候回去不正好吵醒他?
許苡仁揭開餐盒,劈開一次性筷子:「哪能吃完就走啊。」
半夜把人叫回醫院來,師兄也有點過意不去:「還是回去歇歇吧,你看你都累瘦了,啊?我看今天這也沒什麼事了,肯定沒……」
根據墨菲定律,一般說完這種話十有八、九就「有事」了。
許苡仁心裡一緊,剛要提醒師兄改口,值班護士就跑到門前:「盧大夫,快來16號床看一下!快快!」
盧川放下筷子,「來了來了。」轉頭又對許苡仁交代了一句「我很快回來啊,你該回的回」就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說「很快回來的」,基本上都……
許苡仁:「……」
一直到早晨六點多,盧川也沒再回值班室,反倒是李超越的簡訊把許苡仁從迷糊中吵醒了。
「許哥,我回家啦,水電都關好了,中秋快樂!」
後面還加了一個兔斯基飛吻的表情。
許苡仁不難想象李超越本人揮揮他的大長胳膊做這個動作的樣子。
怎麼會有一個從元素組成到零部件都跟他差不多的人,讓他這麼忍不住朝思暮想,忍不住心心念念呢?
下午回到父母家,許長平的「老朋友」和他的女兒已經到了。許長平在醫學院任教,他的那些老朋友許苡仁從小到大沒見過也聽說過,眼前忽然冒出來的這一個他怎麼也沒有印象。
從醫院替師兄值完班,他只睡了三四個小時就匆忙趕來,導致這會兒看起來挺精神,其實已經是外強中乾,聽長輩說話聽著聽著就不知道神遊到哪兒去了,直到他媽媽一拍他的手背,笑著對「老朋友」說:「我們苡仁啊,人實在,就是不會說話。一看到喜歡的姑娘,你瞧,都挪不開眼了。」
許苡仁這才發現他剛才走神的時候,目光落在了誰身上。
如果一樣米養出來的不止百樣人,這姑娘應該就是那稀罕的第一百零一樣了。容貌出眾長發飄飄,談吐舉止深得長輩歡心,一切都比恰到好處更錦上添花,許苡仁也順理成章地想到了理由,待二人走後,對許長平淡淡地來了一句:「人家條件太好了,我配不上。」
許長平看著「出師未捷心先死」的兒子恨鐵不成鋼,嘆口氣道:「你啊!」
支開了許苡仁的媽媽,父子倆坐下來談話。
許長平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開口問道:「你們院每年都組織體檢吧。」
許苡仁不明所以:「肯定有啊。」
許長平低聲問:「你是不是有什麼毛病?」
許苡仁:「……沒有。」
「沒毛病你怎麼不找對象?」許長平明顯感到了他的敷衍,氣都上來了,「別說領回家裡來了,戀愛都沒見你談過,你這個年紀怎麼一點心思都沒有?就算你不開這個竅,你同事朋友里難道沒有提這個事影響影響你的?」
許苡仁知道他父親對他的婚事上心是人之常情,可這麼開誠布公地催促工程進度還是頭一遭,他啞巴了一會兒,搪塞道:「……我談了。」
向來不喜形於色的許長平只尷尬了一瞬間,居然慈祥地笑了,喊來了許苡仁的媽媽,兩個人一起審訊:「是做什麼工作的?」
這就是「說一個謊就要用無數的謊來圓」的痛苦。
許苡仁閃爍其詞道:「……還沒成,別說了。」
進度未明也絲毫不影響許苡仁媽媽的熱情:「沒成也可以先跟我們說說嘛,我跟你爸都是關心你,先了解一下情況也不是壞事。是你們醫院的嗎?你說嘛,我們絕對不會偷偷跑過去找人家看的。哎呀,要兩邊都是醫生護士可太忙了,這個值班那個值班的,以後你們哪有時間照顧孩子啊,湊到一塊兒都難。不過我也快退休了,到時候我來幫你們帶,你就放心吧,絕對養得跟你小時候一樣白白胖胖的!苡仁啊,快說說,是做什麼的?」
許苡仁看向窗外,努力想象著把天上的一朵雲捏成人形,再灌以背景帶來複命:「……不是,是製藥上的。」
許長平鼻子里「嗯」了一聲:「醫代?女孩子干這個太辛苦了,拋頭露面的。她大學學的是什麼專業,還會不會幹別的?到時候想想路子,給她換個清閑點的工作。」
以許長平雷厲風行的辦事風格,真的能現在就開始著手打聽工作。
許苡仁趕忙攔道:「……不是銷售,搞科研的。」
能到搞科研這個級別的,不是博士最低也是碩士。許苡仁的父母警惕地對望一眼,趕緊問:「多大了?」
再說下去就更像是在描述李超越了,這種感覺真的,糟透了。
試想,一個你一點都不喜歡或是當作普通朋友的人,卻在父母面前把你描述成他的男女朋友,全家還坐在一起商量著以後怎麼結婚生娃,換工作買房子,讓當事人知道了,會怎麼想?
兩情相悅下可以說是美好的展望,可八字沒一撇甚至對方毫不知情的情況下,這就是一種無禮冒犯。
尤其是那個人,從身份到性別,都是此生絕無可能履行他父母的這些設想的人。
許苡仁睡眠不足的困頓勁兒影響得他愈發思緒不清,他忽然站起身來:「不知道多大,別問了。我先下去倒車,爸媽你們換好衣服就下來吧。」
許長平夫妻二人還以為他是害羞不好意思,頓感這事更有譜,晚上的家宴中許長平紅光滿面,信誓旦旦地跟許苡仁的爺爺保證了幾年之內抱上曾孫、三年生倆什麼的,就差把喜酒喜面的請帖現在就撰好了。
他從來不知道父母有這麼強烈的抱孫子的願望,心虛得吃了幾口飯就借口回醫院值班落荒而逃。
一天半夜,來了一例急診手術,幾人忙活到快天亮才做完,橫七豎八地躺在非限制區的沙發上休息,忽然路主任說了一句:「我想起來一個笑話。」
大家正是疲憊的時候,需要調節一下氛圍,盧川立刻假裝正經:「主任要上課了,認真聽講,都把手放到桌面上。」
路主任開始繪聲繪色地講:「有一個村子的村長去跟記者反映,說我們這個村的計劃生育工作不好做啊。
記者就問,為什麼不好做?
村長說,我們村旁邊前兩年修了一條鐵路,每天早晨四五點鐘準時就要過一趟火車,轟隆隆地嗚嗚響,把村裡人全都吵醒了。你說這個點兒,起來吧,又太早,再睡一覺吧,時間又不夠,所以……」
大家都聽懂了,跟著意味深長地嘿嘿的笑,許苡仁也笑了兩聲。
緊接著就被盧川捅了一下肋骨,打趣道:「你笑什麼笑,啊?小光棍跟知道怎麼回事兒似的,你不許笑。」
好像一夜之間到處都容不下一隻無辜的單身狗了,許苡仁無奈笑道:「光棍也不妨礙我聽懂了呀。」
「小許,」路主任說,「你們家許教授前幾天給我來電話了,問你和誰走得近,聽說你有心上人啦?」
「哎喲——」盧川像被踩到尾巴的貓怪叫了一聲,「誰呀?啊?簽保密協議啦?我天天跟你在一塊兒都沒看出來?來來,拿刀來,我給他切開看看心裡裝了誰,再給他縫回去。」
心上人。
這幾個字也許於別人是如糖似蜜,於他,卻重逾千斤。
「什麼時候一起出去吃個飯認識一下,我請客。」盧川剛發現新大陸,自然不願放過。
許苡仁心想,只能下輩子了。
深夜,正在家裡睡著覺的許苡仁忽然聽到手機刺耳的鈴聲,像是不速之客闖入了幽靜的夜晚。
等他看清了當前時間和來電顯示,頓時更加心驚。
他飛快地劃了一下屏幕接起電話:「超越,怎麼了?」
李超越從沒這麼晚給他打過電話,他們之間也沒有什麼要緊事是非這麼說不可的。
他把耳朵緊貼著聽筒,可電話那端一點動靜也沒有,許苡仁的心簡直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
他怎麼了?是出了事故,還是綁架?他現在人在哪?警局?醫院?
「李超越,是你嗎?」
依舊沒有回應。
許苡仁在床上一秒鐘也呆不住了,立刻起身下床,披了一件外套,抓起桌上的車鑰匙,「李超越,你在哪兒?說話啊!」
「……」電話里終於傳來一點窸窸窣窣的動靜,接著便是熟悉的聲音口齒不清地疑惑道,「喂?許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