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二章 君之名

第四百三十二章 君之名

「我想,我這一生,恐怕只有那一次,戲服重新上身的那一次,才會讓我有喜極而泣之感了。」商雪袖道。

徐碧簫頓時有些悲喜交加起來。

他囁嚅良久,道:「我……」

「所以,」商雪袖笑道:「下次演這齣戲,這裡一定要唱出喜極而泣,百感交集的滋味兒來。」

徐碧簫點點頭,又有些惱怒起來:「你總是拿我當小孩子一樣教。」

商雪袖便轉過頭看著他,一雙眸子極為柔和,儘是體貼與關照,或許還有那麼一些些喜愛。

但徐碧簫知道,她有時候看燕春來、看那個叫商慕魚的孩子,也是這樣的神色。

商雪袖道:「不然呢?」

不然怎樣,徐碧簫並不知道,他早已不是一個少年,可卻添了彷彿只有少年才擁有的那種春愁。

————

和徐碧簫的那一番交談后,商雪袖自是有了些自覺,現在上京中幾乎無人不知「商雪袖」之名,便是拂塵文會,規模都比原先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她左思右想,那股子想要賭一把的勁頭兒又上來了,拿了戲本子去找徐碧簫。

徐碧簫看完了差點把本子扔了。

「這戲……」

「沒什麼不妥啊。」商雪袖故意道。

「你……」徐碧簫嘆了口氣道:「你別跟我裝了。整出《碧雲宮》和你的遭遇只差個換太子了,剩下就連火燒冷宮都一樣……現在演,合適嗎?你不是情等著人家來找你呢嗎?」

「不然呢?」商雪袖從徐碧簫手裡拿回了本子,道:「我既然掛了牌,開了口唱戲,就早有準備。」

「你準備什麼啦?」徐碧簫有些急起來,道:「你不過就是仗著……仗著當年入宮,沒拿『商雪袖』這個名字而已!」

「所以我才慶幸。」商雪袖道。

她突然有些歉疚起來,道:「我是有私心的。難道我不怕么……所以才那麼急的闖出名聲,所以才要促成行會成立……我想,哪怕真的有什麼事,行會裡有人在這上京敢喊上一聲,我便也不會那麼怕……」

徐碧簫鼻子一酸道:「你既然怕,幹嘛出宮以後不老老實實找個地方藏起來過日子呢?」

他到底還是答應了演這齣戲。

徐碧簫警告了秋聲社所有的人,包括花平在內,一個字的口風都不許跟文又卿以及硯霜社的人透露。

他帶著秋聲社在文又卿的監督下離了上京,轉頭便自己個兒折了回去,神不知鬼不覺的住在榮升裡面兒。

這是一出大戲,且不說角色之多,春茂社一個班子就吃不下來,光是時長,就起碼要兩三天。

自從霍都那場《酈姬禍》之後,倒再也沒有班子敢貼這麼大的連台本戲了。

彷彿知道總歸有那麼一天,商雪袖再度平靜了下來。

她想起徐碧簫問的那句她沒有回答的話。

她也不需要回答。

為什麼是她藏起來過日子呢?她沒有罪,也沒有錯……她有一身技藝,便不會甘心這樣平庸的過下去。

在她平靜的心緒之下,隱藏著她再也無法按捺的巨浪,她受不了,也等不了。

她不能好不容易下定決心來了上京,做了這許多的事情,最後空手而去。

難道要等到下一年、再下一年?

她沒有辦法再等下去,她要問為什麼,也要問他知道么……他若不知道,她便告訴他,要告訴他……他有罪……

商雪袖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起來,她看著台上,那是正在排練的《碧雲宮》,她眼神直勾勾的看著燕春來飾演的寇珠,手裡提著食盒,而徐碧簫飾演的李妃正在那唱「非是為娘心太狠」,唱的如同杜鵑啼血一般……

她的嘴唇抖了起來,她……也是有罪的……

沒有人注意到商雪袖的失態。

————

三月底本是皇后的壽誕,不過宮裡大抵是因為過年前後各種事情都大操大辦過了,所以這個壽誕格外的安靜。

連澤虞仍能記得三年前的皇后壽誕。

那天晚上的巨浪,彷彿將他的一切都毀滅了,他坐在御輦之上,看著夾在紅牆中的一線碧空,母后說的沒錯,是他自己的緣故,賴不到別人的頭上。

他剛下了朝,袖袋裡是禮部的摺子。

那是禮部要報備新的曲部主事的名冊,他點頭准了,原本蕭遷已經是庶人一個……

他到了今日,也仍不願提起或想起這個名字……

並非嫉妒,也非猜疑,只是一旦想到蕭遷,便能想起他當日說的每一句話。

既不是蕭遷,誰也無所謂。

可是連澤虞還是拿了過來,心中那一剎那還想到,到底還是受了阿袖的影像,原本他對這些戲啊曲啊不感興趣的。

小小一個地位極低的曲部,並不值得他這個日理萬機的皇帝去耗費心力親自批改查閱關於曲部的摺子。

可摺子仍被他打開。

商雪袖。

三個字就那樣出現在他的眼前。

連澤虞一瞬間便掐緊了那摺子上的紙。

這個世間,怎能有人佔了她的名字?

他不准許。

他將那摺子蓋上,只說了一聲容后再議,便下了朝。

可他的心跳動的越來越快,他現在看不清那一線晴空,只覺得一些都是模糊的,只有剛才看到的那三個字是清晰的。

他為天子,此時此刻卻不知道該去祈求誰讓他心中所求成真。

來公公早已覺得不太對勁,待到了醴泉宮,皇上下輦的時候居然腿腳一軟差點跌到,他下的心肝脾肺腎都要跳出來了!

他急忙撲過去將皇上攙住了,駕著御輦的太監也魂飛魄散,急忙跪在了地上,心中卻道:「今個兒停的挺穩的啊!」

「皇上……」

連澤虞擺了擺手,腳步有些虛浮的進了醴泉宮,一雙眼睛卻深深的看著來公公。

來公公一個心驚,「撲通」就跪下了。

連澤虞便低低的笑了起來,那笑聲越來越大,甚至連眼淚都笑了出來。

他終於知道了當初商雪袖在南郡的滋味。

眾人皆知,唯他一人蒙在鼓裡。

「皇上息怒!奴婢罪該萬死!皇上息怒!」來公公的頭叩的山響。

連澤虞道:「朕不生氣。」

蟲不老說

今天的第一更。結尾倒計時中:)回答深心的疑惑:雖然沒有明確的提出,但是大火是皇后的手筆。前面曾有章節說起齊淑的內心「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在苦心之糖那裡,也有暗示。這裡沒有太后的事,太后頂多是不聞不問,因為她會以皇帝為第一,打老鼠傷玉瓶這種事她是不會做的。皇後為什麼等到了端午,這與宋嬤嬤進宮有關,女人一直都是敏銳的不是嗎?而皇帝的痛苦,不僅源自於商雪袖之死,也源自於即使知道主使,卻無法殺了皇後為其報仇——那是一國之後,和妃子不同,廢后、弒后都是要引發朝堂震動的。(攤手,總之,這就是命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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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國艷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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