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白虎一路小跑回到玄塵面前時，玄塵竟然還是維持著他離開時的樣子，坐在蒲團上對著棋盤發獃，直到感覺到了白虎的氣息，才猛地回過神來，貌似冷靜的在棋盤上放下一顆白子。

只是看上去外表冷靜自持的玄塵上仙，此時卻是將一盤絕世棋局下的不能再亂。

白虎自然是不知道此時玄塵內心的真實想法和忐忑，只是帶著淡然給的話興沖沖的就闖了進來。

「上仙！上仙！鏡子說肯見你了！」

玄塵眼底的眸光閃過一抹亮色，臉上的表情看上去依舊沒什麼變化，只是手上的動作卻是再一次忍不住頓了片刻。

「嗯。」

他淡淡的應了一聲，聲音聽上去很低，白虎也聽不出裡面有什麼情緒。

「上仙你不去？」

看著自家上仙沒什麼動靜，白虎疑惑的問。

玄塵此時內心也是從未有過的掙扎，他想去，但是不知道見到人了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若是說錯話了水月會不會生氣，會不會又不想見他他了，她想要從他嘴裡聽到什麼？之前的幾件事他不知道她是否在意，他又該以什麼樣的態度去面對她？

玄塵微微懊惱的閉了閉雙眼，又想起了之前收回葉玄塵身上那一抹元神時，葉玄塵看向自己的眼神……

幸災樂禍……

對，就是幸災樂禍！他現在終於理解那眼神的寓意為何了，當時他看不懂那是什麼意思，也不是很懂葉玄塵為什麼會用那種眼神看著自己，現在再想起來，不是幸災樂禍是什麼？

玄塵現在再回憶起以前自己和淡然相處的情形，簡直覺得以前的自己就是在給現在的自己挖了一個又一個的坑！

但是他還是得去的，既然水月肯鬆口了，無論如何，他就必須抓住這次機會。

還沒理清楚自己該怎麼面對淡然的玄塵，轉眼已經來到了「仙緣殿」的大殿外，躊躇了片刻，還是邁了進去。

大殿內只有淡然一個人，玄塵緩步走到她身前，淡然撇了他一眼。

「坐啊。」

玄塵怔了一下，坐在淡然的對面。淡然此時正在煮茶，面容看上去很平靜，身上的氣場也很柔和，不像前幾日見面的時候那樣帶著距離感，似乎想要將他隔絕一樣的冰冷。

玄塵不自覺的就鬆了一口氣，雖然他還沒想到該說什麼，該怎麼面對，但是淡然的態度，讓他覺得或許開口也不是很難的一件事。

「水月……」

可是還沒等玄塵說出點什麼，淡然就再次打斷了他醞釀了良久情緒的話。

「嘗嘗我泡的茶。」

淡然將一杯茶水送到玄塵的面前，玄塵頓了一下便端起來湊到唇邊品了一口。清香入口，唇齒留香。茶水進入到口中的那一剎那，玄塵的身子忍不住輕顫了一下。

這個味道……久違的熟悉。

「這是……」

玄塵的眼神閃爍，這個味道他已經很久沒有品嘗過了，記憶深處的某一處被勾了出來，他之所以熟悉這茶水的味道，還是當時他是葉玄塵時，水月每日都會親自動手給他泡茶。此時再品嘗到，已經是時過境遷……

那樣的日子一去不復返，玄塵甚至從來都沒有奢望過還會有今天這樣的情景出現。

「我的茶藝沒有退步吧？」

玄塵的心又忍不住輕顫，淡然以這種語氣對他說話，就說明已經對他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水月……我……記得。」

淡然問他茶水的味道如何有沒有退步，也是在問他是否也同樣恢復了記憶，記得從前。

淡然沒有給他這句話任何回應，只是低著頭品著手上的茶，許久之後才開了口。

「我以為……葉玄塵不會存在於這個世上了。」

當她睜開雙眼的那一刻，看到玄塵的臉時，淡然確實是以為那時的玄塵是沒有想起來的，之所以可以那麼乾脆的轉身離開，一是無法因為面對剛剛記起的愛人想要親手毀滅自己的震驚，無法理清的思緒，而是對面的人是否和她一樣記得那段刻骨銘心的過往，如果不記得，她又該將他放在何等位置上去面對。

直到後來玄塵追了上來，她才敢確信，玄塵或許也同她一樣記起來了。

可是今時的淡然和玄塵，都不再是那時的水月和葉玄塵，他們身體里有的不僅僅是那一世的記憶。

淡然舒出一口氣，突然間冒出一句：「我聽勿喧說，當日的請婚帖你看都沒看就給我退回來了，我能問問是什麼原因讓玄塵上仙當時那般不願意這門仙緣嗎？」

「啊？」

玄塵被淡然突如其來的一段話給弄蒙了，一時間雲里霧裡的竟然想不起來淡然說的是什麼。

淡然挑眉看他，眼裡的意思再明確不過，這事兒當初可是讓她成了整個天庭里的笑話，他要是不給個滿意的說法，她可不大樂意。

玄塵這才猛的記起還有這麼一件事，急忙解釋道：「當初你送來請婚帖的時候，並非我沒看就給送回來了。」

想了想，又不對，仔細斟酌了一下，又道：「我當時確實沒看，因為那時候我元神剛剛被反噬，陷入沉睡，並不知道你送過請婚帖過來，後來元神下到凡間轉世，或許是又錯過了，下凡間之前，我是有吩咐過殿里的仙童，若是有哪位仙友送來請柬之類，就不要拆開原樣送回去，然後告訴主人原因的。」

玄塵說的有些顛倒，說完之後自己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不過大概意思倒是說明白了。說完之後又問了一句：

「仙童沒有告訴你我當時留下的話嗎？」

淡然聽完玄塵邏輯混亂的話，輕輕的搖了搖頭，道：「沒有。」

淡然還算平靜，玄塵卻是有些不淡定了，道：「你別誤會，我當初並沒有拒絕過。」

「嗯。」淡然卻只是淡淡的點了下頭。

所以……這是什麼意思？？

玄塵在不明所以的情況下，被淡然送客了。

玄塵帶著一肚子疑問回了自己的寢殿，一進門就被迎面而來的白虎截住了去路。

「上仙，如何？鏡子怎麼說的？」

玄塵臉上還帶著剛被水月那個叫勿喧的小仙童從「仙緣殿」里請出來時的那一臉茫然。

「說什麼？」

白虎被玄塵的不在狀態弄蒙了，難道上仙不是剛從鏡子那裡回來的？

「你不是去鏡子那裡了？你們和好沒有？」

玄塵皺了皺眉，道：「算是……和好了吧……」

這個問題他還真沒想，他們剛才除了品茶，也沒說幾句話，話說的最多的還是他，水月根本就沒跟他說幾句，態度也一直都是淡的不能再淡，甚至沒什麼情緒起伏。

她問完了話就給自己「請」出來了，也沒說和好不和好什麼的，問題是……他也根本沒問過……

白虎一挑眉，道：「什麼叫算是？」

玄塵微嘆了口氣，道：「我也不知道。」

白虎徹底蒙了，問道：「那你去了這麼久，到底都和她說什麼了啊！」

玄塵將他們之間的對話大概說了一遍，說完之後一人一虎陷入了沉默。玄塵看著白虎也不說話了，不由得有些奇怪。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么？」

白虎沉吟了片刻，道：「上仙，你太被動了。」

玄塵怔了一下，被動？

這麼一回憶，他確實是太過於被動了，之前顧忌水月對以前種種心存芥蒂，又不知該如何解釋，所以才一直躊躇不前。

「上仙，你心裡怎麼打算的，你有沒有想過將鏡子至於各地？」

玄塵被白虎這麼一問，突然想起了水月剛才和自己說的「請婚帖」一事，心底忍不住用力跳了一瞬。

可是……當了這十幾萬年的神仙，還從未考慮過有一日自己也會有伴侶，也會攜著一名女子的手去走以後的漫漫長路。

如果那個人是水月……

玄塵的心再也平靜不了，他想要。

想要水月站在他的旁邊，他牽著她的手，去走這漫漫仙路，去經歷這慢慢仙途。娶她為妻，與這世間長存。

這個想法一冒出腦海，就像是生了根，發了芽，在玄塵的心裡、腦海里、身體里瘋狂的蔓延。

原來無欲無求的玄塵，也有一日是如此渴望著一個人，會產生如此強烈的情感，如此強大的情緒波動……

此時的玄塵覺得，自己不像是九天之上的玄塵上仙，這種感覺，倒更像是葉玄塵時的那種心情。

「可是……當初水月送來請婚帖，被仙童退回去了。」

玄塵有點苦惱，剛才淡然還和他說起這件事來著，雖然語氣里聽不出什麼懊惱之意，但是總的來說自己已經拒絕過了，總不好再讓人家送過來一回。

玄塵如此一說，白虎才想起來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當初這件事好像還鬧得滿天庭人盡皆知，鏡子貌似被笑話的挺慘。想想啊，天庭里管神仙們姻緣的鏡仙，遞出去的唯一一份請婚帖，還是自己的，卻被退回來了，還被傳聞說對方看都沒看，這得多打臉的一件事啊……

「咳……這確實是個事……」白虎也為自家上仙愁了。

「剛才水月還提起來了，我也給她說了當時的情況如何，水月應該是可以理解的。」

玄塵一說完，白虎一下子瞪了過去，道：「她剛才說起這事兒了？」

玄塵被白虎略顯激烈的反應弄得愣了一下，道：「嗯，怎麼了?」

「這說明這件事鏡子還是很在意的，而且……上仙你不覺得鏡子是在向你暗示什麼？」

玄塵搖搖頭，不明所以。

白虎卻站起來有理有據的分析道：「她既然肯和你提起這件事，說明她也許是已經做好了準備要接受這件事，現在經過你的解釋誤會解開了。也就是說，鏡子已經準備好接受你了！」

玄塵怔怔的聽完，心中不得不說因為白虎的分析閃過一抹欣喜和忐忑。

「是嗎？」

「既然上一次是鏡子送來的請婚帖，那這次換我們來送啊！」白虎顯得似乎有些興奮，一想到自家上仙和鏡子有可能馬上就可以修成正果成為仙侶，自家上仙馬上就可以將鏡子娶進門，很興奮有沒有！（請原諒可愛的某大貓，和某鏡子相處久了，被傳染了各種妄想症……）

「我送？」

玄塵愣住了，有些想象不出自己親手寫下請婚帖嗎，然後被送到水月手上的樣子，只要是想想，就覺得有些不自在。

看著自家殿下的反應，白虎自發的認為他是害羞了。

「上仙你不會不好意思吧？」

某大貓得意忘形的調侃起自家上仙，出其不意的收了玄塵一記眼刀。某大貓頓時虎軀一顫，恢復正常。真是和鏡子呆久了，怎麼都被她傳染了。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某大貓終於意識到了。）

於是，玄塵便坐在桌前提著比，手下鋪著一張紅色的請帖，正襟危坐的寫下了「請婚帖」三個大字。

可是提筆在想寫下帖子的正文時，卻是遲遲的下不去筆。

該怎麼寫？如何下筆？

玄塵是全然沒有經驗啊，也不知道該如何組織辭彙。於是玄塵就這麼端著筆在蒲團上坐了足足一天，一個字都沒寫下去。

「上仙，你寫好了沒？」

某大貓終於等不急的闖了進來，玄塵一聽到白虎的聲音，下意識的就將「請婚帖」合了起來，然後故作鎮定的放下手中的筆，一臉平靜。

「寫好了。」

「啊？那我看看。」

某大貓蹭蹭蹭幾下躍上蒲團，想要看看玄塵都寫了些什麼，卻被玄塵一巴掌拍在了「請婚帖」上。

白虎驚了一下，抬起頭便對上玄塵充滿威脅的目光，頓時嚇得咽了咽口水。自家上仙的威嚴不能侵犯啊……

「上仙，你現在要給鏡子送過去嗎？」

玄塵像是被提醒了一樣，收回手，語氣淡漠的道：「差人送過去。」

白虎詫異的看了一眼自家上仙，上仙不自己送過去表示一下誠意嗎？不過白虎被剛才玄塵的反應嚇得沒敢說出口。伸爪將「請婚帖」撓了過來，叼在嘴裡出去了。

白虎前腳沒走多遠，玄塵卻猛地一下子從蒲團上坐了起來，腦子裡冒出幾個大字：

「請婚帖」裡面，他好像還什麼都沒有寫！！(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