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最終章）彼崖訣別

天盡頭的彼崖之巔，兩個人影依偎在一起，落日的餘暉照在他們身上，照出一片柔和的光影，寧靜祥和，世間最美好也不過如此。

沒有人知道他們是何時站在這裡的，也沒有人知道他們在這裡站了多久，何時會離開，好像隨時會離開，又好像永遠不會離開。

日月交替，星空移轉，他們就那樣依偎著站在一起，沒有言語，一動也不動，彷彿睡著了一般，直到一隻仙鶴自彼崖之下飛出，打破了他們的平靜。

「修止哥哥，這彼崖之下住著哪位仙人？」

「樹姬子，地之根的守護者。」

「是那撐起天與地的地之根嗎？」

「是。」

「修止哥哥，我想下去看看，想見見樹姬子。」

「你不怕嗎？」

「怕什麼？」

「樹姬子不輕易見人，若想求他一見，要奉上自己最不舍之物。」

洛碧幽猶豫了一下，搖搖頭：「那還是不見了。」她周身的不適感已經消散，能夠思考了。

魑魅道：「可是我想見他。」

「為什麼？」

「我要求他救一個人。」

「是對修止哥哥很重要的人嗎？」

「是，很重要。」

洛碧幽失落的別開臉，默了一會兒又轉回臉：「那我陪你。」

「好。」

落日的最後一絲餘暉沒入山頭，彼崖之巔依偎在一起的兩個人影縱身躍下崖巔，五六隻仙鶴自崖巔之下飛出，啾鳴著又俯衝下去。

在仙鶴的指引下魑魅和洛碧幽來到樹姬子寄身的離水池。

只見一個身披單薄衣衫的女子背影浮在離水之上，那女子髮長有一丈，蜿蜒曲折的漂浮在離水水面上，發呈灰色，襯著離水青灰的水光散發著詭異的光澤。

六隻仙鶴飛落在離水之上，發出幾聲啾鳴，女子轉過頭來，赫然一張青灰的面孔，單薄衣衫遮掩住的膚色也是青灰色。一雙如墨漆黑的雙眼，幽深深邃，看一眼，攝人心魄。

女子自水中抬起手，只見一隻青灰的手，手指枯長，有如樹根。女子以那隻枯長的手慢慢梳理著她的灰色長發，冷冷的看著站在池邊的洛碧幽和魑魅。

「稀客，天地之主竟親自到訪敝處，不知所謂何事？」一道嘶啞低沉的聲音自女子暗灰的口唇中幽幽飄出，聽的人渾身不適。

「樹姬子是錯看了，我並不是他。」

「哼！有何區別！」離水之中的女子冷哼一聲，拍水飛上池岸，六隻仙鶴受到驚嚇，四散飛逃。女子撇看了一眼，甩出長發，將其全部攔下，怒道：「畜生！要你們何用！」然後再一甩長發，六隻仙鶴被甩進離水之中，撲騰了幾下，安靜了，沉入池底。

洛碧幽靜靜的看著，心裡卻沒有一絲恐懼。

「說吧！又來做什麼！」女子眨眼間便站在魑魅面前。

「三界浩劫，洪荒大亂，望樹姬子再借地之根一用，救一救眾生。」魑魅躬身向女子一拜。

「呵！好大的口氣！你以為我地之根是何物，豈是你們想用就用。」樹姬子突然騰起，飛到半空中，目露凶光，蘊著怒氣。

「當年你神魔兩族大戰，致使天地崩裂，你父來借我地之根撐起天與地，如今因你執念情愛，造成三界洪荒浩劫，又來借我地之根。你神魔兩族一個自私一個貪婪，卻要我來替你們收拾殘局，若非你是嫦曦之子，別說這離水之境，彼崖你都靠近不得半步！看在嫦曦的薄面上，我不將你扔出去，速速給我離開，如再多言半句，別怪我讓你這九天之尊顏面盡掃！」樹姬子一個眼神，離水翻出離水池，生出一道水牆，在半空中炸裂開來。

魑魅毫無懼色，半步沒有後退，洛碧幽同樣如此。

「樹姬子，你既生於三界，即便正邪兩不入，可你終究是三界的一部分，三界若不存在了，你便也不存在。這三界，你不問也得問。」

「若非你們自私貪婪，這天與地豈會變得這般殘破，你還有臉來說！」樹姬子丈長的灰發自空中掃下來，襲向洛碧幽和魑魅，扼住兩人的脖頸，將兩人甩進離水之中。

「樹姬子，念在我母親是你看護長大的份兒上，再出手救一救三界吧。」魑魅終於低下頭來，一滴清淚融入青灰的離水之中，離水之中的青灰渾濁瞬間褪去，一池離水瞬間變清澈，六隻仙鶴子在池底復活，飛向天際。

洛碧幽不驚不懼，依舊安安靜靜看著一切。這三界，已與她這個已散去元神只剩一縷殘破意識的人沒什麼關聯，除了一人。

「你拿什麼來換！」樹姬子平息下怒氣，態度依舊不變。

洛碧幽跟著樹姬子的目光看向魑魅，魑魅看向洛碧幽，回她一個溫柔的微笑。

「我愛她的執念。」

洛碧幽笑了，也道：「我也拿我的執念跟你換。」

樹姬子看向洛碧幽，她此時才認真注意到洛碧幽，先是一驚，而後徹底放下怒氣，平靜下來：「好，就拿你的執念來換。」一道青光散落在洛碧幽身上，洛碧幽最後再看魑魅一眼，微笑著慢慢閉上雙眼，魑魅也微笑著看著她，兩行清淚無聲滑落，二人一前一後消失在青光之中。

樹姬子踩著仙鶴飛出離水之境，在天與地之間身體化作千萬枝蔓，迅速蔓延天地之間，自地之裂縫深入魔界領域，擋住在人間和魔界泛濫的洪水，堵住自天上倒灌下來的水柱……

三年零三十三天之後，三界洪荒大亂終於止息，樹姬子化作的千萬枝蔓化作飄零的落花落入人間江河湖海以及天河冥河。

其實沒有什麼地之根，樹姬子便是地之根。她說的不錯，神魔自私貪婪，人也不例外，他們以各種理由永無修止的破壞著天與地，只是這次之後，世間再不會有地之根再救一次天與地。

人們不會知道有個叫作樹姬子的人因為他們犧牲了，人們永遠也不會感念她。人們只記得曾經山河湖海之上飄滿了落花，很美很美，此後再沒見過那樣美的花，成了每個人心中的遺憾。

後來，人們患了一種病，心上生了一個洞，一個永遠填不滿的洞，夜深人靜的時候洞里生風，空空蕩蕩，輾轉難眠。

至於洛碧幽，人們記得她，禍世妖女，人人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