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節
沒錢的快樂
洪晃自述說,兒時的一些事情,讓她徹底改變了生活態度,自此她就沒了財路,缺少了對金錢的渴望。當年她去應聘美國一家著名大公司的時候,主管一眼就看出她對金錢不飢餓,不是賺錢的好材料。
由此而感,什麼是飢餓?飢餓是求而不得。我不喜歡巧克力和我喜歡巧克力而吃不上,是兩碼事情。洪晃可以說她不喜歡錢,因為她從沒有缺錢的感覺。她有經歷過別的孩子三餐不飽、吃點紅燒肉就激動得像過年一樣的艱苦歲月嗎?
我把飢餓分為三個層次,一種是天然飢餓,比方說,非洲難民,瘦到皮連著骨頭,手像貓爪一樣的,那種才叫真正的懂得飢餓,並以擺脫飢餓為奮鬥目標。很多下層人民,沒錢上學,被迫打工,眼睜睜看親人病死而無錢救治的,就有對金錢的強烈飢餓感,這種人絕對不會說食物放在眼前不屑一顧,也不會被人認為對食物沒有飢餓感。第二種是脅迫飢餓,比方說模特,那叫主動體驗飢餓,想吃不能吃。這種飢餓的程度取決於個人的意志,你可以選擇放棄該職業享受生活,也可以選擇堅持一條道走黑。很多中層人民,介於有錢沒錢之間的,就是這種感受。他們可以選擇金錢飢餓,向上一搏,這種飢餓不是溫飽,而是對更高層次享受的追求,當然他們可以甘於平?生活,吃飽穿暖就得。這第三種飢餓是厭世性飢餓,自甘墮落,比方說黛安娜王妃曾一度患厭食症,比方說洪晃讀著美國的小學,吃著帝國主義的西餐,穿著鋥亮的皮鞋,說我對錢不飢餓。
我其實屬於第二層飢餓。但我也不曉得什麼時候沾染了臭貴族的對金錢的強烈不飢餓。活了人生三分之一強了,你問我生命中最快樂的記憶是什麼,我怎麼總停留在兒時席地而坐在街邊一分錢看一本漫?書,或是戀愛時兩人總共攜帶三百七十塊卻天津北京玩個遍的記憶中。
曾與老公回憶新加坡四年印象最深刻的事情。我說印象里最浪漫的一次是來新加坡后八個月第一回國,因為當時很窮,買的是凌晨起飛的票,早早到機場等候,兩個人坐在候機廳的咖啡館里,我一口一口慢慢啜著cappuccino,吃著cheesecake,覺得少有的悠閑,時間對我來說彷彿停滯。以後去了很多咖啡店,再沒喝到那樣美味的cappuccino。
我在來新加坡以後的頭五個月里,除了應聘,基本足不出戶,到哪裡都坐公車,看到來往的TAXI,好像根本與自己無關。當時離居住地最近的超市在四站之外,為省點車錢,總是提著重重的東西走回來。我一直問老公,你還記得當時我們的菜譜嗎?基本上什麼OFFER吃什麼。老公居然回答說:「當時你的廚藝水平是巔峰,你每次往我LAB送飯,都引得滿辦公室的人羨慕,為此還被他們賴著在家請了好幾次客。」
我說,我很懷念那時候每周二你帶我去ORCHARD看電影,因為周二的票只要五塊,很便宜,雖然每個月都沒什麼剩餘,錢很緊張,你卻總不忘記給我買很大一筒爆米花,兩個人邊看電影邊在筒里抓來抓去。那漂亮的大大的筒,我都不捨得扔,其中兩個做了我的床頭櫃,我把所有的小零碎,針頭線腦都扔裡面,另兩個做了垃圾筒。
那時我最常掛在口頭上安慰老公的話就是:「等我工作了,我要買……」老公居然隨著我的夢想,彷彿住上了洋房,直升飛機,一直咧著嘴傻笑,最後無限神往地問一句:「你什麼時候開始掙錢啊?」
再後來我真的工作了,再再後來,你也工作了,兩個人可以不必算計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可以一到假期連包都不拎就出去度假,可以大街逛累了隨意點個飯店,可以一把付出大筆現錢做房屋首期付款。
可你問我近幾年最快樂的時候,我總停留在那年的午夜,我們倆不捨得打車,一口氣走了五公里,你提著我的鞋,我光著腳板,無聲拍打著地面,走到太累了,我趴你身上要背背,你說你怕就此癱瘓;還有過年的時候我要買兩公斤排骨,你沖我大叫:「什麼?!十八塊?!」我撅著嘴巴沖你·眼,你又趕緊道歉。後來這筆黑賬我最少跟家長告過五遍,一提就說你虐待我,整八個月讓我吃雞,紅燒,清燉,油炸,干煸,我連排骨的樣子都不記得了,害得媽媽眼淚直流,從我進門起做排骨直到我返回新加坡,吃到我打噁心。
我認真反省自己,我覺得我對金錢徹底不飢餓,屬於那種「作」。沒錢的時候幻想有錢,還沒口袋鼓一點,就想過鄉村農婦生活。
沒錢的時候,我很快樂,有錢了,我倒不怎麼快樂了。
不過,儘管如此,我還是不拒絕有錢。
我甚至希望有一天我在西雅圖的湖邊買一棟跟比爾?蓋茨毗鄰的房子,每天關在裡面回憶貧窮的快樂,憶苦思甜。
(總質疑金錢是否能給人帶來真正的快樂,其實草地上光著腳踢皮球的孩子的快樂,一點不比貝殼漢母穿著豪華球衣一場幾十萬掙錢的快樂少。
我做過類似實驗,這在孩子身上有最明顯的體現。你給孩子一樣高科技產品的玩具,與給孩子一樣手工摺疊的小飛機,兩個價錢截然不同的東西,吸引孩子注意力的長短是完全相同的。
我不曉得這裡的朋友是否有同樣的看法,你住著大房子,你開著好汽車,你過著所謂DECENT的生活,但你卻常常回憶很久遠以前的快樂,有時候甚至想和孩子一起玩陀螺。
快樂,很多時候並不是用金錢來衡量的。)
退化論
星期天到了。IHATE星期天。
你可以說星期天是一周結束,也可以說星期天是一周的開始。這天是每周的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吃虧。
更主要的是,星期天你逃不掉,這一天提醒了你已經為人婦,已經有家了,你得替家服務。比方說,打掃衛生。
「你去抹地。」勞工拿了塊小抹布留給自己,把一塊大到可以包裹我的毛巾遞給我。我們家的規矩是,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重體力活歸我干,而輕技術活歸他干。「因為體力活是簡單重複,你只要選一個拐角蹲下,移你的抹布就可以了,不需要思考。我收拾家,是因為我比較有腦子,我可以統籌管理,我可以邊抹桌子邊收拾整理,然後任何時候你喊一聲『我的頭繩呢』『我的剪刀呢』我都會適時遞上。」這是他的謬論。我以前不信邪,也想往統治階級管理層混,跟他換過工種,後來發現的確是「術業有專工」,他抹不幹凈地,我也收拾不好房間。我抹過的桌子還是一團糊塗,東西還是不知道歸整。「開始幹活吧!」他徑直走向客廳。
我拿著大毛巾在手裡抖啊抖,練習我剛學的摺疊麵皮的技術,我現在已經發展到自己擀餛飩皮了,只不過最後一道摺疊技術還需練習。「你不覺得人類從樹上移居到地下是一種退化?樹是一種天然資源,住樹上有利環保。如果祖先生的太快,樹不夠住了,第一件事情一定是植樹造林,而不是砍樹造房。好好的大自然不住,卻去把自己關在自己設計的牢籠里,現在真的是牢籠了,還在門口加掛不止一把的鎖。」「叫你抹地,你站在那裡抖來抖去,又開始發謬論。抹地跟做猴子有什麼關係?」「笨蛋,當然有啦!你什麼時候聽說過猴子抹樹的?下場雨洗洗就乾淨了,還不要建下水道,也不會堵塞,拿個橡皮拔子通來通去。現在水資源那麼緊張,世界有超過60%的人缺少飲水,而我們還那麼奢侈地拿自來水抹地。」我嘆口氣將手裡的抹布用一點點水浸濕。
「人退化的第二個表現就是直立行走。手原本的作用是走路的,現在硬要光靠兩條腿走路,平白空出兩隻手要拎東西。如果我現在還在地上爬來爬去,你會叫我去倒垃圾嗎?而且我若在地上爬來爬去也不會覺得抹地是一件痛苦的事情,跪原本就是我的生活,我四隻蹄子上纏了抹布到處走就乾淨了。哪裡需要特別抽時間來打掃?」
他到衛生間搓抹布,看我占著水池,說,讓開,你這半天了除了說話,什麼都沒幹。我警告你,你別想磨洋工,等下我幹完了你叫我幫你,我可不上當。
「你怎麼這麼殘酷?我在醞釀抹地的情緒,給自己個抹地的理由。人退化的第三個表現就是會使用工具。如果我們還茹毛飲血,每天的主要活動就是找吃的。也就是今天我們特地安排的野餐。現在我們野餐一次跟過節一樣,其實不過是返祖。你什麼時候見過猴子興高采烈跑郊外空地去升火?人自從會鑽木取火以後,就開始了對自然的殘酷破壞,也就是我們吃野生動物的開始。以前吃那個不消化,都吃香蕉水果的。你想,一個猴子天天爬到樹上,累個半死就為摘點香蕉,那是多麼健康的活動,吃的純天然,不含油脂,鍛煉也多。那時候有肥胖的猴子嗎?有高血壓糖尿病的猴子嗎?自從那該死的鑽木取火開始以後,人就滿腦子想著吃,什麼都拿來烤烤,烤出今天的肥胖,烤出今天的非典。我告訴你,肥胖病就是一種退化病!」
「拜託你趕緊擦地,我都收拾倆房間了,你還沒動呢!我怎麼當初大腦發熱找了個長舌婦?古代有烈女都會咬舌自盡,我看這招不適合你,你的舌頭比較長,確切地說是特長,咬個十次八次都咬不完。多動手,少動嘴皮吧!」
「說到舌頭,這也退化了。祖先以前都用肢體語言的,那才叫真情交流。『相對無語』就是寫照,兩隻猴子在一起根本不需要語言,就那麼互相深情對望兩眼,一切盡在不言中。哪裡需要說什麼我愛你?只摟抱在一起互相抓?子就是一種幸福。相對空泛的我愛你,我還是喜歡我們一見面就互相嗅嗅。」我特地湊到他身邊,拿鼻子在他身上蹭來蹭去表演給他看。「人沒有語言的時候沒有是非。至少不會蜚短流長,至少不會挑撥離間,至少不會口是心非。多少煙雨事,盡在話短長。」
我拍拍他,說,不要誤解,此話非彼話兒,我沒有評論你能力強弱的意思。我現在一涉及計量單位你就敏感。他哭笑不得地停了手,掐著我脖子說:「你怎麼無論怎麼繞都能繞到你最感興趣的問題上?」
「對哦對哦!說到這個敏感話題,我最最最最痛恨的一種退化就是沒有發情期了。哦!發情期,多麼誘惑的字眼!春天一到,百花盛開,蜜蜂嗡嗡嗡,母猴就開始發情,她如果想要了可以非常合乎禮儀地非常暢快地亮出她紅通通的小屁股,咿呀叫著,來吧!我發情了!瞧現在折騰的!搞的我連一個原本非常健康的借口都沒了。我講我有發情期你還不相信,我總不能整天亮著我的……」我話還沒說完,他已經跌倒在地下爬不起來了。
「寶貝你饒了我吧!只不過抹地而已,你你你!想要你就說嘛!雖然你很有誠意地望著我,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不會是真的想要吧……」
抹地運動結束。改下星期。現在我需要休息。
「愛鬧鬧」和「有個頭疼的老婆」
受打擊啊!自尊心受到極大傷害!
我MSN上突然冒出個叫「愛鬧鬧」的名字,沖他大喝一聲:「何方妖孽!」答曰:「我。」細問原是生活里的一個朋友,那個曾被我寫進小說,離婚兩年未果的男人。平日里看他內向穩重,略有霸氣,以前的網名好像是叫「滄海一粟」之類的,什麼時候變得這樣聒噪,起個如此俗氣的名字。趕緊追了個電話去質問。
「我戀愛了,女朋友叫鬧鬧,所以……」這是他的解釋。我大叫:「哇呀!戀愛的男人真是多噁心都不夠!你以為你才十八?老大,如果你婚後闖禍早,現在孩子都上小學了!」他嘿嘿一笑,滿聲音的幸福。
放下電話,頓生傷感,大有受?上當的感覺。以前總愛揪著老公的耳朵問如果我們分手,你會再婚?他總是滿眼傷感,一副受內傷的表情說,打死不再戀愛!愛了那麼多年又如何?最後還不是分開?有一次經歷足夠。
我當時還自以為得意,跟他總結說,我發現男人比女人戀舊,雄性荷爾蒙造成他們在生理上喜新厭舊,隔一段時間就要去征服去嘗新;但作為人這一主體,他們又非常有感情,又無法割捨過去,於是這種矛盾造成了他們像黑熊一樣掰玉米,一路掰一路扔,邊扔邊覺得先前的玉米總比手裡的好。通常分手以後的女人比較容易重新開始一段感情,我們總看見離婚女人慶幸自己現在這段感情是最真最好的,慶幸自己終於擺脫了以前地獄般的生活。女人好像比男人更容易破舊立新。反觀男人,總懺悔著說懷念初戀情人,懺悔著說以前自己做得不夠,即使身邊的老婆或愛人對他再好,他還是會念舊會內疚,沒事總愛跟舊愛聯繫一番。如果舊愛過得幸福倒也罷了,只不過自己懊惱一點,如果舊愛過得不好或始終單身著,男人便總受心靈折磨,跟前任糾纏不清。
我自以為聰明地總結這一研究成果的時候,極大滿足了老公的施恩心理,點頭說然也,無論到什麼時候,我都不會拋棄你,糟糠之妻不下堂。
前一向,糟糠之妻心生妄想,既然這男人是打不跑的,我就乾脆出去溜達溜達,萬一幸福了,也給他個緬懷我的好的機會,萬一不幸福了,大不了我再回頭找他,反正他會孤獨終老,這空下來的一向就當我出去春遊好了。不想「愛鬧鬧」給我當頭一棒,頭兩天他夫人還一臉憔悴著跟我說離婚兩敗俱傷,悔不該當初,原本應該互相退讓一步,這沒兩天男人都獨自尋芳了,並開始規劃新生活。「愛鬧鬧」被老婆告上法庭的一個罪狀就是不願意要孩子,不成想這裡我問「愛鬧鬧」還堅持不要孩子嗎?他居然說:「瞎說!我這次一搞定就要一個。吸取教訓,有了孩子生活才穩定。」哭啊……不但速速背叛舊愛,還重新鼓起生活的風帆!
放下電話,轉身老老實實拿了抹布去擦地,順手又泡上一±茶端去書房。在廚房裡·箱倒櫃看看我好久不用的發饅頭包子的家什還在不。
這一向表現得跟革命鬥士似的,飯不做,衣不洗,鐵了心要離婚。他好言相勸也不理。他已經將MSN上的名字改成「有個頭疼的老婆」,朋友問起,他都苦笑一下說,「吃不消伊」。人說,吃不消就離啊,他說呸,有個在身邊的老婆叫你頭疼好過沒了老婆自己單練心疼。當時我還甚得意。
突然發現,其實這世界不會有什麼天荒地老的感情,我都三十了還以為自己是香餑餑,還想搞什麼愛情革命。也許我這一放手,指不定是誰的機遇呢!據說一個單身的王老五,無孩,在網上哭訴自己被拋棄的遭遇很能引起未發育完全的少女的同情,我可千萬不能相信他愛我一萬年矢志不渝的?話,等我自己跑出去溜一圈回來找我那份田地,說不定人家孩子都呱呱落地了。
得!老老實實關了電腦去當賢妻。
不曉得我夫今天晚上想吃什麼?紅燒魚還是清燉雞?
還有,你看見我那件坦胸露背的丁香綠的睡衣了嗎?
勞工的紅眼知己
勞工有個紅顏知己,不過出於嫉妒,我總喊她紅眼知己。
勞工認識她,淵源流長,是革命的友誼,戰鬥的情誼,是我這樣的風花雪月的無病呻吟無法理解的。雖然我們幾乎在同一時間結識勞工,雖然勞工因為諸多原因選了我沒選她做終身伴侶。
但是敵情是複雜的,情況是變化的,五年後的一天,勞工去北京出差,兩個人還在她工作的醫院門口一家咖啡館里碰了面。聊了什麼我不知道,反正回來以後,斷了很久的聯繫又重新續弦。勞工是個馬大哈,一不留神把情書丟家裡桌上,給我發現,掏出來一看,罪過罪過,轉眼又火上心田。MMD,這次關係有進展,兩個人搞了個什麼終生不散的五年之約!好像是多情的勞工頭一暈,答應她每五年讓她看一眼,互相惦記一下,訴說生活的艱難。
因為是偷看勞工的私人信箋,我像做了蟊賊一般渾身打顫,想質問,又不敢,講好的各人保持自己的私人空間。想想他要敢偷看我的情書,我一定打他用雞毛撣,姑且忍一口氣,靜觀其變。
倆人又逶迤拖沓好幾個月,因為勞工比較懶,很快就沒了發展。我背地裡掩口笑,哼,我就不信你們海枯石爛,滄海桑田!
沒事的時候逗他講過去的朦朧情變,聽他懷念革命的輝煌燦爛,看眼下的失意,心中憐愛。心想,人的命猶如浮萍漂泊在大海,日日都會生變。我寧可他心潮澎湃,還有少年的激昂,總好過對現實的無奈。
1999年他要出國了,一切準備就緒,他突然焦躁不安。驀地,他說,我要去北方轉轉,看看天津的好朋友和北京的姨奶奶。我的心突然恍悟,今年好像是第十年?狗屁姨奶奶,我看他是惦記紅眼姑奶奶。公公婆婆強烈反對,希望能夠分享和兒子在國內的每一天。我不語,看他每天心情低落,偶爾會坐床頭默默無語,便去車站給他買了車票,進門對婆婆喊,晚上他帶我看電影,拉他出門,推他上了64次特快,上車前突然想起,掏出口袋所有的錢,說:「現在信用卡也許還是不方便,萬一拿不出,你記得到姨奶奶家拿錢。」勞工站火車站前欲言又止,突然說,不去了,我陪你。我大笑,說你要陪我一輩子的,有的是時間,還是快去看看姨奶,看一眼少一眼,還快活地跟他眨眼。
回家給婆婆罵得狗血噴頭,說就你縱著他,你腦子裡一團泥巴,你難道不曉得他魂為什麼飛到北京,這樣茶不思飯不想?你這是把他推到犯罪的邊緣!說完嚇得一捂嘴,意識到自己出賣了兒子。我亦大驚!「我媽!你也知道他的五年之約?!」婆婆啊啊叫著,說,搞了半天你還算明白。
TNND,愚蠢勞工,以為懷個天大秘密,原來家裡哪個都有第三隻眼,全部看見。
勞工回來,彙報著北京一行,還掏出糊弄我的小禮物,哼!根本不入我法眼。當然他的彙報有所隱瞞。算了,都忍十年了,姑且再大度一番。
我是個小克格勃,給他洗衣服·他錢包,果然·出那張醫院外咖啡店的帳單,捋捋平,很鄭重地收藏進我生命日記的寶典。和五年前那張收一起。一對比,物價漲的真快!以前兩±咖啡才十五元,現在怎麼都三十六了?也不曉得以後還能收得到嗎?如果店倒了,真遺憾,沒辦法在勞工老了向他展現他紅眼慢慢老去的存單。
勞工出國了,每天發N封媚兒來狂呼想念,肉麻到叫我心顫。多少年他都不表白,一出去,好像怕斷了線,催得我心慌慌,趕緊打點了過去慰安。
這小子不漲經驗,還把信攤桌上讓我不得不看,這是對我好奇心的嚴峻考驗,我承認,我實在沒有表現出來的那樣坦然,我就忍不住偷看。不看也罷,一看又蹦起來,咚個哐里嗆!更過分,這次信里提我了,說的是:「哪天我若過得不開心了,要你踹了你老婆,和我斯守過往的下半段。」現在公然挑戰啊!越想越氣憤,我這樣維護你們的情感,你居然這樣這樣把我踹!鼻涕一把,眼淚一把撕破臉跟勞工撒賴,要離就快快,別你們都培養好了再把我當垃圾踩!
勞工刮刮我鼻子,大笑,說:你這小垃圾,我都打算背負一萬年呀一萬年。人都要有責任感,亂丟垃圾是不好的習慣,萬一砸著花花草草怎麼辦?別胡攪蠻纏,下次再看我信,小心酷刑伺候,挖眼!
估摸著明年又到五年一大慶了,我暗暗使壞,要去可以,帶個小尾巴去,斷了她的想念。不曾想紅眼勞工動作比我還快,紅眼最近又發封信來,說,聚會又到了,不過這次,我可能要帶個小不點兒,恭喜我吧!
耶!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