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誤落佛網
李逍遙與林月如、趙靈兒三人一同大步走入玉佛寺,這所寺內,正統的佛寺結構一應俱全,進入山門之後,便可以看見兩旁的指歸閣,經過指歸閣及圍牆,前方矗立著雄偉的大雄寶殿,後方則是藏經樓,處處結構嚴整,殿宇軒昂,黃牆黛瓦,氣勢莊嚴。
望著黑暗中鱗次櫛比的殿宇,三人都靜了下來,流連於園林景色。
突然間聽見一聲驚慌的慘叫,李逍遙三人連忙從聲音傳來的方向奔去,只見在大天井處的香爐前,那名法號智澤的年青僧人抱頭鼠竄,哇哇叫著,背後竟有一人手持大刀,追著他跑。
智澤繞著香爐狂奔,叫道:「放過我啊,別……別動手……救命啊!」
那持刀大漢叫道:「我砍死你這王八蛋!」
那大漢聲若洪鐘,身如鐵塔,但竟也剃了光頭,穿上僧袍。在這佛門凈地,竟會有人當場廝殺,真是教李逍遙傻眼了。
智澤躲在香爐后,喘著氣,道:「有……有話好說,師弟……」
與他隔著香爐的漢子也停下了步子,喝道:「你騙俺!俺不會再上當啦!」
說完,又往左追去,智澤往右奔逃,只能亂叫。
李逍遙一箭步上前,手中長劍一揮,那漢子下意識地揮刀擋去,李逍遙腕力一振,劍身一轉,將那漢子的刀壓下寸許,道:「喂,這位大師,你穿著出家人的衣裳,卻打打殺殺的,成什麼樣子?」
那漢子叫道:「你是誰?管俺的事?」
李逍遙道:「你在這裡大開殺戒,佛祖要生氣的。」
那大漢道:「俺不管!俺受不了了,連佛祖都殺!」
那漢子竟如此大逆不道,李逍遙聽得咋舌,本以為智修大師法力無邊,玉佛寺內應是一片祥和,想不到會是這樣殘暴戾氣。
那漢子要用力抽出刀,卻被李逍遙製得無法動彈,無法移動半寸,智澤才放下了一點心,躲在李逍遙背後。
那漢子怒視智澤,吼道:「你逃不了,老子砍了你這小和尚,煮了吃!」
李逍遙道:「喂,大師,有話好說,這是怎麼一回事?」
那漢子道:「這小王八蛋騙俺!」
「他騙你什麼?」
「騙俺出家!」
「什麼?你……你是被騙的?你為何要出家?」李逍遙奇道。
那大漢道:「俺本來是個殺豬的,每天至少要吃五斤肉,不然渾身都會不對勁。這小和尚騙俺,說來這裡當和尚,可以每天有吃有喝的,結果俺一來,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
智澤縮頭縮腦地說道:「貧僧沒騙你,是有吃有喝沒錯啊!」
那大漢道:「哼!吃大米、喝涼茶,每天凈是青菜蘿蔔,俺嘴裡都要淡出鳥來啦!」
李逍遙哭笑不得,道:「大師,出家人本來就不能吃葷,這您不知道嗎?」
那漢子叫道:「沒人告訴俺,俺怎會知道?那老子不當和尚了!不當了!」
智澤忙道:「不行,不行,你剃度領牒了,不可反悔。」
那大漢怒目圓睜,道:「老子不想當啦!這也不行?」
「自然不行,一入佛門,絕不能反悔。」
漢子道:「給我吃肉,我就不反悔!」
智澤道:「阿彌陀佛,入了佛門,不能吃肉。師弟您忍了幾天,就可再忍,切勿功虧一簀……」
漢子怒道:「俺不要忍了!剛才俺好不容易抓到一頭鹿,煮了鍋鹿湯要解饞,誰料居然被這小兔崽子連肉帶湯全給倒掉了!」
「鹿?」李逍遙一聽不對,道:「你捉到的是什麼樣的鹿?」
漢子道:「那頭鹿還小,斷了角,腳也受傷,老子才逮得到。老子見牠傷口都爛得透骨,索性一刀下去,讓牠早早升天西歸,去見***佛祖啦!」
李逍遙驚訝痛心,道:「你……你竟殺了那受傷的小鹿?」
林月如對智澤道:「這個大哥不想出家,你又何必逼他留下?還俗的人還少了嗎?」
智澤道:「這……這是師父的意思,我不能違背。」
「師父?你師父是誰?」
「本寺住持,智修大師。」
林月如道:「我還真是沒聽過不許還俗的規矩。喂,這位殺豬的大哥,你不想出家,人家也不放你走,你怎麼不自己溜啦?你這麼大個子,誰攔得住你?」
此話一出,那名大漢更是氣憤,道:「俺能回去早就回去了。」
林月如奇道:「此話怎講?」
漢子道:「自從方丈大師替俺剃渡后,出家以前的事俺許多都記不起來了。俺只知道俺是殺豬的,俺只想要吃肉!」
三人驚疑地聽著,李逍遙更是疑惑,望向趙靈兒,似乎了解了趙靈兒為何會覺得此地有點玄機。
林月如似乎不大相信,道:「你全記不起了?怎會這樣呢?」
「俺不知道!俺要吃肉!」
智澤道:「阿彌陀佛,萬靈皆有佛性,怎可自相為食?」
「你再說,你再說,老子砍了你!」
李逍遙收劍,那漢子又要揮刀而上,李逍遙將劍柄往他胸口一彈,登時震得他山一般的身子飛跌出去,「碰」地重重落在地上。
智澤忙道:「智杖師弟,你無恙吧?」
喚作智杖的漢子摀著心口,痛得講不出話來,呻吟的還是滿口市井穢語,意思無非是要把智澤的母親怎樣怎樣的。
智澤並無慍色退後一步,對李逍遙合十道:
「各位施主,小僧為各位引見方丈大師吧!」
李逍遙道:「有勞了。」
三人便隨著智澤,走過指歸閣,轉向第二重拱門內,拾級登上高樓。
在寶殿後的西面樓閣內,應是藏經之處,但見房只有一名老僧俯首抄經;東邊的卧房內隱約可見幾名僧侶正在頌經。直到最上首的禪修房內,大門緊閉,智澤道:
「方丈,有三位俗客求見。」
但聽得門內傳出淡淡地「嗯」一聲,智澤道:「方丈准了,請吧。」
說著,便輕輕推開了門。
李逍遙、趙靈兒、林月如三人肅穆恭敬,不知道會見到的是一個多麼有修為的大師。只見空寂的禪房中,只有一床一爐,床中央端坐著一名身穿住持袈裟的僧人,旁邊站著兩名僧侶,容色安祥。
令李逍遙等人驚愕的是:那名身穿住持袈裟的僧人,容貌居然十分稚嫩,幾乎只是個兒童一般!圓圓的臉蛋,和智澤有幾分相似,甚至看起來還比智澤小上幾歲,怎麼會是方丈大師?
李逍遙正狐疑著,智澤已恭敬地頂禮說道:「師父,這位是李施主。」
李逍遙和林月如面面相覷,小聲問道:「怎麼是個孩子?」
林月如低聲道:「會不會是返老還童?我聽說有些高人修行到一定程度,便能童顏鶴髮。這和尚沒頭髮,所以不知道他是不是鶴髮……」
只有趙靈兒默然不語,望著智修。
童顏的智修大師道:「阿彌陀佛,三位施主所為何來?」
事到如今,懷疑也沒用,李逍遙只好死馬當活馬醫,道:
「欸,是這樣子的……聽說大師法力高強,想請大師下山除退屍妖,替白河村和黑水鎮兩地的居民,除卻一害……」
智修大師慢吞吞地說道:「老衲乃是佛門中人,從不過問外界俗事,三位請回吧!」
李逍遙忙道:「大師此言差矣,出家人降魔衛道本天經地義,何以是外界俗事呢?」
智修大師抬起眼皮望了李逍遙一眼,道:「施主認為除魔衛道,是出家人的義務,那麼施主您願除魔衛道嗎?」
李逍遙道:「當然,只要我能力所及,便會儘力!」
智修大師微微一笑,這慈和的笑容里,倒真的有幾分入定高僧的氣度。
智修大師道:「我佛慈悲,李施主您也同意抱存慈悲之心,解脫世劫?」
「這當然……」
智修大師道:「以此度之,施主您果然深具佛性。」
李逍遙不好意思地笑道:「這……不敢當,不敢當……」
林月如訕訕地說道:「別忘了連畜牲都是有佛性的。」
李逍遙瞪她一眼,在大師面前,倒不好意思跟她鬥嘴了。
智修大師道:「李施主,你必是佛門中人,佛門一體觀照,普渡眾生,不只要解救蒼生,還要解救施主,脫離五濁之世,皈依佛門三寶。」
「這……大師您的意思是……」李逍遙不解。
智修大師道:「智澤,去把剃刀和袈裟拿出來。」
智澤應了一聲:「是!」便轉身離去。
李逍遙忙道:「等等,要剃刀和袈裟……幹什麼?」
林月如道:「當然替給你剃度,不然是幫我和靈兒出家嗎?」
「這……」
智修大師道:「女施主好慧根。」
李逍遙驚道:「我,我沒說要出家當和尚啊!」
智修大師道:「施主您答應了,怎麼立刻反悔?」
「我……我何時答應了?」
智修道:「你方才說,『出家人降魔衛道本天經地義』,我問你:『施主您願除魔衛道嗎?』您怎麼說的?」
「我……我說……欸,不能這樣算哪,我當個俗家弟子,也可以除魔衛道……」
智修大師反問道:「俗家弟子,也可以除魔衛道,那你又為何特別要老納這出家人來除魔衛道?」
「因為……這……這……大師您不能這樣說……」李逍遙張口結舌,明知智修大師的說法是種詭辯,卻想不出一個較有力的反駁法。佛門高僧擅長打禪機,對這些詭辯之術最為精通,李逍遙自然不是對手。
智澤捧來迭得整整齊齊的袈裟與剃刀渡牒等物,道:「師父,請。」
他將諸物放在禪榻上后,便又恭敬地合十頂禮而去。
李逍遙正跟著轉身要跑,禪房的大門突然無風自動,「碰」地一聲,應聲緊閉。
李逍遙驚奇,這名智修大師外貌雖年幼,但是或許真的有法力,才能這樣不動而閉戶。
林月如道:「你真的得出家當和尚了。」
「我才不要!你倒底幫誰啊?別興災樂禍啦!」李逍遙急道。
林月如道:「嘻,我瞧你這賊頭賊腦,當個和尚是不是能安份一點?」
「你……」智修大師持刀在手,道:「李施主,請過來。」
李逍遙道:「不,不,大師,這事還得商量商量……」
智修大師道:「阿彌陀佛,施主既然答應了,就由不得你。」
說完,原本兩名容貌慈和的僧人,身子像閃電一樣竄至門邊,手上戒杖鐺地一聲,發出清響,擋住了出口。
原來他們也會武功,智修大師道:「把李施主抓住。」
李逍遙怒道:「哪有這樣硬逼人出家的?佛門沒這種道理!」
智修道:「痴愚眾生,勘不斷俗世貪嗔,老納只好強行而為,此乃不得已也。施主若皈依我佛,死後才能登天朝佛,不致於墮入十八層地獄,老納是為了你好,不能眼見你墮啊!」
李逍遙道:「您的好意我心領了,這種好事就留給您自己吧!」
那兩名武僧在智修大師的眼色一使之下,鐺地一聲,兩隻戒杖往李逍遙左右膝彎打下!
林月如與趙靈兒同時發喝,一人一掌,擊開那兩僧。李逍遙連忙轉身拔劍,道:「看劍!」
一劍回畫,兩武僧同時仰身避去,當地一聲,兩杖直取李逍遙胸前。李逍遙身子斜側,鐵杖砸空,倒把地面砸出兩個凹洞,可見那兩名武僧的膂力強勁,被打中的話必是重傷。
李逍遙一驚,一招「金闕全開二峰長」劍氣左右開弓,將兩僧手中鐵杖震落,兩僧也不懼怕,空手上前便要擒人。李逍遙怕劍氣傷了他們,智修大師會惱怒而不允下山除妖,因此劍氣處處保留幾分,道:「喂,你們別逼人太甚啊!」
林月如可不管傷不傷人,拔劍道:「兩個打一個,我最看不慣!」
說著,便身如飛葉,翩翩落入戰圈,一劍逼退其中一名武僧,那武僧不管林月如的劍利,一掌直取林月如頭臉要害,林月如嚇了一跳,長劍在面門一轉,化去危機,接著便挺劍直刺,那武僧竟不怕死,迎上前來,左臂往林月如面前一揮,林月如只感一道真氣疾來,立足不住,連連倒退。
李逍遙這邊戰況竟是一樣,那兩僧的出手方式全都一致,簡直像是鏡子里的兩道人影一般,趙靈兒越看越是心中明白。
李逍遙被震退數步之後,站身不住,踉蹌而行,那二僧一擁而上,將李逍遙按倒在地。
智修大師手持剃刀,慢慢步上,道:「施主,何必苦鬥掙扎?只要把剃去三千煩惱絲,不會有什麼痛苦。」
李逍遙叫道:「喂,誰說剃了頭就是和尚?當和尚不能吃肉不能娶老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啊!」
智修大師道:「勘破生死愛憎,是為大休歇,既入空門,就把那些都放下吧!」
李逍遙道:「開什麼玩笑!我為何要堪破酒肉女色啊?」
智修大師道:「酒是穿腸毒,肉是同類身,女色是魔王,施主何必貪戀這三物?」
林月如臉色一變,道:「什麼女色是魔王?呸!我不准你剃了他頭髮!」
說著,擰劍往那二僧刺去,顧不得傷不傷人了。智修大師長吟道:「阿彌陀佛!」身子飛縱上前,一道掌風,便將林月如身子擊飛。林月如驚呼一聲,身子凌空,輕飄飄地落在地上,像是被一隻溫柔的手拖住一般。
定神一看,揮手送出掌氣的是趙靈兒,智修大師訝異地回頭看著趙靈兒,趙靈兒道:
「大師,您所知的佛法出了錯了,這是不成的。」
智修大師冷然道:「小小女娃,怎可狂妄議論法輪是非?」
說著,便要彎下腰替李逍遙剃髮,李逍遙被這兩名武僧壓制住,掙扎不脫,嚇出一身冷汗。
趙靈兒輕喝一聲:「破!」雙掌一掀,那兩僧竟自己被震退了開,但一彈躍出去后,竟不見了。
林月如大驚,道:「啊!妖法……」
智修大師臉色一變,道:「女施主你……」
李逍遙一躍而起,道:「妖僧!我非好好教訓你不可!」
李逍遙長劍疾刺,一連數劍盡封要害,智修大師左支右絀,拙於拆解,忙叫道:
「啊……不,別……別動手,女施主,您同為佛門中人,怎可袖手啊?」
李逍遙聽了更氣,一面挺劍攻擊,一面道:「你又想叫誰出家?靈兒和月如都不會聽你的,你別作春秋大夢!」
智修大師狼狽地閃避逃跑,退無可退,只好叫道:「饒……饒命啊!」
李逍遙一劍格在他頸子上,怒道:「你也怕死?不是說什麼勘破生死愛憎嗎?呸!一派胡言!」
趙靈兒搶上前一步,擋在李逍遙身前,道:「逍遙哥哥,放下劍吧,別為難他了。」
李逍遙道:「哼!你說了,我就放。」
說完,反手收劍。趙靈兒轉頭對智修道:「你還不回復原形?」
智修大師點了點頭,容貌漸漸變化,竟與方才在外面的智澤一模一樣。
林月如看得瞪大了眼睛,「怎……怎麼會是智澤?剛才……剛才那些人都是你變的?」
智澤點了點頭,有點害怕。
李逍遙也訝異得說不出話來,趙靈兒道:
「我瞧你道行不淺,怎會浪費在化身法術上?」
智澤道:「我……我只是想修佛法……」
李逍遙怎麼也不信,道:「這怎麼可能?你胡搞一通,哪有這種修佛法的道理?」
智澤道:「我乃達摩法師所持佛珠,已經修行九百九十九年了。我想……先師常說佛光普渡眾生,要讓眾生都沾佛澤,所以我才要大家來出家,快點修成正果……我,我哪裡不對?」
見他委屈不服的樣子,趙靈兒道:「你已有將近千年的道行,潛心修鍊,求渡化之道,本是應當。但是,你依恃法力逼人落髮出家,這怎麼是慈悲之道呢?」
智澤道:「這當然是慈悲之道,讓人人都成為虔誠的佛門弟子,就是為了讓他們遠離俗世污濁啊!」
李逍遙道:「阿彌陀佛!這是哪門子的慈悲啊?誰教你的?」
智澤道:「這是經典上說的,凡人一發佛念,就有不可思議的果報,所以人要常常念佛,將來就算墮入地獄,也才有機會解脫升天。」
趙靈兒道:「修業之本在於舍己助人。佛曰無我乃舍己,佛曰慈悲即助人。而你所作所為卻是背道而馳,強行逼人忘身忘家,這樣以遺忘和欺騙來念的佛,以其貪著利養故,所造功德盡為恚火所燒。也就是沒有功德的。再說,積功念佛,一定要在廟裡嗎?」
智澤道:「不然……不出家行嗎?」
趙靈兒道:「佛法中心乃三無漏,所謂『戒律之法者,世俗常數。三昧成就者亦是世俗常數。神足飛行亦是世俗常數。智慧成就者,此是第一之義。』,可見戒、定、慧三寶中,戒與定,只是慧的之輔助。你若能體認生命,與身邊環境相處,圓融無礙,歡喜快樂,那便是真正的大澈悟,那是要依靠領悟,不是落髮可致的。枉費你有千年道行,竟只有孩童般的智慧。如此下去只怕向佛未果,反而先墮魔道。」
智澤頓開茅塞,跪地道:「菩薩!你是菩薩!」
趙靈兒連忙道:「你別這樣,我不是菩薩!起來吧!」
智澤磕頭數下,道:「菩薩,從來都沒有人教過我這些道理,求求菩薩收我當弟子!」
趙靈兒道:「這些道理,也不是什麼,我師父平時就是這樣教我的,你別……」
李逍遙打斷了趙靈兒的謙辭,道:「讓他將功折罪好了,我們正要去降伏屍妖,這小不點也許派得上用場。」
趙靈兒道:「智澤,你肯去幫村民除去屍妖嗎?」
智澤不停地點著頭,道:「好,讓我跟著您,我知道是誰在背後操縱屍妖,我可以幫您們找到他!」
李逍遙道:「原來屍妖是有人操縱的?」
智澤道:「山下那些屍妖,大多是從黑水鎮北方的亂葬崗來的,那裡有一座隋朝的將軍冢,赤鬼王就躲在那地底下的血池之中。他用邪法操縱死屍吸食人血,供他修鍊血魔神功。」
李逍遙咋舌,道:「乖乖……這麼邪惡的妖魔?」
智澤道:「我知道怎樣去對付赤鬼王,菩薩,求你收我當弟子吧!」
趙靈兒道:「好吧,既然你有心,可是,你別叫我菩薩,我不是,也別褻瀆了菩薩,你高興就叫我聲靈兒。」
智澤道:「我……我不敢。」
「那就隨你叫,可不許叫菩薩。還有,你就以原形面貌跟著我吧!」
智澤道:「是,主人,我叫小石頭!請您要將我配在身上,可以增強您的法力,還可以替您抵擋墓穴內的陰氣。」
說完,智澤身子一搖,登時消失不見,只剩下一串落在地上的玉佛珠。
趙靈兒拾起玉佛珠,配在身上,道:「逍遙哥哥,該怎麼找赤鬼王,小石頭會給我感應,咱們走吧!」
三人拾級下階,只見前方天井,有三名年輕僧人正在議論紛紛,見到李逍遙等人下了樓,都目露驚訝。
那三名年輕人長得都有點像,李逍遙想了起來,道:「你們……是江家三兄弟?」
那三人更是訝然,其中一人道:「是啊,這位施主怎麼知道?」
李逍遙道:「我們聽韓醫仙說過,現在本寺住持已經願意放你們回去了,剛剛還有一個本來是屠夫的呢?」
江家三兄弟其中一人道:「我們也不知道,剛剛突然之間,原本空白一片的腦子就清醒了,那屠夫大叫著『我想起我是誰啦,我知道我家在哪兒啦!』就手舞足蹈地奔了出去,我們三人卻恍如夢醒,不知道怎麼會這樣呢!」
李逍遙道:「你們哪位是江少雲?」
一名相貌堂堂的僧人走前一步,道:「我就是。」
李逍遙道:「夢慈小姐很思念你呢,你趕快回去看她吧!」
江少雲道:「再造之恩,江某永銘於心。」
那三兄弟紛紛向李逍遙等人道謝之後,便一同向門外快步走出,趕著回家去。
李逍遙笑道:「哈!這可謂功德圓滿,阿彌陀佛!」
林月如笑道:「瞧你念得挺有一回事的,看來是很有當和尚的天份!」
三人甫走出玉佛寺,林月如突然發覺地面上的陰影去了一大片,回頭看去,整座佛寺竟消失不見,原來的粉牆化作一片鬱郁茂林。
李逍遙與趙靈兒也隨之轉頭回望,訝然不已。
李逍遙道:「這……這間廟也是變出來的?」
趙靈兒微笑道:「若以音聲求我,不能見如來;若以實相求我,不能見如來。世上哪有什麼事物,是你看見的表相那樣呢?寺廟是廟,林木也是廟。無雲可證,是立足境。」
李逍遙笑道:「嘖,咱們面前出了位得道高僧!」
趙靈兒聽了,並沒像以前那樣一笑置之,反道:「你聽得下去也好,聽不下去也好,總之以後……唉,以後你會懂的。」
李逍遙道:「你怎麼啦?怎麼一間玉佛寺,引出你這些想法了?」
趙靈兒道:「我不是到了玉佛寺之後才想的,是……前一陣子我病了,躺在床上靜靜地想著時,突然間師父從前對我說的許多話,我都懂了。逍遙哥哥,你認為我又是什麼人呢?我就是你眼前所見的這個樣子嗎?」
李逍遙怕她鑽牛角尖,忙笑道:「你身子不好,難免悲觀,不管你是什麼樣子,我眼裡你都是這樣,又美又溫柔,天下誰也比不上!」
林月如用力咳了兩聲,李逍遙才想起她在身邊,連忙道:「你……你也很美!」
林月如狠狠瞪了他一眼,道:「靈兒妹妹,把小石頭放出來,剃了這小子的頭髮!」
李逍遙笑道:「剛剛是誰第一個出手替我擋了剃刀的啊?」
林月如冷笑道:「你少囂張,我是不想把機會讓給別人。」
「什麼機會?」李逍遙問。
「你忘了你欠我一事?」
「什……」李逍遙話到口邊,想了起來,道:「我沒忘,願賭服輸。」
「好,你比我慢取回葯,得聽我一次的命令,若是我這個命令,就要你自己剃了頭髮,你剃不剃?」
李逍遙一怔,道:「這……這個……」
林月如冷冷地說道:「賴皮的是小狗。要當狗還是當和尚,你自己決定。」
李逍遙一時之間張口結舌,不知怎麼選擇,見他那啞口無言的樣子,林月如這才展眉笑道:
「哈!沒得頂嘴了吧?哼,我才不會那麼笨,把一個命令浪費在這無聊事兒上頭,你暫時不用當和尚或是當小狗了!」
李逍遙鬆了口氣,本想立刻反唇相譏,腦子裡也立刻湧出好幾個足以把林月如氣得跳起來的說詞版本,話到口邊,及時收住,想道:
「不行,我不能惹她惹得太過,這刁丫頭扣住了這一個命令,不知道將來會使出什麼怪招,我千萬不能讓她太過恨我,否則,萬一……萬一我和靈兒要成親,她命令我不準娶;或是更慘的,我和靈兒成親了之後,她命令我讓她睡我和靈兒中間,那……那我還真是寧願當小狗。」
可是有嘴不能斗,有氣不能伸,總是俠客的一恥。李逍遙有點悶悶不樂,三人來時有說有笑,回時各自想各自的,竟無一語。
眼前已來到橋下的岔路,三人停步,等著小石頭說話。
趙靈兒懷中的小石頭道:「這條路通往黑水鎮,得通過黑水鎮,才能到亂葬崗。」
趙靈兒道:「走吧,這鎮上陰風陣陣,小石頭的佛氣足夠抵擋的。」
趙靈兒率先上,李逍遙與林月如跟著她,這條路上漆黑一片,處處有種腥味,不知是哪裡傳出來的,就連地上的短草也像是**了一般,走起來有種黏黏的感覺。
走了好久,地面上是石子鋪的大路,應該是村莊,不過還是黑暗一片,渺無人煙,偶爾看見的幾幢屋子,也都陰森破敗,脫落的門窗在微風裡發出「伊──呀」的沙啞聲音。
「這……這鎮上好凄涼……」林月如低聲道。
李逍遙嘆了一口氣,心頭沉重,實在難以想象一個村莊會殘敗至此!如果白河村也變成這樣,那就太凄慘了。
趙靈兒在前面帶路,李逍遙和林月如都放慢了呼吸,就怕不小心吸進了什麼妖氣,好不容易走出了無人的鬧市,那森森鬼氣,實在比荒郊野地還要可怕!
前方已是一片山丘,鬼火飄浮滿天,黑暗中,隱約可見雜亂的墓碑。趙靈兒回頭低聲道:
「這裡已經是亂葬崗了,將軍冢在深處,我們得小心些。」
李逍遙和林月如點了點頭,此時一陣風自山丘上吹拂下來,帶著沙土的氣味,令三人都為之倒退數步。
「好強的妖氣!」就連李逍遙都感覺出來了,那味道似乎是死人曝屍的氣味。
三人越往內走,豎直的墓碑就越少,雜亂歪倒的墓就越多,破敗得找不出原先的墳塋外觀。再繼續往前走,那是連墳與墓都沒有了,只有一具具曝露在外的老棺木或是白骨,在荒草間發出幽幽的骨頭磷光。
不久,三人都同時在一片巨大的墓地前停了下來。面前的平地迥異於前,是一個整理得十分開闊的前庭,樹立著數尊真人大小的陶偶武士,守護著後方的巨墓。
在觸目的無限荒涼中,這塊大陰宅的氣勢更是顯得不凡。趙靈兒懷中的小石頭髮出輕微的感應:「主人,墓前有一扇門,那是進入地底的機關。」
趙靈兒點了點頭,轉頭要李逍遙與林月如同行,三人步至墓前,果然看見地面上有一道淺淺的刻痕,若不細察,根本不會知道那是門的接縫。
三人往那扇嵌在地上的門上踏去,石板自動向下滑去,露出幾級石階。
若是走了下去,等於被埋在這個將軍冢里了。但事到如今,不下去也不行,三人心意相同,也同時便跨步拾級而下。
從地底深出透出幽幽微光,與其說照亮了什麼,不如說只是更櫬托出進入之時的黑暗。李逍遙與林月如都伸手不見五指,趙靈兒能在黑暗中視物,倒沒多大防礙。她反手握住了兩人,讓他們知道方向。
李逍遙的感覺上,走了十來級石階之後,便是一處平坦的路,趙靈兒則依照小石頭的指示,在墓下的通路上疾走,時而東轉,時而西繞,不知這是什麼樣的地方?
走了許久,趙靈兒才停了下來,李逍遙與林月如此時已經稍微能適應黑暗,甚至勉強辨認得出對方的身形,但除此之外就連兩步以外的東西都看不見。
三人所在之地突然又輕輕地往下滑,趙靈兒拉著兩人,慢慢步下石階,原來地下還有一層。
下了石級,依然被趙靈兒領著東走西繞的,李逍遙已經完全不辨東西南北了,身在地下深處,心頭越來越虛,又不敢作聲,只能由趙靈兒帶著走。慢慢地,李逍遙想通了:這是個地下迷宮,那妖怪藏在地下深處的迷宮裡,難怪誰也找不到他!
趙靈兒停下步子,地面又緩然下移……
還有第三層?
李逍遙此時終於感到陣陣恐怖,這妖怪藏身在這麼隱密恐怖的地方,闖進來的人是絕沒有機會逃出去的!
李逍遙想道:「連我都覺得可怕極了,月如不知怎樣?」
他摸索著,摸到了林月如,林月如身子一顫,旋即由隱晦不清的光線中看出是李逍遙,這才鬆了口氣。而李逍遙發覺她手上都是冷汗,明白她必定比自己還要恐慌。
就這樣漫長地走著,一層走完了又一層,好像永無止境。
前方終於出現一陣隱隱幽幽的青光,趙靈兒放了手,李逍遙與林月如便同時握住劍柄,緊張地望著前方。
前方是一個高起的石台,石台上停放著一個巨大的棺槨,足有百尺長、五十尺寬,乍看之下,根本是一艘方船,若非槨上的漆繪顯示出地獄的圖象,還看不出這是槨。
槨用來包在棺外的那一層,往往是富貴之家才會有這樣巨大的氣派,以棺與槨埋葬家族成員。
那陣清光,便是由棺槨內傳出,趙靈兒率先走上前去,她身上的佛珠聖氣,引起棺上青光一陣不安的動蕩,接著,一陣沉厚的聲音,像是從地獄傳出來的一般:
「是……誰……吵……醒……本……將……軍!」
自棺木內緩然漂出一具枯屍,屍體穿著厚重的盔甲,體態儼然,十分高大威武。漂浮上半空的枯骨緩緩緩地坐正,森然道:
「活氣……?活氣……?」
李逍遙不知該不該說話,趙靈兒已上前問道:「赤鬼王在哪裡?」
李逍遙暗驚:這那身穿盔甲的巨物,竟還不是赤鬼王?
「哈哈哈……」那巨物已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森冷笑,手一揮,一道剛猛妖氣當頭襲來!
「啊!」
李逍遙與林月如分別跳開,同時便拔劍出鞘,劍氣疾射向那枯骨!
那屍骨微微晃了一下,便再度俯衝而下,李逍遙挺劍倏地刺出,林月如的越女劍一同攻來,那屍骨無可避閃,釘釘鐺鐺的幾響,李逍遙與林月如的雙劍已在他身上連攻十來招。
但那屍骨似乎並不怕兵刃,反倒更兇猛地往他們擊去,李逍遙與林月如連忙躍閃,再度振劍上前,與屍骨纏鬥作一處。
可是這屍骨根本不怕刀刃,卻能傷人,李逍遙與林月如再戰下去,只有被耗盡體力而死,而趙靈兒也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能空焦急。
此時,趙靈兒懷中的小石頭道:「主人,你好像帶了一尾食妖蟲,為何不用?」
趙靈兒一怔,猛地想起,道:「啊!我竟忘了,可是……食妖蟲殺得了這怪物嗎?」
小石頭道:「殺不了,但也能讓它動作慢下來,好讓咱們找出殺它的法子。」
「嗯!多謝你!」
趙靈兒取出懷中的食妖蟲,往屍骨拋去!
登時只聽得細微的一聲「滋」,那屍骨居然身子一僵,李逍遙趁機一劍刺入盔甲內,力道直透甲中枯骨。
對於食妖蟲能有多少作用,趙靈兒並沒把握,只能心急地想一同上前幫助李逍遙,小石頭卻道:「主人,你的真氣太虛,又有胎動,絕對不能對付這樣的妖物的。」
趙靈兒胸口一悸,顫聲道:「你……你知道?」
小石頭道:「當然,你若出手,不但沒有幫助,還要害了你腹中之物元氣大傷,不如放心在一旁看著吧!」
趙靈兒強忍不安,點了點頭。果然,那穿著將軍盔甲的屍骨動作已比方才緩慢許多。林月如靈巧地足尖一點,躍起數寸,一劍刺入枯骨的頭盔頸部!
接著林月如暗施柔勁,力透劍身,只覺枯骨中劍之處力道空蕩,接著,嘩啦一響,整副白骨居然崩解,紛紛墜落!
不知這樣算不算是死了?趙靈兒還不確定時,突然地面一震劇烈晃蕩,趙靈兒站身不住,李逍遙叫道:「靈兒!」便撲了上來,林月如也身子一躍,靠近李逍遙,接著整個墓底的建物嘩喇轟隆,整個激烈搖晃了起來!三人勉力穩住身形,緊拉著手,在這地掣天崩的劇震中,不斷努力站穩。嘩啦一聲,地面整個崩裂了開。
三人驚呼,往地下陷進去!土崩石陷,千萬噸無盡的沙石,像要將三人活埋一般,不斷地堆落在三人身上。李逍遙緊緊地握住了趙靈兒的手,林月如也抱緊了趙靈兒,三人誰也沒放開手,到他們一同重重地摔落!
不知他們落在什麼地方,只是三人縮頭緊抱著,感覺不斷有巨大的落石與碎物往下落,裂響不斷,過了許久許久,搖晃之勢漸漸止息,三人才慢慢地抬起頭來……
他們身邊,是一片平坦的地上,但是空氣中有種令人連呼吸都很困難的味道。
李逍遙撐起身子,半跪而起,也顧不得所在之地的氣味了,他輕道:「靈兒!月如!」
趙靈兒和林月如都還在他身邊,也正睜著眼睛,看著對方。
「逍遙哥哥,月如姐姐!」趙靈兒將他們兩人抱住,慶幸他們都無恙。
林月如也緊抱著他們,放心地喘了口氣。方才變生突然,她竟什麼也沒想,先抱住了趙靈兒,她自己也不知為什麼,當時自然地便耽心趙靈兒會先失散!
林月如道:「靈兒妹妹,你沒事吧?」
趙靈兒搖了搖頭,林月如道:「好臭的味道!這……這裡是什麼鬼地方?」
三人往終於看清楚了,三人所在之處,是一片平台,而放眼所見,儘是觸目無垠的一大片血紅水池!
方才高處落下的石塊或木片,在血海上緩緩轉動著,才慢慢沉下,那穿著將軍盔甲的枯骨早已碎做無限片,凌星的肢骨或盔甲碎片正到處載浮載沉,以很慢的速度緩緩地往下沉。
趙靈兒見到其中一片盔甲碎片上,那頭比放出去時肥碩的食妖蟲正在慢慢蠕動著,小石頭說道:「快點把食妖蟲收回來!」
「收回來?」趙靈兒有些不解。
「對,不要太浪費啦!」小石頭說道。
趙靈兒還不大了解小石頭此言之意,但先照做為是。林月如道:「看我的。」
她抽出纏在腰間的軟鞭,舉手一揮,「啪」地一聲,竟將那片盔甲整個卷了過來,長鞭有如手指般靈活。
這以鞭取物的功夫,連李逍遙也看得目瞪口呆。趙靈兒道:「月如姐姐,你的鞭功真厲害!」
林月如反倒謙虛了起來,笑了一笑,沒說什麼。
趙靈兒將食妖蟲收進她原本放食妖蟲的小玉匣中,既然小石頭那東西有用,就先收著,反正並沒有防礙。
趙靈兒放眼望著這大片紅色的池子,道:「不知赤鬼王藏在何處?」
林月如張望著,喃喃道:「……這,這都是血嗎?哪裡來這麼多血水啊?」
李逍遙也蹙眉道:「這股血腥味,實在令人受不了!」
趙靈兒嘆道:「這麼多的血,可見這妖魔不知殘害了多少生命!」
但四面汪洋血海,要怎麼離開,三人一籌莫展。而就在水面上的種雜物全沉下去,一塵不留之後,凝重不流的血池下,緩緩地浮湧出一個小漩渦。
漩渦漸旋漸大,漸旋漸大,看得三人目不轉睛,嘩啦一響,由血水中赫然湧出了一道宏偉無比的身形,猙獰地望定了他們。
那怪物身上儘是皺縮的皮膚,臉孔極端蒼老,慘白得像具殭屍,雙眼中發出幽幽的黑光,凌亂的白髮垂在腦後,周身散發出難以形容的氣息。
小石頭道:「主人,他就是赤鬼王!」
一聽見小石頭之聲,那皮膚皺縮的怪物幽幽道:「我還在納悶……凡人怎麼可能到得這裡?原來……是玉佛珠在幫你們。」
赤鬼王的聲音,也低沉得好像水底下的泡沫鼓動一般,教人極不舒服。
「小禿驢,你修你的佛,我煉我的魔,咱們明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你竟背信,帶凡人來侵擾於我?」
李逍遙拔劍出鞘,道:「少廢話!看這血池,就知道你這妖魔殘害了多少人命。今日我等便要為世間除害!」
赤鬼王哈哈大笑:「哈哈哈……幾個小小靈物,能除得了我嗎?」
震動大地的笑聲,令李逍遙三人幾乎站不穩,赤鬼王已張著口噴出腥臭的氣息撲來!
三人急忙同時往後躍閃,赤鬼王的巨身一個回甩,激揚起大片血水,林月如與趙靈兒急忙以輕功躍至半空,才閃過這血水的攻勢。
但見血濤萬丈,三人眼前根本什麼也看不見,李逍遙驟覺腥風撲面,連忙挺劍揮刺,一式「香爐瀑布遙相望」封守住周身要害,落地時腳一滑,勉強立穩。
李逍遙大驚,在這危險的血池上,對付這樣一個妖怪,幾乎可以說沒有勝算。就算妖怪有物可以剋制,他也不可能猜得出赤鬼王的剋星是什麼。
趙靈兒一聲叱喝,氣聚雙掌,全力轟向赤鬼王的眼睛,赤鬼王筆直地朝她撲過來,那雙幽黑的眼睛被掌氣打中,卻毫無感覺。林月如連忙斜地一劍搶上,擋在趙靈兒與赤鬼王中間,李逍遙也振腕擰劍,雙雙攻向赤鬼王。
趙靈兒一出手,威力不但不如從前,還帶起胸腹間陣陣寒悸,她好不容易在地上落定,小石頭便急道:「主人,別逞能,這妖氣太強了,你出手會沒命的!」
「可是……可是我……」趙靈兒只能幹著急,看著李逍遙與林月如配合無間,並肩攻殺自鬼王,一時之間,除了耽心他們的安危之外,趙靈兒恍然想道:「月如姐姐與逍遙哥哥兩人,並肩殺敵的樣子,這麼配合無間……這默契是與生俱來的,也許……月如姐姐比我適合當逍遙哥哥的同伴,至少……他們都是一樣的身份,一樣人類的身份。我……唉!我終究不能這樣下去……」
李逍遙與林月如與赤鬼王斗做了一處,赤鬼王的攻擊十分快,又一刻不停,李逍遙與林月如連停下來蓄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只顧東閃西避。再這樣下去,不是葬身血池中,就是氣空力盡而死。
趙靈兒耽心不已,問道:「小石頭,食妖蟲還有沒有用?」
小石頭道:「我也沒多少把握,對赤鬼王這麼大的妖怪……」
趙靈兒一咬牙,道:「罷了,不試不成了!」
趙靈兒再度取出食妖蟲,往赤鬼王拋去,赤鬼王背上被食妖蟲攀住,渾無所覺,繼續攻擊李逍遙與林月如。趙靈兒急得想道:「果然沒用……那怎麼辦?我身子初愈,又施展不出多少法力……」
趙靈兒擔心之時,李逍遙暴喝一聲,竟一劍往赤鬼王直劈而下!
「嗤」地一聲,赤鬼王中劍,噴出大瀑的血流,動作也慢了些。
趙靈兒一驚,只見原本枯黃的食妖蟲已經透出一點血色,正緩緩蠕動著。趙靈兒心知有異,果然還是有點影響,只是不知影響會有多少罷了。
赤鬼王一掃巨臂,李逍遙與林月如兩人差點就要被他掃落血池中,卻同時靈巧地閃過,再度往赤鬼王頭頸刺出。本以為這一擊不會得手,誰知赤鬼王竟沒有閃,而再度中劍,發出震動的哀嚎!
趙靈兒這回看出來了,赤鬼王的動作,確實因為被食妖蟲吸付而變得慢了一些,而且食妖蟲所吸赤鬼王體內的精華越多,赤鬼王的動作就越慢。
趙靈兒既喜且憂,喜的是這消耗奏效,憂的自然是不知道食妖蟲能吸多少赤鬼王的精元?若是食妖蟲自身滿了,赤鬼王還有餘力,恐怕李逍遙與林月如還要面臨苦戰。
果然,不久食妖蟲全身滿漲為紫紅色,隨著赤鬼王的躍動,被甩飛了開,落在趙靈兒面前不遠處。經過這兩役,趙靈兒明白食妖蟲具有這樣食妖奇效,留著自有大用,便冒著危險沖了出去,重新將食妖蟲拾回收好。
赤鬼王的動作已經只是開始時的一半,李逍遙與林月如兩人前後開弓,攻勢連連,殺得赤鬼王毫無招架之力,李逍遙身上全是赤鬼王的鮮血,已然殺得眼紅,暴喝一聲,彌天蓋地的劍勢,由上而下,整個包住了赤鬼王!
李逍遙大喝:「去!」
整個人連同鐵劍,竟往赤鬼王的天靈刺了進去!李逍遙人劍俱沒入赤鬼王龐大的身軀之中,嚇得林月如張大了口,趙靈兒也面色發白,腦中一片茫然!
突見赤鬼王整個人僵立不動,猛然間,轟地一響,赤鬼王整個四散飛濺,化做千萬片血肉,噴向四面八方。
而李逍遙持劍屹立中央,一身是血,但凜冽有威,宛如由地獄中殺出的修羅一般。
在李逍遙周身,瀰漫著一陣似有若無的清氣,漸漸化去李逍遙的戾氣,李逍遙收劍而起,身子一軟,倒在地上。
林月如與趙靈兒連忙奔上,叫道:
「逍遙哥哥!」
「你還好吧?」
李逍遙道:「我……我沒事……」
趙靈兒突然眼前一亮,拾起落在李逍遙腳邊的一顆掌心大小的珠子,道:「土靈珠……原來,土靈珠在這妖怪身上!」
李逍遙奇問:「土靈珠是啥玩意?」
趙靈兒道:「我聽師父說過,自古相傳女媧大神聚天地靈氣──風、雷、水、火、土──煉成五珠,以鎮伏群魔。傳說這些靈珠早已失落,今日竟能得到此物,莫非是天意。」
李逍遙笑道:「哈!原來還有這個寶物,這算是力斗赤鬼王的收穫吧?」
林月如見他可以說笑了,遂白了他一眼,道:「命都快沒了,還想著這些!」
趙靈兒微微一笑,道:「不說這個,我們要逃脫這洞窟,還得就靠這顆靈珠呢!」
「哦?是嗎?你怎麼知道?」
趙靈兒露出凄楚的微笑,道:「我自然是知道的,靈珠與我有不可解之宿緣,靈珠在此時此地現世,或許意味著……我……不該再躲藏了。」
李逍遙看著她,不禁憂心起來,道:「靈兒,怎麼你今天……好像變個人似的,你有什麼心事嗎?」
林月如也以有點不解的眼神看著她,趙靈兒搖頭微笑道:「沒什麼,我沒事,你們不要擔心。」
聽了這樣的話,林月如更感詭異,確定趙靈兒是瞞了他們一些事,但是她也猜不出是什麼,只能無言以對。
趙靈兒起身道:「殭屍已除,我們快離開這裡吧!村民們在等我們的好消息呢!」
李逍遙道:「嗯,我們快回去通知這個消息。」
趙靈兒道:「你們拉著我的手。」
李逍遙和林月如依言拉著她的手,趙靈兒閉目凝神,突然間三人便整個拔空飛出!
李逍遙驚呼出聲,趙靈兒竟有這破空飛行之力,實在無法想象!難道這真的是土靈珠的功能?
三人一下子就飛衝上半空,身在凌虛之中,飄然飛升,不多久又緩緩落下,李逍遙站穩在地時,往前望去,已是韓醫仙家中了。
這不可思議的速度,更讓李逍遙咋舌不已。
李逍遙奔入韓醫仙家中,欲說屍妖已除,不料只見病患們面色恐慌,見李逍遙提著血淋淋的寶劍殺入,更是嚇得驚叫連連。
李逍遙道:「韓醫仙呢?」
林月如與趙靈兒也趕至,見到韓醫仙家中一片凌亂,病患驚慌的樣子,也都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有的病人發著抖指指後房,道:「我們……我們什麼都不知道……」
李逍遙提劍奔往後庭,赫然見到韓醫仙與阿寶兩人被背對背綁縛著,蹲在角落。李逍遙連忙解開他們的綁縛,道:「怎會如此?韓醫仙,你們遭強盜了?」
韓醫仙伸臂站起,惶急地說道:「李公子,夢慈她……她被抓走了!」
「什麼?是誰?誰捉了夢慈姑娘?」李逍遙驚問。
韓醫仙道:「那帶頭的人,自稱是拜月教的長老,他說……如果要我女兒平安,就要……」
「就要怎樣?」
韓醫仙望向趙靈兒,道:「就要趙姑娘……自己一個人到鬼陰山。」
李逍遙恨恨地一跺足,道:「可惡!又是那些陰魂不散的苗人!」
趙靈兒溫言道:「韓醫仙,您放心,他們的目標是我,不會對夢慈姐姐不利的。」
韓醫仙道:「可是……可是他們為何要為難你?」
「不,他們不會為難我的。」趙靈兒道,轉頭對李逍遙道:「逍遙哥哥,夢慈姐姐對我有恩,我一定要去救她。」
李逍遙道:「我會去把他們全部打回老家,讓他們永遠不敢再來欺負漢人!」
韓醫仙道:「他們人很多,你們……你們成嗎?我再多找些人……」
「不必了,韓醫仙,我們是要回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黑水鎮的屍妖已經被滅了,今後不會再有殭屍為患。」
韓醫仙怔了一怔,簡直不敢相信,道:「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李逍遙道,「殭屍比我們原先所知的還要厲害,我們三人都殺了,何況是幾個苗人!」
韓醫仙這才放了心,道:「求求你們,你們一定要救救夢慈!」
「放心吧!」李逍遙與林月如、趙靈兒三人,一刻也不得停,又匆匆趕往鬼陰山。
只不過這回他們所見到的苗人,會與李逍遙想象中,完全不同,而趙靈兒的決定,也會更讓李逍遙無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