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月下傳劍

第五章 月下傳劍

你一定要快去快回……我相信你,逍遙哥哥……你千萬不能騙我,我……今後便是你的妻子了,從頭髮到腳尖,從我的心到我的身體,通通都是你的……

彷彿看見一張絕世的容顏,哀凄地望著他,款款低語著。

李逍遙心口一痛,醒了過來。才張大了口欲呼,卻又不知自己叫誰,楞了一下,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嘴巴可以閉上了,再張那麼大,蒼蠅要飛進去啦!「

嬸嬸的聲音在身旁響起。

李逍遙正躺在自己床上,第一印象就是:嬸嬸又拿著鍋子鏟子來叫自己起床!本能反應地,李逍遙抱頭叫道:「我起來了!別打,我起來了!「

嬸嬸大翻白眼,道:「你睡胡塗了嗎?發什麼神經?」

李逍遙轉頭一看,窗外竟是一片黑暗,驚道:「我怎麼……怎麼睡到晚上了?」

嬸嬸道:「還記得起來就好。天晚了,好好休息吧!」

說完便起身離去,李逍遙一楞一楞地,沒想到自己偷懶睡到晚上,嬸嬸居然沒有叫聲他、沒有打他,還叫他好好休息?

「嬸嬸……是吃錯藥啦?」

他怎麼想到在海上昏倒之後的種種變化?

張四哥把昏迷的李逍遙帶回客棧,並且拿玉瓶中的紫金丹,交代丁香蘭讓李大娘服下,果然沒過半個時辰,李大娘便醒了過來,一點也沒有病重之象。眾人七嘴八舌地說出李逍遙冒死上島求葯之事,李大娘雖然不語,心中卻著實感動欣慰。

她叫所有的人都離開,好讓李逍遙休養一陣,看著他沉睡的面孔,李大娘想道:「我把你拉拔到這麼大,你果然沒讓我失望,李家有個好子孫,也可以告慰先人了……」

李大娘一直沒告訴李逍遙的是:其實他的父母很早很早以前就去世了,她一直讓李逍遙以為父母還活著,只不過在武林中雲遊。但想想,就算再萍蹤不定的武林浪子,怎有可能放著兒女不管,十幾年也不回家一探呢?還好李逍遙心思單純,並沒有想這麼多,李大娘的善意謊言也才得以維持至今。

李逍遙起身在房中走來走去,總覺得心裡十分不安,好象有件極為重要的事忘記了。李逍遙或是趙靈兒都絕不會想到的是:他已經完全將昨天的事忘得一乾二凈了!

從他服下苗人給他的藥丸之後,根本就不是什麼避免瘴氣侵身的藥丸,而是苗族的「忘憂蠱」,能抹滅服下蠱之後一整天的記憶。這被掩去的記憶。這被掩去的記憶,雖然也有可能復元,但機會卻會微乎其微。李逍遙根本不知道自己中了這個道兒,只記得人家跟他說嬸嬸病了,他便趕回來,纏著王小虎說仙靈島的事,然後……然後自己怎麼會就睡著了?

看嬸嬸生龍活虎的樣子,大楖洪大夫的葯有效吧?

李逍遙猛然坐起,道:「我差點給忘了,那位討酒喝的老道士說要我今晚去山神廟,要教我劍法!」

他自床上一躍而下,奔至衣櫃中取出一把木劍。

他記得小時候,那位帶著他到很多地方的青年俠士以這把木劍

跟他換了顆珠子,此後這把木劍就成為李逍遙的寶貝,收藏得十分慎重。那名醉道士要教他劍法,看他那窮酸相,當然是「自備寶劍,茶水恕不招待」。李逍遙暗喜還好自己有劍,否則就連學都沒機會學了。

「反正睡不著,何不去會他一會?說不定我真的是遇到高人了!」

李逍遙想起挖通后的密道,正好可以使用,便背上木劍,躡手躡腳地打開密道的開口,鑽了進去,一路小心爬了出來,出口正是柴房。

「哈!大功告成!」李逍遙得意萬分,將柴房的密道出口蓋好,外表完全看不出任何異狀,才往外奔去。

不料一打開庭院的大門,那三名苗人正阻在門口,像是要開門而入。

一見他們,李逍遙心中打了個突,不知為何突然湧上一陣心悸害怕之感。

苗人頭領冷冷地看著他,道:「小兄弟,求得靈藥了吧?」

李逍遙一楞:「靈藥?什麼靈藥?」

那三名苗人都露出詭異的微笑,李逍遙注意到那兩名手下之一,背著一個大麻袋,麻袋內不知是什麼東西,看起來沉甸甸的。更可怕的是:李逍遙注意到他們身上都沾著暗紅色的東西,似乎是血。

在李逍遙發獃之際,苗人頭領冷笑道:「現在是什麼時晨了?」

李逍遙道:「三更了。」

苗人頭領道:「嗯,你記住:閑雜人等都不能進我們的房間打擾我們,否則,嘿嘿……」

李逍遙目送著那三人入內,總覺得那麻袋中有些玄機,卻又不敢輕舉妄動。等三人進入客棧內,就連蟲鳴都顯得清大寂寥落。

那座破破爛爛的山神廟,早已廢棄許久,人跡杳然了。不但沒有僧道管理,就連神像都已經積滿灰塵,幾乎和大門外的香爐一樣溜溜的。

李逍遙左右張望,四處空無一人。也許還要再等上一陣子吧?

李逍遙自己揮著木劍,胡亂比畫了幾招,不知不覺間,已經過了半個時辰,依然四下無人。他突然想道:自己在這裡苦等,搞不好那個醉道士現在又醉倒在某個角落,呼呼大睡,而自己卻像個呆瓜一般,傻傻地在這裡等候。

「難道我被那臭乞丐騙了?」這個想法一出現,就變得十分肯定,

李逍遙不由得心頭火起,暗想:「我就說,他那副德行,怎麼可能會武功?我一定是被騙了!可惡!下次給我撞見,我一定要叫他賠我酒來!」

李逍遙氣憤地收劍,便往山神廟大步而行,才走出沒幾步,便聽見身後有人吟道:「『一尊春酒甘若飴,丈夫樂此無人知』哈哈……!」

那聲音雄渾豪爽,吟著壯浪縱肆的韓愈詩句,便是顯出萬分豪氣。

李逍遙轉頭一看,那名醉道士抱著酒葫蘆,倒在神案之後,邊飲邊拍著膝讚歎,自得其樂。

「他是何時來的?李逍遙竟半點也沒察覺,驚嘆道:「你……你什麼時候來的?我怎都不知道?」

醉道士白了他一眼,道:「讓你知道了,我還教你個屁?」

李逍遙總算認定他是個大有來頭的高人,連忙道:「是、是!」

醉道士笑道:「你問我何時來的,就是剛剛。我昨天沒來,你竟在此多等了一天,很好,很有誠意。」

李逍遙一楞,想道:「昨天?昨天我還不認識他呢!約定的不就是今晚嗎?這酒鬼醉胡塗吧?」

醉道士道:「我並非不守時的人,可是……嘿嘿,昨晚我聽說蘇州城內的林家堡,藏有好酒,便忍不住先去拿了,一來一回,花了半天,其它的半天就是待在林家堡的酒窖內先飲為快,所以遲到了!」

李逍遙咋舌道:「你……來回蘇州城只要半天?」

「唉!要不是想起與你有約,我還真捨不得卜脽開林家的酒窖吧?」

李逍遙道:「我看你是不請自來,去偷喝人家的酒吧?」

醉道士笑道:「欸,我不喝才叫浪費!林家堡里沒什麼男丁,唯有一個小姐,她繼承了那些好酒,有什麼用?總不叫林大姑娘一個人喝,我算是替她喝啦!」

李逍遙道:「話怎能這麼說?她家的酒或許是要待客的,未必是小姐一個人喝。」

醉道士一個大白眼送了過來,道:「吥!那樣的好酒,就該讓懂得的人來品嘗。好酒待客,猶如餵豬!糟榻、糟榻!虧你還是江南之人,一點都不懂得酒的好處!」

李逍遙道:「江南人為什麼就要懂得酒的好處?」

醉道士道:「你們江南乃萬酒之鄉,你竟不知?」

「我是不知,我想也沒多少人知道。」

醉道士嘆道:「唉!這年頭……我告訴你,浙江遠在春秋戰國時代,便已有了一等的紹興佳釀,越王勾踐『單醪勞師』,便是紹興酒的起源。魏晉時代政風敗壞,土族托醉佯狂,許多名士都聚集在此,飲酒之風大盛,又發明了陳年花雕!唉,真是個美好的時代!〈說到處,醉道士感動得聲音哽咽。〉到了南朝,梁元帝愛飲此地的山陰甜酒,哪,就是我現在手上這一瓶,果然是千古佳釀、名不虛傳!可惜山陰甜酒應以銀甌貯之,我只有這個破葫蘆,未免美中不足。不過我更想領教宋朝神宗熙寧年間的『清白堂』、『堂中春』以及『蓬萊春』這三大名酒,……」

李逍遙聽得一楞一楞,他說起酒來,竟能從春秋說到宋朝,名代美酒如數家珍。

「……就算喝不到這些名酒,飽飲紹興酒,也不枉我來此一趟了!紹興酒乃酒之正宗,你可知為何紹興酒有正宗的身份?因為紹興酒是最真實的酒,有如清官廉吏,沒有半分假水,味道才會純正;而且更像是名士耆英,長留世間,閱世情越久,其質越是醇厚!其中又以狀元紅、善釀為優……」

李逍遙忍不住打了個呵欠,道:「前輩,請問你是要教我劍,還是要教我酒?」

醉道士道:「教你酒好了。」

「不,我要學劍。」李逍遙很果決地說。

醉道士試探地問道:「學酒不好嗎?」

「我要學劍。」李逍遙更肯定地又說了一遍。

「向我學酒才是精華,向我學劍還是在其次。」醉道士又強調了一遍。

李逍遙道:「酒喝多了,對身體不太好。來,教劍吧!」

李逍遙上前一步,將木劍捧在手中。

醉道士有點心不甘情不願,道:「我一生嘗遍佳釀名酒,要不是酒蟲騷得難受,你們那滲了水的劣酒,我還不屑喝呢!」

李逍遙道:「不好意思,蔽店是小本經營,喝免錢的就請多多擔待了。」

醉道士道:「算你運氣好!我一生從不虧欠別人,既然被你招待了,就教你一套劍法,算是回報你的賜酒之恩!」

李逍遙笑道:「多謝前輩。」

醉道士反手抽出背後的寶劍,「錚」的一響,清邈悠長的劍吟久久不散。在這一瞬間,他雖只是持劍而立,渾身卻散發出一股凜然不世之感。李逍遙屏息肅立一旁,原本還敢和他開玩笑,不知為何現在卻連大氣也不敢透一口。就算此時在他面前的人是皇帝王孫,他也不會小心恭敬到這種程度。

那便是氣度,一名真正的高手自然而然,散發出來的風範。

醉道士說道:「此套劍法變化繁妙,能學得多少,全靠你的悟性高低,仔細看清楚了。」

明月當空,曠野夜色,朔風呼呼掃過。

醉道士猶如凌空拔起的飛鴿,翩然輕旋而下,落在地下,將手中山陰美酒一飲而盡,便將酒葫蘆隨手一拋,了個劍訣,朗吟道:「我本楚狂人,鳳歌笑孔丘,手持綠玉杖,朝別黃鶴樓!」

「嗤」的一聲破空清音中,長劍竟脫手飛出,雄厚的真氣激起一片薄薄的塵沙。

醉道士足尖一點,竟穩然踩在劍上,續吟道:「五獄尋仙不辭遠,一生好入名山游!」

足下長劍化作一道銀光,載著醉道士飛空凌虛,在半空中縱橫飛行,李逍遙看得目不轉睛,他記得有這樣的功夫!御劍而行,這時他小時候那名劍客會的功夫!

當醉道士吟至「盧山秀出南斗旁」之時,指尖真氣疾射,身子危偏,一道凌利的劍氣劃過天際,而他的御劍之影也迅速地側閃而過。只聞他輕喝一聲,腳下的白光一閃,飛沖而上,劍轉周身,幻出一大片劍花!這自然是接下來的一句「鳳疊九屏雲錦張」了。李白的「盧山謠」的每一句,便是一式千變萬化的劍訣,當他吟至:「銀河倒掛三石樑」時,身子翻轉,竟是足踩著劍轉上,而頭在下,下一句「香爐瀑布遙相望」竟見他手中的劍氣急漩,往一株巨木筆直飛去!千萬劍氣有如旋風,激起一中片葉飛迷濛,正是接著的「回崖沓嶂凌蒼蒼」!

劍招一式緊扣一式,但醉道士吟得如此流暢,身隨劍走,揮袖如意,看得李逍遙目不暇給。

「謝公行處蒼苔沒」時,醉道十集氣收劍,飄然落地,腳步顛滑,有如踩著一地的青苔擦滑一般,本以為劍勢已盡,接著卻是「早服還丹無世情」,一揮衣袖,半空中的寶劍急飛八方,轉了一圈,劍氣依然銳利,若是有敵人在上一招以為他已經沒有下一招了,這時必被空中之劍所傷不可。「琴心三疊道初成」之句,醉道士揚袖接住了寶劍,迅疾無比地反身嗤嗤連刺三劍,一劍比一劍威力更強。劍氣幾乎像是層雲堆棧,看不清他的身姿,只有手中劍氣比直穿雲,端的是裂空之威,完全吻合「遙見仙人彩雲里,手把芙蓉朝玉京」之態。最後他飄然將長劍一揮,刺向李逍遙!

李逍遙只覺全身都被他的劍氣籠罩,若是敵手,根本沒有反抗拆解此招的機會,而耳中還聽見他所吟這兩句乃是尾聲:「先期汗漫九垓上,願接盧敖游太清。」

醉道士反手一拋,鐙的一聲,收劍回鞘,負手得意地朗聲長笑。

一套劍法演完,已經天光大亮。破曉曙光,在醉道士周身出金璨的光輝,有若神人。

李逍遙不禁心動神馳,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前輩!請您收我為徒。」

醉道士笑道:「貧道一向漂泊慣了,不想收徒弟。」

李逍遙不停叩頭,道:「前輩,求求您!晚輩願意孝敬您下半輩子,跟隨您行俠仗義,雲遊四海……」

醉道士道:「你不必太貪心,學了我這我一套劍法,你就終生受用無窮了!」

「我……我只看了這一遍,不知能學幾成……」

醉道士笑眯眯地看著他,道:「我也不是隨便教人的,你根骨奇佳,用心領會,早晚會學得這套劍法。唉!我行走大江南北這麼多年了,也是頭一遭見到你這樣的習武奇才,要不是……」

「要不是怎樣?你就肯收我為徒?」

「要不是你不懂酒,我就收你為同道中人啦!」醉道士三句不離酒,十分感嘆,道:「你若為了學我的劍法才去研究酒,那又太刻意、太討厭了!當我徒兒,非但要有千杯不醉的酒量,還要幾乎內心地熱愛酒,為了酒無所不為!你缺乏這慧根,我們是處不來的。你我緣盡於此,告辭啦!」

醉道士身子一閃,竟在眨眼之間,身子已遠出數十丈外!李逍遙忙叫道:「前輩!前輩尊姓大名……?」

遠遠傳來宏亮的聲音,朗聲道:「御劍乘風去,除魔天地間;有酒樂逍,無酒我亦癲。一飲盡江河,再飲吞日月;千杯醉不倒,唯我酒劍仙!」

「酒……劍仙?」李逍遙喃喃自語,正想趁想記憶猶新,試練一遍,赫然發現天已大亮了,驚道:「慘了!一夜沒回去,等會兒嬸嬸不把我的頭打爛才怪!」

李逍遙連忙收劍急奔下山,村中已是市場喧噪,車水馬龍。

奇怪的是不少鄰居見到李逍遙,態度都變得比平時親切許多,還刻意對他打招呼,李逍遙滿心奇怪,想道:「是發生了什麼喜事嗎?怎麼大家看來都這麼高興?」

此時,從洪大夫之處走出來的王老伯一見到李逍遙,便叫道:「小李啊!你過來,過來。」

李逍遙雖急著回去,但也不便不理會長輩,只好走了上去,道:「王伯伯!」

王老伯笑問:「你嬸嬸的病好了點沒?」

「好多了,她精神好得很呢!」

王老伯笑道:「聽說你跑到仙靈島上去求仙藥,救了你嬸嬸一命是吧?」

李逍遙一楞,接不上話,心想:「我什麼時候上過仙靈島了?想要跟我炫耀小虎的孝心,也不用這麼說吧?」

只見王老伯轉頭對洪大夫道:「真是個孝順的好孩子,哪天你想成家,我看丁老頭沒理由不答應啦!」

李逍遙臉一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想起丁香蘭的溫柔細心,心中不禁一動。

「呃……我還得趕回去幫忙嬸嬸……」

王老伯說道:「欸,對,對,李大娘的病才好,你別讓她太累了,快回去。」

洪大夫也道:「等等,這裡有根上好的靈芝,你拿回去給李大娘補身子……」

李逍遙一楞,更是不解怎麼今日大家都好象吃錯藥似的。

「可是這……」

洪大夫把裝著的靈芝的棉盒硬塞到李逍遙懷裡,笑道:「咱們鎮上出了兩個大孝子,這可是流傳後世的大事!我這便算是預先給你的賀禮,你收下吧!」

「賀禮?」

「將來你和丁家大姑娘成親的賀禮啊!」

李逍遙沒頭沒腦地收了來,連聲稱謝,便趕了回去,一路上還在想:「香妹和秀妹的老子,常嫌我遊手好閒,不務正業,哪有可能把香妹許配給我?今兒鎮上的人在高興什麼?」

李逍遙覺得真是詭異到極點了,好不容易趕到客棧門口,正想偷偷繞到柴房,從密道進入房間,卻好死不死,在柴房門口,背後就聽見李大娘的高叱:「李逍遙!」

李逍遙嚇得立正站好,回頭賠笑道:「嬸嬸?」

李大娘叉著手道:「你昨晚跑到哪瘋了?居然到早上才回來,連店門也沒拴!萬一遭了小偷怎麼辦?」

李逍遙連忙捧上洪大夫給他的錦盒,道:「嬸嬸,這個給你。」

李大娘接過打開一看,便瞪了他一眼:「你去做飛賊啦?果然跟你爹一個樣,還敢號稱什麼南盜……」

「我哪有這本事啊?是洪大夫送給你調養身子的!他不知發什麼神經,說要給我將來成親的賀禮!嬸嬸,我看你快點吃了,免得洪大夫又後悔了!」

李大娘微微一笑,道:「既是人家給你的成親賀禮,就等你成親時再使用吧!」

李逍遙和李大娘一同步入廚房,道:「嬸嬸,那些苗人昨晚三更才回,真是奇怪。」

「你別管客人閑事!」嬸嬸一面替他準備早飯,一面說道。

「可是他們背了一個奇怪的大麻袋,身上還……有不少血跡。」李逍遙壓低了聲音,道:「會不會是去殺人越貨啊?萬一管府查上門來,我們不成了窩藏罪犯?」

李大娘道:「別在那瞎說夢話!生意難得這麼好,你就別胡說八道的,把客人氣走了。」

「喔。」李逍遙早飯沒啃兩口,便道:「嬸嬸,我昨晚遇到一位仙人呢!就是昨天一大早躺在店門口要酒喝的那個道士,他還教了我一套劍法,你要不要瞧看看?」

「不必啦!還不是三腳貓的把式?」李大娘轉身要去別處忙,又回頭道:「對啦,還有件事。」

「啥事?」

「你的房間也租出去啦!」

李逍遙道:「什麼?」

「那三位大爺說還要一間房間,早上我去叫你起床時,見你不在,就把你房間清理出來,讓他們使用了。」

「那……那我要睡哪兒?」

「你放心,他們說只休息一會兒,傍晚就動身走人。晚上那房間還是你的。」

「可是……」

李大娘道:「別啰唆了,一天不睡午覺又不會死!快吃過了飯,去客房打掃打掃!」

李逍遙碰了一鼻子灰,悶悶地吃完早飯,抓起掃帚抹布,有幾分欲哭無淚:「我堂堂酒劍仙的弟子,居然要做這種雜事,真是丟師門的臉。」

步至客房,意外地發現那兩名苗人守衛在他房間門外,見到李逍遙,便叱道:「賊頭賊腦地瞧什麼。」

「喔,我、我來打掃……」

「不用了!沒有吩咐,不準進入這個房間!」

「是。」李逍遙轉身下樓,心中直覺得可怪,暗想:「那苗人頭領住上房,那兩名手下住客房,還要我的房間做什麼?若是那兩名手下要一人一間,又為何都守門外?看樣子也不是守衛著他們頭領……難道,那麻布袋裡有玄機?」

李逍遙越想越有可能,也越是好奇,他的好奇心一被撩起來,就難以壓抑下去,東想西想,還是想著怎麼一探究竟。

李逍遙抓耳搔腮的,想了半天,如果從柴房的密道偷偷進自己的房間,當然是個好法子,可是萬一苗人頭領也在他房間內,那不就被當場贓到了?在由密道進入之前,他得先確定自己房中沒有別人。

可是要怎麼刺探,他又想不出個好法子。他在院中走來走去,望見地上自己的影子,身後背著木劍的樣子,突然間讓他想起了酒劍仙。

「有了!」

李逍遙快步又奔入市集,拿昨天那三名苗人賞的五錢銀子,直奔酒鋪,打了一整壼的玉冰燒。這是南方外地的酒,索價頗為昂貴,為了自己的好奇心,李逍遙也只得忍痛買下了。

直到中午,李大娘做好午餐,喚李逍遙送去給那三名苗人,李逍遙趁著嬸嬸不覺,將玉冰燒也放在托盤上,順便加了一大把瀉藥,才端去客房外。

「二位大爺,用飯啦!」

那兩名苗人聞到酒香,大喜道:「今兒個有象樣的酒啦!很好,很好!」

李逍遙看他們兩人馬上就持壺大灌,道:「還有位大爺呢?不先請他喝上幾口?」

其中一名苗人偷瞧一下上房,笑道:「不必啦,我們頭兒不必吃飯的。」

李逍遙由這一眼,確定那名苗人頭領還在上房,那麼這兩人守在這間房外,唯一的可能就是守護著那隻麻袋了。

李逍遙道:「那位大爺不必吃食?他怎麼活的?」

其中一人道:「我們苗族的高手練到一個水準,就專蟲卵……」

李逍遙咋舌道:「蟲……蟲卵?」

「可不是一般的蟲卵,這種蟲卵還要身份夠高才吃得到呢!只產在苗疆,別處沒有。」

也許是他們今天就要離去,任務又完滿達成,所以鬆懈了戒心,好酒下肚便滔滔不絕了。烈酒的氣味濃厚,掩去了瀉藥的味道,李逍遙在這裡問話,也無非是要確認他們都喝著滲著瀉藥的酒。

李逍遙還要再問,上房傳出了一聲極低的咳聲。

那兩名苗人一聽,馬上臉色嚴肅,對李逍遙揮了揮手道:「去,去,這麼多話,沒事別再來啦!」

「那二位爺慢用、用好。」李逍遙笑嘻嘻地下樓去,馬上一溜煙地奔入柴房,鑽進密道之中,小心地爬上伸至二樓的竹竿。李逍遙爬上竹竿頂端,又仔細聽了聽地板的動靜,確定沒有腳步聲,才慢慢掀開木板封口,探出頭來。

自己的房裡空無一人,那麼那兩名苗人在守著什麼?李逍遙手腳無聲地爬出洞,再順手蓋上出口,東張西望。

忽聽門外其中一名苗人道:「哎呦,我……我肚子好痛!」

「叫你別吃這麼快,你偏不聽……咦,我、我的肚子也……」

「這菜不幹凈,***!」

其中一名苗人道:「你在門口看著,我去拉屎!」

另一人怒道:「怎麼不我先去,你在這兒看著?」

原先一人道:「我要拉在褲子里啦!」便響起蹬蹬足音,他急忙跑下了樓,另一人叫道:「我先!」也急追而下。

李逍遙暗笑在心,想道:「這小店統共就一間茅房,你們有得搶了!」

李逍遙大著膽子四處張望,這才發覺房中有股怪味,不過細細一聞,竟是似穩似顯的清香。

在床邊置放著那隻大麻布袋,袋口並未綁起,卻流瀉出一股黑亮的髮絲,在地上宛延著發出緞光。

李逍遙心怦然而跳,驚想:「是個姑娘?難道……這三名苗人乾的是拐賣人口的勾當?」

李逍遙屏著氣,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拉下麻布袋一看,整個人登時震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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