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話
第三章夜話
從那日後，莫林再沒出現，只留下了陳勛照顧莫嵐，過了兩日陳勛帶著莫嵐排進了一個役夫隊伍。就這樣，全身綁著繃帶，吊著骨折的手，莫嵐跟著役夫們行進了半月，來到了距一夫關十里開外的渭所。
一關二所，指的正是一夫關，渭所，樊所。
此時已是秋季，關外已是一片荒涼的景色，而荒族，在冬季缺食少糧就會大舉進攻。莫嵐的手臂骨折已經好了許多，身上的傷口也已經結痂，只是一些傷口行走時還需綁著繃帶，不然容易崩裂流血。
莫林在渭所交接完役夫后，沒有停留，只是和隨從吩咐了幾聲，自己一個人就返回了一夫關。一夫關分為內外兩層，約二十丈高的城牆皆由巨大青條石加上凝料壘砌而成，渾然一體，凝料還混入了修士所用的陣法材料，能吸收天地元氣，讓城牆更是堅固。而一夫關中還有山河宗布下的驚天大陣，能抵禦荒族凝丹修士的攻擊。
穿高大的城門，直接來到了一夫關的內城，火鱗獸放慢了腳步。雖然地處邊荒之地，但街上人來人往，街邊商鋪林立，鱗次櫛比，熱鬧非凡，建築皆是三、四層，由青石砌成，與梁國內陸之地的建築有所不同，更顯陽剛之氣。
不時有馬車拖著貨物，插著代表家族的旗幟，往城外而去。
路上的行人看到火鱗獸，顯然知道座上之人是誰，紛紛行禮。
火鱗獸不急不緩的走過幾條街，來到了一座府邸之前，莫林翻身下馬。高大的門府前兩座妖異的人型石雕，比一般的石雕大多了，足足有丈余，披頭散髮，前探利爪，齜牙咧嘴，怒目圓睜，似欲擇人而噬，在夕陽下散發著凌冽的凶氣，一般人看若多看兩眼，無不頭昏目眩。莫林輕輕摸著石刻的前深利爪，沉思了片刻，才走進了大門，門口護衛自然認識莫林，早帶著討好之色跑過來，把火鱗獸牽到後院了。宅邸大門上一塊牌匾，匾上書四字：大將軍府。字體銀鉤鐵畫，龍飛鳳舞。
是夜，大將軍府院內
莫林和一名男子坐在一個石亭內，桌上一隻巨大的火燭熊熊燃燒，雖然不時有蕭瑟秋風吹過，不過火燭上的火焰卻沒有搖動，依然騰騰往上竄，散發的光和熱。
男子很年輕，大概三十來歲的年紀，細長的鳳眼不時有精光流過，正是駐守一夫關的大將軍，劉牧！同時也是落雲宗的傳宗弟子，梁國除了隱匿世家和皇家，頂尖的修仙勢力有三宗二派，而落雲宗正是三宗之一。
劉牧一臉笑意，說到：「等過些日子我給宗門發個靈訊，叫個師弟過來接人。聽說你救了一個礦奴？是他么？」
莫林輕笑，回到：「那倒不用，那只是附帶罷了！若他能在軍中活過三年，那就送他一程，若活不過，那是他的命。我準備閉關，渭城的防衛你找人頂替吧。」
三年，三年！劉牧沉思了片刻，向莫林看去，眼光灼灼。
莫林一字一頓的說了四個字：蒼山之盟。
聽到蒼山之盟，劉牧楞住，過了許久才輕嘆了一聲，低聲說到：「不想等了么？」
莫林喃喃道：「能殺一個是一個吧。時間永遠不會在我這一邊，二十年了，血脈之力還是停留在啟竅，不想等了，不想等了···」
血脈之力！啟竅！若是有旁人在這裡，肯定被驚嚇到，荒族修鍊之法與人族不同，血脈之力、竅穴正是荒族功法特別之處。渭所的鎮守將軍莫林竟然是荒族！而一夫關的大將軍劉牧竟然毫無反應，似乎早就知情！叫人如何不驚！
劉牧幫莫林添滿了酒，悵然長嘆道：「若我能當上掌門···」
莫林慘笑：「當上掌門又如何，虎嘯部現在已經十三部排名第二，現在又有天狼部，在關外荒野上生活二十年，就能順利進入十三大部，到時候···」
荒族有十三大部，十三之數永遠不變更，居荒地水肥草綠之地，如有別的荒族部落想進入十三大部，需挑戰原先十三大部中的排名最後的一部，成功后在荒野生活二十年，而後才能進入十三大部，而如今關外生活的正是荒族中虎嘯大部的附庸部族，天狼部。
說著莫林把碗里的酒一口灌了，沉默不語。一時間亭子沉寂了下來，偶有秋風吹過。
劉牧一口口的度著自己碗里的酒，半響才道：「蒼山之盟，造化有、危機亦有，人荒兩族皆各聽天命。當年要不是你救我！我早已死在荒族之手。若你要進入蒼山之盟刺殺那些虎嘯族人，那也隨你，蒼山令我會給你弄到一塊，只是到時候你可能···」
後面劉牧沒在說下去了，意思不言自明。蒼山，位於梁國與荒族邊界上，眾聖時代有一個修鍊到辟墟之境的大能修士在此開宗立派，傳承道統，後來宗派覆滅，留下了大能之士的聖墟。約七百年前，該大能之士的聖墟被荒族發現，經過一番探索，荒族一些修士獲得了不小的機緣，後來又經百餘年，聖墟開啟的消息走漏，梁國修士在聖墟開啟之時也紛紛趕到，與荒族搶奪機緣，經過一番廝殺，梁國和荒族定下了蒼山之盟，並且由梁國修士聯手，布下大陣，聖墟開啟時，只有持有特製的令牌才能進入，也防止了別國修士的爭奪。聖墟十年一啟，每每開啟之時，荒族十三大部、梁國修士有實力的宗派，世家都會派遣後起之秀參加，雖然每次都發生慘烈的廝殺，死者過半，不過獲得機緣者也不在少數。若想在蒼山之盟上刺殺荒族，到時候面對的不只是荒族，估計還有梁國的修士。
劉牧繼續度著自己碗里的酒，好似永遠喝不完。
莫林起身抱拳，正色道：「多謝！」
蒼山令都掌握在各大宗派手中，流落在外的極少，想要弄到一塊不是易事，而且莫林欲在蒼山之盟上刺殺荒族，事後還要面對人荒兩族的追查。
莫林道謝後轉身離開，身影融入院子的黑暗中，腳步有些踉蹌，似乎有點不勝酒力。
而劉牧也放下了碗，望著莫林離去的背影，手指輕輕敲著石桌，喃喃重複著幾個詞，三年、血脈之力，荒族。
渭城軍營，其他的役夫早已睡覺，莫嵐對著牆壁，盤膝而坐。
呼···吸···呼····呼····吸·····
直到感覺腹部有一股溫熱的氣息慢慢升起。這是小時候雲軒家學到的呼吸之術，在行軍的時候，莫嵐也沒有停止過修習。
徐昌大吼「來人！給我把這小子拿下！」
徐昌身後跟著的護衛圍了上來，可是看著陳勛，有些不安，剛才看過陳勛令牌的護衛頭頭急忙跑到徐昌耳邊說了什麼。
嵐呢！
嵐呢！
嵐呢！！
莫嵐紅著眼睛用盡全力大吼。
徐昌臉色變幻著，揮了揮手讓護衛退下，冷笑道：「你說呢？」
莫嵐仍舊紅著眼睛朝徐昌大吼，狀若瘋子，要不是陳勛一手攔著，早就朝徐昌撲上去了。
嵐！
嵐！！
陳勛看到莫嵐繃帶下又有鮮血滲出，急忙在耳邊說道：「我來處理！放鬆，放鬆，我來處理，」
同時一手輕輕的按著莫嵐頭上的某個穴道···
莫嵐的聲音慢慢低了下去，兩眼無神。
嵐！
嵐！
嵐！
······
等莫嵐穩了下來，陳勛轉身正色道：「管事，我家將軍要我來幫這小子要一個人！只要一個！」
徐昌陰沉的笑了，說到：「軍爺！你要十個都無所謂！在庫房後面的坑裡面。來人，去幫軍爺把坑挖開。」
「可是都是灰····」
「怎麼找啊！」
「軍爺，不知道化成灰你認識不？」
「····」
徐昌身後的護衛大聲回到,伴隨著鬨笑。
徐昌抬手指著自己頭上的繃帶，咬牙切齒，大聲說道：「軍爺！我叫徐昌！是徐家的奴才！徐家今天找您要個人，要個打傷徐府奴才的人！」
「你！」陳勛氣急！抽出腰間的彎刀。
「軍爺給不給吧？」徐昌說到，身後的護衛又圍了上來。
陳勛把刀插回了腰間，笑著說道：「好！很好！」
徐昌指了指莫嵐說道：「軍爺喜歡，本來送多少個給軍爺都行，不過就現在就剩下一個了！要不我在找幾個人，用油刺在手背寫幾個徐字，送給軍爺？」
「不必了！」陳勛提著莫嵐，翻身騎上火鱗獸。
陳勛不經意間，看到莫嵐在咀嚼著什麼，手背上鮮血直流。
嵐···嵐···嵐···總有一天，我會·····
莫嵐對著牆壁，聲如蚊吶，好像在與誰夜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