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門檻,顏息白打量著這方破舊的小院子,垣牆周庭,泥濘坑窪,舊時欄楯,破敗蕭索。損口陶制水缸廢置在簡易茅草棚的小塊陰影下,髒兮兮兮滿是灰塵。

她撇撇嘴嘆了口氣,將腦海中一些不受歡迎的消極想法甩去,探頭看向充作廚房的草棚內。

刑某人果然在這裡,背對著門縮坐在灶邊,雙臂端起,似乎在吃些什麼。

也是,再怎麼樣也不會不讓他吃東西的。老鄒氏為人雖有些刻薄,但並不惡毒。聽說年輕時性子還很有幾分純良,可惜被艱苦辛勞的生活磨去了幾乎所有的光彩和柔軟。

顏息白掛著的心放了下來,手裡抓著的半塊餅一時也變得可有可無起來。她沉吟了一會兒,考慮到自己難得同情心大作,還是端著碗走了過去。

儘管她並沒有刻意放輕腳步,但直到站在他面前,男人才像突然受到驚嚇般回過神來。

他飛快地倉皇起身,手忙腳亂中下意識地將手中的碗往背後藏去。

——已經晚了。

那小半碗泡在水裡的黑黃粗劣糠麩刺痛了顏息白的眼,她緊抿著唇,眉頭狠狠擰起,堆在眉心處聳起一個小小的「川」字。有那麼一會兒,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最終,隨著一聲長長地嘆息,她靠近他,抬起手,想繞到他身後拿過那碗豬食,可男人顯然誤會了,第一反應卻是慌張地抱住了頭,碗里的粗食「嗒」一聲翻到地上,他的身體反射性地微微一顫,抱著頭的手指因為緊張而用力到發白,準備迎接更大的洶湧怒火與狂風暴雨。

顏息白無言地看著他那雙皺皮開裂長滿青紫凍瘡的手,那麼緊地抱著自己,似乎唯有這樣才能略帶來些安全感……心中的無力感更甚,她再嘆一聲,忽然間覺得一切索然無味起來。

「吃了吧。」放下手中的地瓜餅,她退後,隔著兩步之遙淡淡說道。

她防他,他怕她。

她會與他保持距離,就像一開始想好的那樣。

或許,對兩個人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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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失眠幾天,就是再正宗的「夜貓子」也吃不消,主持深夜檔節目的顏小主播現下精神極倦,躺床上想睡個回籠覺,可翻來覆去,居然毫無睡意。被褥輕薄,環境陌生,打小就有些「認床」的癖好在以前是無傷大雅,但到了這就是不識時務地講究。

但怪癖之所以成為怪癖並不是幾句自嘲就能解決的問題,她挫敗地翻身而起,到床邊汲著鞋就著冷水簡單洗漱一番。

便宜老爹上街兜售自家編製的竹篾件,刑某人出城上山筏竹撿柴火,屋裡就剩她這麼條懶蟲。可就是這樣,鄒家老爹貌似還很高興,而另一位也是一副盡量不著痕迹地鬆了口氣的樣子,彷彿她能安安分分地待在家裡就是僥天之幸,看得顏小主播怪鬱悶一把的,真想知道她的前任平日里到底是個什麼德行。

在低矮的窄屋裡繞了三圈,沒找到什麼活是她能幹且又不太打眼的。家裡兩個男人都挺勤快,不多的幾樣物件舊歸舊、破歸破,卻拾輟得挺乾淨,就是不知道為何院子里似乎沒怎麼收拾過,顯得破落髒亂。

她拿起掃帚,想了想,還是放下了。今天「鄒衍」的反常已經夠多了,不需要刻意再添幾筆,而且,說不得這裡頭還有什麼她不知道的緣由,免得好心辦了壞事。不過,你讓她就這麼枯坐著面對空空四壁,也確實有些強人所難。

唉,這該死的人生地不熟的古代女尊社會!要放平時,她早就拎著自己可愛的小挎包上哪逍遙快活去了,可現在出了門能不能再找回來還得兩說……

顏息白咂巴著嘴琢磨半響,最終還是東風壓倒西風,好奇心佔據了上風,乾脆心一橫,腳一跺,轉身掀簾入內,從枕頭底下摸出幾枚銅錢,看了看,又忍痛放回去兩枚,將少得可憐的錢貼身放好,還確認般又是摸又是拍的,等她意識到自己這麼快就進入了標準守財奴的角色,不由得滿頭黑線!-_-|||

天可憐見,真不是她想這麼小家子氣,實在是老鄒家……唉,見過窮的,沒見過這麼窮的!!

出門,落鎖。

左拐、直走、右拐……此路不通……向後轉,沿著來路左拐、左拐、斜道……前有路障……回頭轉到另一條岔路,沒走幾步……很好很強大,顏同學苦惱地對著眼前的一面黃褐色土牆再次犯起了難……

一件證據確鑿的事實華麗麗地擺在了她大小姐面前:出門不足十分鐘,她便在這片以髒亂差聞名的貧民聚集地華麗麗滴——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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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素若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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