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5 禪位太子
太子的婚禮比起皇帝的婚禮降低一級而已,自是一等一的風光。又因為太子監國,朝中官員沒有人敢輕慢這件事,老早就已經入宮準備朝賀大禮!
面對這些或是真心祝福或是諂媚的奉承,靳言都不曾放在心裡,只是沒有半點心虛的受了他們的大禮,身份地位決定,他不覺得這有什麼,將來他會與玉岫二人攜手站在最高端接受朝賀!
禮畢,靳言笑道:「眾位卿家今日來可都是客人,無須這麼多禮,只管平身入席就是!」
話雖然如此說,可眾人心裡卻明鏡兒似的,清楚這不過是太子的客氣之語罷了,可做不得真。因此,面上的態度越發的恭敬了起來,這位太子也是個有些手段的,他們可不想因為一時的疏忽讓太子心生不悅!
眾人才要說些什麼,就聽得外面傳來一嗓子尖銳的唱喝聲:「皇上駕到——」
這聲音原本就尖細,已經足以引起別人的注意,而內容更是讓眾人渾身一個激靈,甚至都覺得是不是出現幻聽了?
皇上來了?怎麼可能?皇上不是都已經在紫宸殿兩年時間不曾出來了?早幾日還聽說,皇上連坐起來都不能,怎麼忽然就來了?
難不成果然就應了那句古話,人逢喜事精神爽?就是連皇帝都不曾例外?
若是如此,這位新進門的太子妃可就真成了有功之人了。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的朝著宮門口瞧過去,果然就見一頂輕便的龍輦又八個青衣太監抬著走了進來。
皇上很有些精神的坐在龍輦之上,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並不曾看到病態懨懨的樣子,反而看起來很是精神。
龍輦之後沒有什麼盛大的儀仗,皇上這一次出現根本不像是已經兩年時間不曾臨朝,就像只是一次簡單的朝見一般很隨意的出現在了眾多朝臣的面前。
不過,不管皇上是因為什麼出現,見到皇上,這些人俱是歡喜之情,一個個忙不顛兒的跪下來磕頭,大禮參拜。
有一些與皇上情意深重的老臣的面上甚至都掛著清亮的淚珠兒,連山呼萬歲的聲音都有些哽咽。一時之間,原本熱鬧的大廳里氣氛竟然有些凝滯和悲切起來。
可是有些時候沒見過皇上了,他們都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皇上了,卻不想今日還有這等造化,太子大婚,居然見到了皇上,而且皇上的氣色明顯很好,這可不是太子妃有福氣的緣故?
靳言也很意外,皇上怎麼會忽然到自己的宮中來,雖然他一早就聽太醫說過,皇上的身體已經好了許多,他也一直都在等待皇上病癒的那一日。
可皇上自己不願意起來,他又能怎麼樣?唯一能做的也就是裝作不知道。他一直都好奇呢,皇上到底是什麼意思,打算裝病到什麼時候。
只是,已經這麼長的時間了,今日為什麼不裝了?
他只是想來參與自己的婚禮,還是想做些別的什麼?靳言有些吃不準皇上的意思,按說這麼長的時間,皇上對他一直是扶持的態度,應該不至於會在今日對自己發難。
可就算是不曾對自己發難,他也不高興,瞧瞧現在這滿大廳的人,一個個臉上帶著淚,倒好像不是來參加婚禮而是參加葬禮的樣子,這算是怎麼回事?
他可是打算一輩子就成一次親,這鬧的!
雖然心裡有些不樂意,可到底他面子上還是不能有一點顯露出來,故而上前磕頭道:「兒臣參見父皇!」
此時的皇上坐在龍輦之上,看著不情不願跪在地上的兒子,眼中多了幾分戲謔,這小子,這是不情願了。
倒是不怪他,真該怪這些朝臣們,一個個連一點眼力見都沒有,太子成親的好日子,一個個的掉眼淚算怎麼回事?也不怕觸了霉頭。
他表示他出現之前可沒想過會有這樣的場面,所以,他很無辜有木有?
不過,若是仔細看,就能發現,皇上的眼中閃過一絲晶瑩的淚光,這是這孩子第一次開口叫自己父皇,雖然一樣是不情不願,可到底是叫了,還有什麼比這個讓他高興的?
皇上偷偷抹去眼角那一抹淚水笑道:「起來,都起來,朕也就是過來看看,你們這樣,讓朕覺得朕不該來了。」
說著這話,皇上意有所指的又看看靳言,而靳言在得了皇上的旨意之後,早就站直了身體。
皇上看著自己兒子這挺拔的身姿,瞧著與自己有五分相似的容顏,忽然之間就有了一種為人父的驕傲。以往他是真的沒發現這個從小不在身邊長大的兒子又多麼的出色,可是今日卻忽然察覺了,這孩子真的很是出色。尤其是太子的禮服穿在身上,一舉一動都讓人覺得威儀天成,頗有風度,甚至比晨兒看起來更加像一國太子。
只是,自己到底對他不起,從小到大,不曾讓他感受過一日的疼愛和嬌寵,不光是不聞不問,甚至還縱容貴妃的人以他的名義追殺他,以至於父子之間到了今日,依舊不能緩和關係。
他一直都覺得,靳言的存在,褻瀆了自己對貴妃的情意,若是靳言不存在了,貴妃的心裡就會舒坦很多,可他卻忘記了,如果只顧念與貴妃的情意,等自己百年之後,大好的江山就只能傳到侄子們的手中,而不是自己的骨肉血脈。
當初貴妃提出要過繼一個孩子來的時候,他才忽然意識到這個問題,他那時候才開始有不甘心,不甘心自己辛辛苦苦幾十年,居然只是為別人做嫁衣,不甘心自己死了之後,居然沒有一個披麻戴孝的骨肉。
就算是過繼的又能如何,到底不如自己親生的,將來要供奉,只怕也是供奉親生的爹娘。也就是那時候開始,他才想起來這個兒子,這個早就被自己送走的兒子。
可到底不是從小在一處生活,他對於靳言的親情還是不多,對他的疼愛更是比不上那個從小就在自己膝頭長大的晨兒。而這個孩子,似乎也早就不在意他是不是疼愛他,對他也是冷淡的很。
只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心有些變化了,他開始越來越多的關注這個兒子,甚至想盡一切辦法幫著他料理這個國家瑣碎的事務。
他喜歡這個叫做林玉岫的姑娘,那他就成全他。他要給他的媳婦撐場面,他就幫他撐起來。
這姑娘的出身是不夠高、不顧顯赫,可若她是個福澤深厚的人呢?還有人敢瞧不起嗎?
「陛下的身體無恙,是臣等最為歡欣之事。」有老臣終於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說了這一句話出來。
太子手中,他們這些老臣的日子不好過啊,唯恐做錯了什麼,如今皇上好起來了,憑著他們與皇上的情分,以後的日子就不會這麼難熬了。
皇上等了半天,等的就是這句話。
「朕昨日還病勢纏綿,連起身坐一會兒都不能,豈料,昨夜做了一夢,卻是天上的神仙託夢,說吾兒今日成婚,朕的身體必將會大好。今日一早起來,竟然能進兩碗飯。」皇上睜著眼睛說瞎話,居然說的一板一眼,就好像真的有這麼回事一樣。
聽了這話,朝中大臣們還有什麼不懂的?民間不是也有家中的人病了沖喜的這一說法嗎?太子妃雖然不是為了沖喜,可架不住人家是個有福氣的,才進門,皇上纏綿了兩年的病就這麼好起來了。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得此佳兒佳婦,實是我大越之幸!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子千歲千歲千千歲!」眾人忙就跪下道賀。
靳言忍不住翻白眼了,這算怎麼回事?巴巴的跑到自己婚禮上,就是為了折騰這回事?有沒有覺得很無聊?
皇上對靳言這樣的表現並不放在心上,反而笑意盈盈的說道:「朕得此佳兒佳婦,心愿已足。所以,朕決定,從今日起,朕退位長明宮,大越江山正式交到太子手中。欽天監擇吉日,禮部全權負責新皇登基大典!」
這話說是石破天驚一般也不為過,皇上許久不露面,這才一露面說的居然是自己要禪讓皇位的事兒,怎麼會?
皇上的身體不是都好了么?怎麼還要退位?
不要說這些臣子們,就是靳言本人,也被嚇到了,好端端的這是怎麼了?這算是撂挑子不幹了么?這時候將皇位禪讓給他,是疼他還是害他?他才新婚好不好,總要讓他放幾天假陪陪新娘子吧?
大臣們並不知道,為了這一天,皇上已經觀察了靳言兩年時間,他現在已經能確信,靳言確實是個合格的太子,將來也必將是個合格的皇帝,將大越江山交給他,他沒有什麼不放心的。
皇上看向兒子的目光越發的柔和了幾分,聲音清越慈和額說道:「往迎爾相,承我宗事,勖帥以敬。」
雖然被皇上的神來之筆驚嚇到了,可皇上能如常出席他的婚禮,也算是全了這場婚禮最後的一點遺憾,最起碼將來不會讓人詬病玉岫的入宮不曾得到皇上的愛重。
因此他端正了一下自己的冠幅之後,恭恭敬敬的跪下磕頭道:「臣謹奉制旨。」
之後,靳言三拜九叩之後,起身上了金輦去親迎太子妃。
朝中的大臣們看著坐在上首的皇上,有些茫然了,皇上剛才可是說了,從即日開始,傳位於太子殿下了?若是如此的話,太子妃今日是以皇后的身份入宮,還是以太子妃的身份入宮?還真是個問題,尤其是禮部那些官員,這會子都要糊塗了。
若是按照太子妃入宮,皇上方才明明已經親口下了傳位的聖旨,可要是按照皇后的禮儀,偏偏新皇還不曾登基,怎麼這麼難呢?皇上也真是的,就算是有這樣的心思,難道就不能等到明日再說?
不過,這些話心裡想一想也就罷了,到底不能宣之於口。
「你們也不用愁,既然朕已經下了傳位的聖旨,自今日起朕就已經是太上皇,太子便是皇帝,太子妃入宮,冠服不及更改,可其他禮儀,均按照皇后儀仗即可!」皇上倒是頗了解自己這些臣子們的心思,很快就開口解圍道。
既然已經想好了要退位,他也不是那等放不下的人,再說了,幾十年權利的巔峰,雖然看起來風光無限,可實際上的苦楚只有自己清楚,倒是這兩年時間,他才覺得這日子舒坦了許多。
靳言是個好的,雖然說對他不親近,可就算是他退位,靳言也會一如既往的禮遇他,或許這反而是他最好的歸宿。
已經出了宮門的靳言根本不曾想到,皇上忽然又說了這一番話,以至於差點兒弄出大亂子來。
皇后與皇太子妃的儀仗相差雖然不多,可到底還是有差別,這時候要補起來,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尤其是,皇后的儀仗可是有些年沒用過了,一時半刻要預備起來也不容易。
何況,太子,哦,不對,是新皇此時都已經出宮了,總要趕在娘娘上轎之前將這些都送過去吧?要不然成什麼事兒了?皇上這是一時興起還是早有準備?怎麼能這樣難為人呢?
嗚嗚,要是新皇的第一件差事都辦不好,會不會惹惱了新皇?到時候,自己是要丟腦袋還是要丟帽子?
禮部尚書哭喪著臉忙的腳不沾地的操持這些瑣碎,一面想著自己可能會面臨的災難。若是不知情的人,只怕是要以為他這不是在忙活普天同慶的大喜事,而是忙著喪事了。
此時的林玉岫根本不知道宮中發生了這麼多的事兒,就是連靳言也不知道,又有多少人正快馬加鞭的朝著城外趕過來。
「姑娘,這點兒小點心您藏在袖子里,要是餓了就吃一個,也能墊墊肚子。」菱娘拿著一個錦帕,裡頭包著七八塊一口就能吃下去的小點心,放在林玉岫的手中。
真是再沒有比成親還辛苦的事了,從一大早吃了早餐到現在,姑娘竟然是連一口好飯都吃不上,免得弄壞了好不容易才化好的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