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驟然蘇醒在異世
吳青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了。眼前的一切都讓她震驚。這是哪裡,低矮的土房,破舊的門窗。她掙扎著起身,但全身酸痛,動彈不得。手裡捏著的褥子又潮又薄,還發出一陣餿味。她苦笑了一下,這是遭綁票了?
很快吳青便否定了這個想法。窗外的陽光亮得晃眼睛,她抬手遮了遮眼睛,嗬,這手真小,胳膊真細。勉力抬了抬腳,嗯?有32碼嗎?好吧!我穿越了,還悲催的穿越成了一個窮苦人家的小女孩。
吳青這一會兒功夫掙出了一身的冷汗,並且眼冒金星,手足發顫。這明顯是低血糖的癥狀嘛。這得餓了多久了?正想著就聽見外面一陣吵鬧聲傳來。吳青靜下心來仔細聽著,現在所有的細節和隻言片語對她來說都很重要。穿越須知第一條不就是熟悉新環境嗎。
吳青甩了甩頭,摒棄雜念仔細聽著。屋外應是一對中年夫妻在吵架。妻子的尖著嗓子罵,翻來覆去都是些「眼睛里生瘡識不得家門啦……」,「家裡沒煮你的飯,自去那騷婆子處尋食去啦……」。
那男人也不遜,粗著嗓子惡聲惡氣的呵斥道:「一回來就嚎喪,若不是看在兒女的份上才希得回來……」
吳青聽了半天只覺的腦袋疼,一把扯過那稀破的薄被罩住了頭。被子上的酸臭味沖鼻而來,直激得胃裡一陣翻湧。吳青趕忙一側身,「哇」得一聲吐出一灘黃綠色的苦膽汁。弄的枕上褥上一片狼藉,眼淚鼻涕也一股腦的流了出來。
吳青只覺的身上剛敗下來的冷汗又從頭髮里額頭上密密得冒了出來。一兜頭的淌下直洇的眼睛火辣辣的疼。此時的她眼睛難受,嗓子難受,心裡更難受,禁不住哭出了聲。
這時屋外的兩人也聽到了這邊的動靜。「哐」的一聲推開了門。先頭進來的是個黑紅臉的壯漢,滿臉的鬍子,頭頂一根黑布條,抓了個髻。後面跟著一個麻面長臉,一身灰藍色粗布裙的婦人。
那婦人見屋子裡面吐得到處都是,立馬越過壯漢衝到床前,一迭聲地唱罵道:「你個喪門星,剋死了你老子娘,又來我家禍害。看看我這好好的鋪蓋都糟踐成什麼樣了。一天到晚像只死狗一樣倒在床上,你挺屍啊!家裡一攤事也指不上你,早知道不該好心收容你,白白養你個閑人……」
吳青聽了這兜頭的斥罵,有如被施了定身法,哭也不敢哭了。腦袋裡嗡嗡地響著一句話「剋死了老子娘……剋死了老子娘……納尼,這一世我吳青還是孤兒啊……好嘛,我這是命中帶煞啊……啊,呸呸呸。救苦救難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請給我指條明路吧……」
吳青在心裡默默祈禱,面前那婦人仍一手叉著腰,一手揮舞著咒罵。那漢子許是聽煩了,一掌把婦人推了個踉蹌。那婦人呆了一瞬,立馬哭嚎道:「哎呦,可不能活了,打死人了……」
「住嘴,叫你找個郎中給青兒看病,你怎麼沒去。」壯漢一把抓住婦人前襟,指著她的鼻子呵斥道。
那婦人似不怕他,挺著脖子回道:「她自己發瘟,與老娘有何相干。自倒在床上睡個幾個捱一捱也就是了。請個郎中少說也要五百個大錢。家裡還有三個小的正是能吃的時候。你倒好,把你那死鬼堂兄的賠錢貨領了家來,憑白多一張嘴。現如今你叫老娘到哪兒去尋錢找郎中。」
壯漢氣白了臉,在衣襟里掏出一個藍布口袋擲到婦人懷裡。瓮聲道:「我把堂兄的屋子賣了,得了十兩銀子。你拿出一兩與青兒看病抓藥,再整治些湯湯水水的讓她補補,左右還有幾天青兒就得離開這兒了。」
「去哪兒,莫不是聽了我的賣與馬六婆子了。」婦人接了銀子眉開眼笑,揭開袋子把碎銀子一個個摸出來用牙咬了一遍,嘴裡含糊不清地追問。
「呸,那馬六婆子是個髒心爛肺的,女娃到了她手裡,立時就送進了窯子里了。我要這麼做能對得起死去的兄嫂嗎?」
「那你賣與誰了」那婦人不解道。這問題吳青也很想知道,不是賣到妓院那就是賣給大戶人家當丫鬟了。好吧,當丫鬟勉強還能接受。要是遇到好的主家,說不定過個十年八年的能自贖了身價換個自由身。
吳青正暗自思量著,那婦人倒不高興了:「說,賣與誰了。只我認識的牙婆就馬六婆子出手最大方。我們家青兒麵皮生得白,定能在她手裡換個二十兩銀。對,二十兩不能再少了。若換了別家,能有個十兩就頂了天。說,是誰,不行,你告訴我賣哪家了,我去說說把身契贖回來。」
那壯漢鐵青著臉也沒理她,徑直坐到了一張破椅上,垂著頭瓮聲道:「青兒,過幾天宮裡要來人採選了。有女兒的良家都要獻一個姑娘。論年齡原該你堂姐應選的,可你也知道你堂姐脾氣實是火爆,不及你穩重。去了宮裡就她那個脾氣定是要吃虧的。說不定連性命都會丟在那裡。我就這一個女兒。青兒,你看在你叔你嬸照顧了你半年的份上就應了這事吧!」
漢子把話說完抬頭看吳青,此時的吳青已是獃滯狀態。進宮,呵,宮心計,步步驚心?天爺呀!這就是觀世音菩薩給我的出路。想我重點大學畢業,在博物館工作了兩年。哪裡會不知道當宮女的苦「入時十六今六十妒令潛配上陽宮,一生遂向容房宿」「似將海水添宮漏,共滴長門一夜長。」這才是當宮女的真實寫照啊。
那壯漢見吳青半晌沒有回應,怕她不樂意,忙用眼神示意自家婆娘。豈料他遞了好幾個眼色,眼睛都打結了那婆娘都沒個反應。
他哪裡知道自家婆娘心裡已經轉了好幾個心思了。當她聽到吳青頂了自家閨女的『好差事』自然暗自慶幸,又看到吳青這副病歪歪的身子有些不放心。心裡正盤算著需儘快將吳青的病看好養好。要是沒了這個替身,自家閨女豈不是要掉進火坑。
壯漢見自家婆子張著嘴,眼睛眨也不眨,臉色由白變紅又由紅變白,氣恨不過。以為臭婆娘又在打什麼破注意,壞他打算,忙重重咳了一聲,那婦人『啊』的一聲方才醒轉。看見自家男人沉著臉沖她擠眉弄眼也鬧不明白。
壯漢暗自氣惱,這個呆婆娘。只得出聲指示道:「青兒沒有想通,你作嬸娘的定要好言開解。這進宮雖說離了親人,可這是伺候貴人的要緊差事。說不得今後會有大造化,將來我們做長輩的指不定還要沾侄女的光呢!我還有事,你把青兒照顧好了,不能有個閃失。」說完不等她回答就起身拔腿出了門。
那婦人一拍大腿,大聲笑道:「正是,青兒呀,這進了宮你就能享福啦!聽說這宮裡吃的穿的,住的用的都是頂頂好的。月月還有錢拿,比哪裡都強。你去了宮裡見了皇上討得他老人家歡心,說不定還會封你個妃啊夫人的噹噹。你父母在地下也算能瞑目啦……」
那婦人見吳青也不應聲,立時沉了臉,諷刺道:「呦,還擺臉呢!也不怕你怨我,外面的人都說你命硬。族裡那麼多人誰肯收容你這個災星。若不是你堂叔領你回來給你一口飯吃。你一個十歲出頭的毛丫頭早不知在哪掙命了。現如今你也別轉什麼心思了,進宮已是板上釘釘了。這幾天我也不叫你幹活了,等我叫來胡郎中好好治治你這瘟病,莫耽擱了大事。」說完一把拽起吳青提溜到椅上,說道:「你先在椅上歪歪,我去你堂姐那尋個乾淨鋪蓋換上,省的外人見了又該說我苛待了你。」
吳青身上沒力氣,只能由著她擺布。只是嘴裡的苦腥味實在難受,只好弱弱地央求道:「嬸娘,我口渴的緊,能不能給我一口水喝?」
婦人抱著鋪蓋邁出門,頭也不回道:「等著。」不一會兒,她便抱著一套石青色的被褥走了進來,手腳麻利地鋪好,扶她躺了回去。冷著臉道:「枕頭沒有多的,髒的我一會兒漿洗了,曬一曬晚上就可以用了。」
吳青柔聲道:「謝謝嬸娘,青兒想好了。叔叔嬸嬸待我不薄,如今叔叔嬸嬸有難處,作侄女的就應該想著分擔。只是我這身子實在不濟,怕是餓狠了。嬸娘可不可以給青兒再煮些粥來吃。」
那婦人見吳青倒是識實務,也不想作難她了。畢竟自家女兒的前程還指著她呢,於是難得和氣地說道:「你躺著,我去給你煮。一會兒我叫三兒給你端水來。」
說完自顧出了屋門,高聲喚來大兒子去鄰鄉請胡郎中。又叫小兒子去給吳青倒水喝。
不一會兒,吳青見一個五六歲穿著灰衫灰褲,束著總角的小男孩,端著一個粗瓷碗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奶聲奶氣地說道:「青兒姐喝水。」
吳青忙掙扎著支起上半身,接過碗就喝。嘖,怎麼是涼水。青兒逗他道:「三兒,是不是偷懶,從水缸里舀的涼水啊?」
小孩睜大眼睛反駁道:「才不是呢!是我從罐里舀的,早上娘燒好了涼在那的。這麼熱的天誰耐煩喝熱水啊!」
吳青笑道:「我逗你呢。」說完把碗遞迴去重新躺下,說道:「三兒,陪我聊一會兒吧。」
「好啊。」剛說完就一溜煙跑出門。不一會兒又進來,手裡端著的小交杌,一疊描紅本湊到吳青床前膩聲道:「青兒姐還教我認字吧。現如今大哥二姐也不如我識字多呢!」
「三兒,今天姐姐還病著呢,沒力氣教你認字。咱們就說說話吧。要不我考考你,看你這段日子有沒有用功。」
「好吧,可別太難。」
「咱們家姓什麼?」
「姓吳,口天吳。這個字我會寫,青兒姐你看。」說完在描紅本上翻了一氣,指給吳青看。
「好,真棒。那現在是哪一朝哪一年?」「大興朝景和二年。青兒姐,你可沒教我這些字,不過這『大』字我會寫。你看。」說完又嘩啦嘩啦翻了一氣。
「大新朝,難道是王莽那個?不對啊,新朝可沒有景和這個年號呀。」吳青暗自沉思,不禁問道:「三兒,大新朝的新是新舊的新嗎?」
「不是啊,是高興的興,興旺的興。開國聖祖爺當年就是取的這個意頭,這個人人都知道啊!」
「呵呵,我考你呢!三兒,我有些頭暈,你自己去玩吧!」
「哦。」三兒只好撅著嘴垂著頭出門去。臨到門口又回頭說道:「青兒姐,你快些好,我還要等你教我識字呢!」
「好」吳青苦笑道,心說:「三兒,等我好了,怕是今後再也見不著面了。」
和三兒短短一番交談,讓吳青認識到一個現實——她是穿越了沒錯,而且還是魂穿兼架空穿。這意味著她在書本上學的,博物館接觸的歷史知識在這裡都對不上。這該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不管了,走一步算一步。該是想想現在的難題了——「到底要不要進宮呢?」
吳青想了半天,苦笑著自言自語道:「不去也得去啊!」
且不說叔叔嬸嬸為了自己女兒定要她去。古代的戶籍管理可比她前世嚴得多。歷史上秦漢之後,除了宋朝戶籍管理較為開明以外,其他任何時期,百姓都不能隨意遷徙。沒有官方出具的路引,出居處一百里被抓住了重則殺身,輕則黥竄化外。啊……我可不要在臉上刺字,想想都可怕。
再想想這身主,才不過十一二歲,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即使逃過里長亭侯等人的掌心,可遇上無賴豪強,地痞流氓呢!所以說離家出走是萬萬不能的。
哎,這副身子年齡太小,難以把握自己的命運。不過小也有小的好處,年齡越小機會越多。左思右想,吳青打消了心中的雜念,現在的任務就是養好身體,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