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兩個人必須在黑暗的地鐵隧道內,沿著牆壁走在一條不到一公尺寬的平台上,但是這完全難不倒曾經受過嚴格軍事訓練的袁儷娸。
「這是我最後一次回來這間密室了。」邢笠恆的聲音中並沒有依依不捨的意味,他帶著歉意的又說:「地方是小了一點,但是我們只在這裡住幾天就走,你就將就點。」
被握在邢笠恆掌心裡,袁儷娸的小手有力的反握著他的手,以此告訴他,只要他在她的身邊,她什麼都不在意,也不害怕。
步步為營的,兩人一前一後走近那扇偽裝的磚牆,但是當邢笠恆的手在牆上尋找著那塊鬆動的磚塊時,他的身體突然像被電擊一般稍微震了一下,袁儷娸可以感覺到,他全身已經變得僵直。
「怎麼啦?」不明就裡的她輕聲問道。
「我還不確定……」邢笠恆略顯急促的答道,繼而又有些緊張的警告她道:「小心一點,把身體貼靠在牆壁上,有一列地下鐵班車要進來了。」
邢笠恆一隻手臂繞過袁儷娸的脖子後方,把手掌按貼在牆上,正好把她扣勾在他的臂彎里,兩個人肩靠著肩,一起面向牆壁緊貼著站立。
地下鐵列車逐漸減速進站,但是仍然在隧道中掀起一陣風,一路卷向月台的方向。
就在地下鐵列車在他們背後呼嘯而過的時候,地鐵車廂內的燈光透過一格格的車窗,把一塊塊方形的光芒照射在牆壁上,像一條光龍般飛掠而過。也因為這些方形的光源,讓邢笠恆看清楚了他身旁的那面偽裝的牆,他突然在轟隆隆的地鐵聲中驚呼出聲。
「噢,天哪!」
地鐵列車已經進入月台,隧道內又恢復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除了大約五十公尺之外從月台那端透射而來的些許光暈映照在軌道上。
「你剛才說什麼?」緊靠在他身旁的袁儷娸問道。
「快!我們得趕快折回月台!」邢笠恆此刻的聲音中充斥著恐懼。
「怎麼回事呀?快告訴我!」她氣急敗壞的問。
「儷騏,我的密室曝光了,在入口偽裝的牆上被人裝了一塊像門框似的塑膠炸彈!」
他抓住她的手臂,示意她趕快走回月台。
「塑膠炸彈?!」袁儷娸的腦袋一片轟然,不敢相信的驚叫出聲。
邢笠恆正想催促她快走時,一陣來自手機的鈴聲突然在他附近響了起來。
他回頭一看,只見一個有藍色光芒的小螢幕就在牆上靠近那塊活動磚的地方,手機的周圍裝了一圈以一個個黃褐色小包排列成的方框,每一個小包都是一塊塑膠炸彈,彼此之間有紅藍綠三種顏色的引線串聯著。
「不,你不要接!」袁儷娸萬分緊張的低叫道:「要是一按炸彈就爆炸了怎麼辦?」
邢笠恆知道,包括倫敦地鐵爆炸案的恐怖分子,都是用手機引爆炸彈,但是他也知道,如果裝置炸彈的人要把他炸得粉身碎骨,手機響起的同時,早就引爆了所有的塑膠炸彈,不會一直響著等人去接。
誰會那麼笨的接聽一支被炸彈團團圍住的手機?除非……除非是安裝炸彈的人別有居心。
「想殺我的人要跟我說話。」邢笠恆猛地吞了一口口水,感到喉嚨特別乾澀。
他不敢掉以輕心,但是仍然對袁儷娸說道:「你先走回月台吧!不過,我擔心那些塑膠炸彈足夠把整座地鐵站炸得面目全非,月台上的那些人……」
「那我不走!」袁儷娸突然打斷他的話,語氣相當強硬的說:「既然都是死,那我要跟你死在一塊兒!」
「我想還不至於。」邢笠恆抓緊了她的手,也抓住了最後一絲希望,說:「如果殺手等我們已經到密室前才打電話,那表他人也在附近,甚至看得到我們。我想他不會把自己也一起炸了。」
當邢笠恆伸手扯下用膠帶粘貼在牆上的手機時,看見螢幕上所顯現的來電者,那是三個中文字,或者應該更正確的說是「漢字」,因為,那是他非常熟悉的一個名字——閔晏生。
「哈!原來是位老朋友。」邢笠恆冷笑著道。
「你在胡扯些什麼啊?」袁儷娸都已經快急昏頭了。
「當你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我是誰?」
袁儷娸馬上恍然大悟。邢笠恆按下一個鍵接聽手機。
「嗨!夥伴,好久不見!」邢笠恆故作輕鬆的說道。
「很好,你還是像以前一樣。」閔晏生冷冷的說。
「老友重逢,你幹嘛送我那麼多的小包禮物?」
邢笠恆苦中作樂,同時以關懷的眼神察看身旁袁儷娸的反應,但是此處太暗了,他看不見她的表情。
「你放心,我是個間諜,不是恐怖分子。」閔晏生在電話的另一端乾笑了兩聲,接著又說:「我在歌劇院樓頂的陽台上等你,如果十分鐘后還沒見到你的人影,我就引爆炸彈。」
「你這個瘋子!」邢笠恆咬牙切齒罵了句。
「噢,不,我倒認為腦袋有問題的人是你。要玩的話,就只有你跟我兩個人空手單挑,不帶任何武器,男子漢對男子漢,怎麼樣?我等你!」閔晏生一說完便切斷了通話。
邢笠恆低聲怒罵三字經,氣得想把手機往軌道上一甩,摔個粉碎,但是他心中突生一計。
「快!先上月台再說。」他催促著袁儷娸。
一班地鐵列車剛剛離站開走,月台上空蕩蕩的,邢笠恆和袁儷娸爬上月台之後,他馬上在手機上按下一串號碼,並向袁儷娸道:「他約我在歌劇院樓頂的陽台上單挑。」
邢笠恆沒有機會再跟她多說,因為他所撥的電話接通了。
「哈啰,B!」不待對方有反應,他徑自往下說,「我的時間很緊迫,你掛斷這通電話之後,必須馬上聯絡MI6,還有布達佩斯的警方,詳細狀況由袁儷娸跟你說明,我得先走一步。」
邢笠恆把手機交到袁儷娸手上,然後一個箭步上前將她緊緊摟抱住,接著在她唇上深深的印上一吻。他多麼希望這一吻可以持續一生一世,但是他還有一場仗要打,還有一座歌劇院、一座被列為世界遺產的地下鐵,以及無數的無辜生命要拯救。
「相信我,我會為你回來!」邢笠恆深情的凝睇著她的臉,瘠瘂地說:「不許流淚,為了你,我會回來。現在,你必須向B詳細描述炸彈的位置。」
說完后,他咬著牙放開袁儷娸,快步朝出口奔去。
匈牙利歌劇院
時間接近七點半,今晚在歌劇院的表演即將開始,戲碼是威爾第的巨型豪華歌劇「阿依達」。一部部豪華的座車在歌劇院的大門口前停下,盛裝赴會的紳士淑女們緩緩登上門前的台階,魚貫進入莊嚴雄偉、富麗堂皇的歌劇殿堂。
來到地面層的邢笠恆,站在歌劇院旁一角抬頭往上看,如絲般的細雨飄落在他的臉上,依稀可以看到一幢黑影矗立在歌劇院樓頂的陽台上。
邢笠恆避開了前來觀賞歌劇的人們,繞到歌劇院的後方,然後像敏捷的猿猴般,迅速的攀爬而上。
不消幾分鐘,他已經來到樓頂的陽台,和閔晏生只隔著數步之遙。雨勢突然越來越大,閔晏生似乎一點也不在意,他把兩手撐放在陽台欄杆的邊緣,半欠著身,探出頭往下方的歌劇院大門口看。
「你觀賞過『阿依達』嗎?」閔晏生連頭也沒有回,劈頭便問:「記不記得我們一起在敘利亞的地窖里時,你說你從來沒有聽過歌劇,我就常常描述一個又一個歌劇故事給你聽?」
「歌劇仍然不是我的興趣。」邢笠恆淡淡地道,他不想有任何挑釁的言行舉動,但是他同時也知道,在閔晏生那看似平靜的神情下,一團報復的烈火正熊熊燃燒。
「人這麼多,看來我們倆今晚要錯過一場精採的歌劇演出。」
閔晏生邊說邊緩緩轉過頭來看向走在身後的邢笠恆,他直起了身子,朝邢笠恆踱去兩步又停住。
閔晏生的個頭並不高,矮了邢笠恆大約十來公分,但是他的身體鍛煉得很強壯,兩條手臂粗得暴突著青筋。
「晏生,請你不要把無辜的生命帶進我們的私人恩怨里。」邢笠恆的語氣已近乎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