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袁儷娸忍不住哭了起來,但是她知道不能停手,而且專挑他的臉打,這樣傷勢比較明顯。「小福……」
見她心軟,林憶福一咬牙,把自己的額頭用力撞向石造的洗手台,他的臉頓時流滿鮮血。
袁儷娸幾乎叫出聲來。
「別杵在那兒,穿上飛行衣,快走吧!」林憶福催促著。
她知道,這是他們的最後一面了,從此兩人就要各奔東西,而她還有另一個前程得奔去。
著裝完畢,戴上了飛行頭盔和眼罩,走出小浴室時,袁儷娸故意停了一下,向膳房裡的弟兄們招招手。隔了一小段距離,並沒有人注意到林憶福和袁儷娸在體型和身高上的不同。
在登上駕駛艙之後,她先把事先寫好要給B的簡訊送出去,然後發動渦輪引擎,將飛機緩緩倒出停機棚。
有兩名弟兄甚至丟下吃了一半的飯,跑出來看「天馬SBJ」起飛。
又一次,袁儷娸被藍天白雲包圍,但是這一次,她是飛向自己的天空!
從哈爾濱直線飛到中國和尼泊爾的邊界,距離大約是四千公里,當「天馬SBJ」加滿油料,以最高的速度飛行時,只需要兩個小時就可以完成這趙旅程,飛行時間不算太久。
當袁儷娸接近青海時,就一路低空飛行,以避免被中國空軍的雷達偵測到。二十分鐘之後,她從空中看見了西藏高原的邊緣,心跳不覺加速。
最後,她看見了喜瑪拉雅山。
她沿著喜瑪拉雅山的山脊平行而飛,所經之處,不少游牧民族都仰起臉來看向天空。
她呼嘯地飛過了聖母峰,像一隻過了河的卒子,絕不回頭!
從飛機的衛星地圖螢幕上,袁儷娸看到了中國、印度和尼泊爾三國的交界處,在附近卡拉虛山的後方,有一群大小不一、自然天成的藍色湖泊。
有水的地方,就有游牧民族。
她必須找一座離邊界最近的湖——她看見了,還有一支正要去邊界的小城做買賣的商隊。
當她把飛機平穩的降落在一座湖邊時,她打開機上的衛星導航追蹤器。她相信,不需要多久,無遠弗屆的中國空軍就可以找到這架被她「搶走」的噴射機。
然後,她以急行軍的步伐,朝那支游牧商隊的方向前進。
尼泊爾「來去茶店」
邢笠恆坐在這間只有四張桌子的小茶店裡,從早到晚,一壺又一壺的喝著那位沉默寡言的老店主所泡的「來去茶」。
正如袁儷娸所說的,他每一次喝完一杯,總是有不同的感覺和心情。
有千萬個可能性可以讓他胡思亂想,想著為什麼她到現在還沒有出現?被逮捕、被處刑、被強盜殺害是其中的幾個可能。
如果她平安,又要怎麼來到這個三國交界處的小村莊呢?
邢笠恆不停的告訴自己,袁儷娸受過最嚴格的海陸空全能訓練,還是一個頂尖的情報員,而且,她已經懷孕兩個多月,比一般人具有更強烈的求生意志。
那一天,當B收到袁儷娸發出的簡訊時,邢笠恆人正好在台北,正打算和兩年不曾團聚的家人一起度過新年。而今天,是二00七年的最後一天,他無怨無悔的坐在一家小茶店裡,耐心的等著他心愛的女子前來。
他曾試著撥打那支閔晏生留下的,意外留在袁儷娸身邊的手機好幾次,但是總是打不通,他心想,可能是因為收訊不良,或者是沒了電力。
他不知道還要等多久,但是他並不擔心住的問題,因為從他第一天抵達「來去茶店」時,他就跟那位老人打商量,租下茶店後面一間兩坪大的小客房。
可是,如果袁儷娸一直不出現呢?
除夕這天,小村莊的村民們也準備著跨年的慶典,許多剛去廟裡膜拜回來的人,脖子上都掛上以大黃花串成的項鏈,每個人的眉心也點了一記紅珠砂。
邢笠恆想著,當他已經很老、很老的時候,他依然會記得一清二楚,在二00七年的除夕這一天在做什麼,但是,他很害怕這個記憶里沒有袁儷娸陪在他身邊,而這讓他無法忍受。
店家老人送上一壺剛沏好的茶,打斷了邢笠恆如潮的思緒,稍一回神,他才記起他原先的茶還沒有喝完,也沒有請老人再沏新的一壺。
邢笠恆還沒有開口,老人就將瘦骨嶙峋的手按在他的手臂上,另一手則指向店外,輕輕的以不太標準的英文道:「你在等的人,剛從山坡下的小路走上來。」
聞言,邢笠恆差點跳起來,打算衝出店外迎接袁儷娸。
但是沒想到老人力道頗大的按住他,微笑著說:「來,去,就是一生了,你急什麼?」
他一時情緒激動,開始哭了起來,兩串清淚滑下他的臉。他臉上並沒有戴人皮面具,只戴了一頂黑色皮製的軍帽,特別設計的軍帽延伸出一部分成為面罩,蓋住他左眼附近的顏面,上頭有個洞能讓他的左眼露出來。
他早就決定了,當他再度和袁儷娸重逢時,要讓她第一眼就看見他的真面目,不再有任何面具。
他相信,見多了世面、看盡人生的茶店老人,不會介意他把面罩摘下來,於是,他抬手將面罩從從頭上掀去,然後放在小桌上。
當他抬眼看向門口時,正巧看見袁儷娸拖著疲憊的腳步走進來,四目交接的剎那,兩人心中所有的千語萬言,全化作一聲欣慰的嘆息。
邢笠恆想站起身來,但是他的腳忽然沒了力氣,而且全身顫抖,他不停的流著淚,兩手交握放在小桌上,深情的眼眸目不轉睛的凝睇著慢慢走過來的袁儷娸,看著她在身旁的長條凳上坐下來,把兩手輕輕按在他直打哆嗦的雙手上。
「我好怕這只是一場夢……」邢笠恆泣不成聲的喃喃說著。
「不,我來了,我在這裡。」袁儷娸堅定地道。
這時,茶店老人走了過來,把一張小紙條放在桌上。紙條上是一行以尼泊爾文寫的字。
「三天前,有個陌生人教村裡的一個小孩把這張紙條送到我店裡,說等你們兩人見面之後才交給你們。」老人解釋著。
「這上面寫了什麼?」袁儷娸驚訝的問。
「這用英文怎麼說?」老人摸了摸有著白鬍碴的下巴,思忖了一會兒才翻譯道:「Iamwatchingyou(我在看護你們)!」
透過婆娑的淚眼,邢笠恆馬上露出會心的一笑,向袁儷娸說:「那是東方A的口頭禪。」
「東方A喝過這間店的茶嗎?」袁儷娸替自己倒了一杯茶,又替邢笠恆添了一杯,她邀他舉杯,笑著說:「讓我們喝喝看會是什麼滋味?」
「好!喝完這一杯,我們就走……」
邢笠恆說的是一個未來,一個明天,充滿了瑰麗的花朵和燦爛的陽光。
第一次在「來去茶店」里,有兩個人喝完「來去茶」之後,什麼話也沒有說,卻有著同樣的感覺——這是愛的滋味!
【尾聲】
左紹華假扮成東方A這一樁生意,中國政府最後拒絕付給他任何酬勞,他揚言要上國際法庭遞訴狀,但是離開巴基斯坦之後,他便消聲匿跡。
傑克在回倫敦的中途,又神秘的消失在土耳其,MI6並不知道他迫不及待的又偷偷回到伊斯坦堡,回到美麗的中俄混血兒樓遇蓮(列娜)的懷抱里。
邢笠維和芮筱嫣結束三個月的蜜月假期之後,這陣子忙得喘不過氣來,夫妻倆除了繼續為家族事業「鴻棋集團」奮鬥之外,還得常常飛到倫敦去兼顧「鴻棋」剛和英國「MOTEC」合併成立的新公司。
邢笠恆和袁儷娸兩人有了新的名字、新的身分和新的護照,他們目前居住的地方被視為最高機密,有人謠傳是澳洲,也有人猜測是義大利,但是,據說只有B一個人知道他們真正居住的地方。
附註一:
為了確保東方A的真實身分在付梓前的機密性,也為了維護所有截書角寄回禾馬文化參加「特煞萬元獎學金」猜謎抽獎活動的燦迷們的權益,在本書的書末,將打破先前慣例,未預告任何有關「防恐特煞完結篇」——《黑金販子》中的情節和人物姓名,以免讓東方A的身分在還沒出書前就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