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第 84 章
這怎麼可能睡的著啊,最讓何江宇覺得驚恐的已經不是那個女鬼了,而是他忽然發現,好像這麼睡也沒什麼彆扭的,就是因為不覺得彆扭,他才驚恐啊。
黑暗中他的睡意全無,眼睛就那麼睜著。
掙扎了很久之後,他覺得自己還是不能對不起崔艷,所以他扭動了兩下。
但是吧,又好像有點捨不得離時軒止太遠,他覺得自己一定是一身的汗,今天晚上的衝擊實在是有點大了,怎麼好像一瞬間,就有很多事情被改變了呢。
時軒止的聲音傳來,不大卻清晰的讓他覺得自己很心虛,你還是睡不著?」
「其實吧,咱倆只要手牽手,我也就不那麼怕了。」
這麼說完他幾乎想把自己的舌頭咬掉,打小他語文學的就不好,但是他就記住了一句話叫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倆男生手牽手的事,是個正常人就做不出來,也許時軒止會拒絕自己這麼變態的要求。
可是誰想的到,時軒止從善如流的放開了何江宇的肩膀,然後伸出手找到了何江宇的手,兩個人的手十指交錯的握在了一起。
何江宇安慰自己,時軒止的思維就根本不是正常人的思維時軒止的思維就不是正常人的思維。
安慰了自己半天,卻發現好像根本沒有什麼用處,他還是緊張,更緊張的是他好像興奮多過於緊張,以至於他的手心開始出汗。
這真是一件糟糕的事情。
時軒止平時看起來就是非常乾淨的人。
搬到這個屋子之後何江宇確定,時軒止就算是沒有潔癖也算是個非常愛乾淨的人,在這個屋子的時間他基本就做兩件比較重要的事情,收拾房間和睡覺,當然何江宇比較喜歡看時軒止收拾房間,因為那個時候自己可以盡情的說話。
而自己現在手心在出汗,不知道時軒止會不會覺得不衛生,從而甩開自己的手。
那樣的情況他不知道自己該慶幸還是該覺得糟糕。
他覺得自己和時軒止手指交纏的地方因為自己的汗而越來越粘膩,他自己都有不舒服的感覺,就更不要說是時軒止了,於是他輕輕的動了下自己的手,想抽出去,可是時軒止卻緊了一下手,把他的手牢牢的抓住。
一時間他覺得自己哀莫大於心死,因為他居然覺得很慶幸。
他覺得這晚上自己鐵定是睡不著了。
早晨起來的時候他真想打自己腦袋幾下,昨天晚上他的心情發生了那麼大的變化,他居然還睡得著,真是太沒心沒肺了。
他發現自己的手還和時軒止的手握在一起,不過卻乾爽了,沒有一點不舒適的感覺。
他微微側頭看時軒止。
時軒止還在睡覺。
從這個角度看時軒止,真的是漂亮的無懈可擊,眉毛是劍眉,一根多餘的都沒有,睫毛在清晨陽光的照射下在下眼瞼投下一片陰影,挺直的鼻子,粉紅的嘴唇,一點瑕疵都沒有的皮膚……
何江宇又想抽自己了,昨晚發瘋還不夠,今天早晨還繼續發瘋。
他一定是被女鬼嚇的神經不正常了!
總算給自己找到一個理由,他連忙微微起身,往昨晚女鬼住的單人床的方向看過去,那上面只有一個紅色的手電筒,他鬆了一口氣,今天晚上總算不用糾結了。
可是他的忍不住微微彎下已經辦起的身體,目光又轉回了時軒止的臉上,這真是一個漂亮的人啊。
他把視線挪開,再怎麼漂亮這也是一個男人。
視線再挪回來,男女有什麼關係。
視線挪開,他已經有崔艷這個青梅竹馬了。
視線移回來,瞄到了床頭的鬧鐘,然後他發現,自己遲到了。
第一節課,應該是導員的。
不過他現在已經沒空悲哀了,因為他發現時軒止睜開眼睛了,而自己現在的這個姿勢,就是好像上半身微微趴在人家身上的姿勢,真是有夠尷尬。
如果自己哪天早晨起來有一個男人這麼盯著自己看,自己保准一拳打過去,然後上腳拚命的踹,非讓那個人生活不能自理不可。
可是時軒止,時軒止就不是一個正常的人啊,他甚至還眨了兩下眼睛,然後問,「看什麼呢?」
何江宇是一多實在的孩子啊,外加正緊張呢,一張嘴就說了實話,「看你呢。」
然後他就做好了以後生活不能自理的準備。
可是時軒止又眨了兩下眼睛,「好看么?」
何江宇的頭徹底垂下來了,他可怎麼回答啊啊啊啊!
不過時軒止似乎也不是真的要這個答案,「起來?」
何江宇反應了一下才明白這是問自己要不要起床,他手忙腳亂的起床,這才發現自己居然一直還拉著時軒止的手。
他洗漱完畢的時候,發現時軒止正拿起他床上的手電筒,「變回去了啊。」
為什麼他會覺得時軒止的聲音里有點惋惜呢。
一定是錯覺,錯覺,錯覺。
然後他眼睜睜的看著時軒止把那個手電筒又放回了他的床上,他怕鬼的啊,我說你就不能把這個鬼手電筒放別的地方去么?他自己是肯定不敢再拿起來的。
夜幕很快的再次降臨了。
何江宇坐在時軒止的床上和時軒止並排坐著。
這個屋子非常的簡陋,除了這麼兩張床之外,根本沒有別的可以坐的地方,而何江宇一邊彆扭著一邊還要繼續坐在時軒止身邊,因為他的床上坐著衛妍。
比起女鬼,他還是得選擇時軒止。
「詳細說說那天的情況吧。」
「那天的天很黑,沒有月亮……」衛妍詳細的講著當天的情況,然後她講著講著講著,就發現何江宇的身體在朝著時軒止的方向傾斜傾斜傾斜。
如果她沒看錯的話……
她一定沒看錯,要知道她是窮人家的孩子,從來會看人眼色,這是生存法則,時軒止的眼神中充滿了鼓勵。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她還是努力的形容著當天的詭異氣氛。
等她講完的時候,何江宇顫顫巍巍的對時軒止開口,「手再借我用用吧。」
時軒止一點也不介意的伸出了自己的手。
衛妍看著兩個人交握的手,好像明白了點什麼,她疑惑的看看何江宇,又覺得,自己疑惑的好像不對勁,這個人,怎麼看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啊,除了……二呵呵的比別人嚴重。
何江宇雖然害怕,但是還是很認真的在聽衛妍說話,「聽起來時間好像是沒有月亮的晚上,具體時間是熄燈以後。」
兩人一鬼一起看向窗外,明晃晃的月亮正掛在外面。
不過這也只是猜測而已,時軒止還是決定去林蔭路守著比較保險。
衛妍不想去,她又不是自虐狂,沒事總去自己死去的地方幹嘛,即使是鬼也有可能出現心理問題的。
時軒止沒有強求衛妍,他不是不能理解。
同時他也開口問何江宇,「你要一起去么?」
剛剛聽衛妍講的時候他嚇成那副樣子,所以他覺得何江宇未必想去。
何江宇馬上跳起來,「去,當然要去。」
「不怕?」
「那裡的雖然有鬼,但是未必出現,家裡可是有一隻活生生的鬼啊。」
聽到活生生的鬼幾個字,衛妍做一個可愛的鬼臉,然後忽然臉上又冒出綠光,何江宇跳著躲到時軒止身後告狀,「看到沒有,她嚇唬我。」
時軒止咳嗽了一下,沒什麼威力的威脅,「不要總這樣。」
好吧,不總這樣,經常這樣可以吧,衛妍笑呵呵的一點也不怕了。
不過,帶不帶何江宇去呢?
時軒止猶豫了一下回頭開口,「這個鬼,我未必能降服的住。」
不是吧?
那咱們不管了這幾個字幾乎從何江宇口中脫口而出。
不過他開始及時打住了,在那一瞬間他想到的是時軒止可能會有危險。
可是他看著時軒止的表情,忽然覺得,即使自己說不管也未必有用,有些事情,不能因為沒有把握就不去做,即使會因為這個沒把握而失去性命。
如果自己是時軒止,自己也不會放棄。
於是他拍拍胸脯,「還有我呢。」
「你?記得跑遠點就可以了。」
「你是和我開玩笑呢吧?」何江宇追問時軒止,可惜時軒止又不理他了。
時軒止在前面走著,何江宇緊緊的跟在後面,還在和時軒止表示忠心,「你放心,就算我再怕我也不跑,我肯定陪著你死。」
時軒止的唇角微微翹起。
何江宇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反正我估計我會嚇到腿軟,跑也跑不了。」
時軒止立定,站好,回頭,開口,「其實你可以不加上后一句的。」
兩個人在林蔭路轉了很久,明晃晃的月亮就一直掛在天上,灑下的月光照在兩個人的身上,把兩個人的影子拉長,因為走的距離實在近,所以兩個人的影子幾乎重合在一起。
林蔭路里還是有若隱若現的陰氣,時軒止慢慢的感覺著,試圖找出這陰氣的來源,可是最終一無所獲。
這個鬼,到底在哪裡?
如果他可以離開,為什麼出事的地方總在林蔭路,如果他是這裡的怨鬼,那麼他離開之後去了哪裡,還會不會再回來。
路燈熄滅許久,林蔭路還是林蔭路,沒有出現鬼打牆的變化,兩個人說不上是鬆了口氣還是有些失望。
時間已經是凌晨一點,還是沒有任何情況,兩個人轉身回去。
到了家裡,何江宇盯著正躺在自己床上的衛妍。
衛妍躺的挺舒服的,因此聽見兩個人進來也沒有起身。
何江宇猶豫啊何江宇糾結啊,「你怎麼不變回手電筒,怎麼又睡我床上。」
衛妍振振有詞,「桌子和床,要你選的話你選哪個。」
床。
就算何江宇不說出來衛妍也知道他怎麼選,所以衛妍笑眯眯的,「所以嘍,有床誰還去桌子上啊。」
何江宇無話可說。
於是當晚,他再次陷入掙扎。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的過去。
因為巡邏,每天睡覺的時間太少,一般人都有點熬不住,時軒止是沒問題,但是何江宇開始覺得自己每天過的有些昏昏沉沉的了。
時軒止勸何江宇不要去了,其實這幾天下來,何江宇已經知道衛妍沒有什麼攻擊性,也不再那麼怕衛妍了,但是他還是堅持要和時軒止一起去。
但是幾天下來,還是沒有任何的收穫。
又是一天,中午兩個人回到家裡,打算睡一會兒是一會兒。
何江宇躺在那裡,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好像已經習慣了睡在那張雙人床上,怎麼都覺得自己的單人床有點硬。
他看了一眼時軒止,發現時軒止居然也睜著眼睛。
「想什麼呢。」
「今天晚上不會有月亮了。」
「你能用奇門遁甲把月亮藏起來?」那幹嘛不早藏?
時軒止看何江宇一眼,「天氣預報說晚上有雪。」
所以說想象力什麼的,太豐富的話最討厭了。
「呃,所以,沒有月亮怎樣?」
其實何江宇知道沒有月亮就代表遇到那隻鬼的可能性在增加,他沒覺得時軒止會怕鬼啊,雖然時軒止說可能打不過,但是他就是覺得,時軒止怕的,並不是那隻鬼本身。
「晚上的時候,你還是不要去了。」他不是怕何江宇是累贅,他是擔心自己沒有辦法保護好何江宇,這個時候他不想拖著一個人陪自己送死,尤其這個人是何江宇。
「那怎麼可能。」何江宇如此回答。
時軒止又看看何江宇。
什麼時候開始,這個人在自己心裡開始不同了呢。
是因為,這個人是唯一一個把自己當做正常人看的人么?
雖然他常常把自己想的太神奇,居然認為自己可以把月亮藏起來……
但是他還是把自己當做正常人來看待。
好像並不是因為這個,還因為這個人一天到晚都傻乎乎的吧,一點心眼都沒有,對誰都是真誠熱情。
有些人,天生讓人覺得溫暖。
他們也許不強大,他們也許沒有力量,他們甚至不需要有什麼與眾不同,但是他們就是會讓人覺得溫暖。
他們不會吸引很多人圍繞在身邊,他們未必是焦點,他們可能非常的普通,但是他們就是能讓人覺得溫暖。
何江宇似乎就是這樣的人。
初遇時他那麼狼狽,卻還是神采奕奕,遇到方輝之後,和那幾個趁火打劫的小流氓對峙,他居然站到自己的身前,還有為自己搶的那一筷子的菜,以及他害怕的時候會抱住自己。
其實自己在一些人的眼裡,是比鬼還可怕的存在吧。
一件一件的事情,好像不多,好像不大,卻都能讓他感覺到這個人的溫暖。
也許對待一個自己覺得特別的人不需要理由,理由太多就變得世俗,變得好像在交換,可是事情在那樣發生,所以他願意記得,願意覺得這個人是因為這樣的事情讓自己覺得他是不同的,所以自己也願意也覺得他是不同的。
何江宇被時軒止看的發毛,「你想什麼呢?」
時軒止移開自己的目光,不說話。
現在似乎不是說的時候。
不過何江宇也睡不著了,他跳下床蹲時軒止床邊去,「我說你心裡壓力也不用那麼大,我覺得你還是挺厲害的,那個鬼未必打的過你,再說就算咱輸了,咱也就變成倆個鬼了,變成兩個鬼打他一個還不容易。」
這種安慰……
好吧,就算聊勝於無吧。
晚上的時候,天空果然飄起了雪花,月亮被雲彩遮住了,兩個人走出徐家街,走向林蔭路。
時軒止撐起隱身的結界,從走進林蔭路開始,他就察覺到了今天和往天,絕對不一樣。
那股陰氣,變得厚重了,一般人可能只是感覺到有點了,像何江宇就緊了緊衣服,嘟囔了一句下雪果然比平時要涼,但是對時軒止這樣的人來說,過重的陰氣會壓制住他本身的靈氣,讓他特別的不舒服,嚴重的情況,甚至會腐蝕他的力量。
陰氣愈來愈盛,時軒止停住了腳步。
何江宇這次沒有撞上來,但是他感到了不對勁,因為時軒止的表情,甚至可以說是痛苦的。
他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時軒止,雖然他還是一副沒有表情的樣子,但是他就是能感覺的到他的不適。
何江宇站在時軒止的身邊,他什麼都沒問,只是站在時軒止的身邊。
周圍的氣場越來越不對,何江宇雖然沒有被敏感的陰氣所困擾,但是卻也覺得現在的林蔭路和往天不一樣了。
周圍是一片漆黑,黑的時軒止結界的光芒愈發的明顯,在時軒止停下之前,路燈還晃的雪地有些刺眼,但是只是這麼一停,就讓何江宇覺得自己站在一個光圈之內,而光圈外面的一切都和自己脫離了關係,自己什麼也看不到聽不到。
雪花還在飄落,但卻無聲無息,他們,好像被這個結界和外部隔離了。
時軒止在迅速變化著手勢,何江宇看不懂,卻感覺到自己身處的結界在緩緩的向外擴張著,結界的光芒在一點一點的變大。
不過每變大一點之後,黑暗好像就愈發厚重的侵蝕過來,把那部分擴大的結界吞噬掉。
兩方一直不停的互相傾軋,糾纏。
天氣很冷,可是時軒止的額頭有微微的汗水。
很明顯,那不是熱的。
何江宇這個時候倒是很平靜,他雖然體會不到時軒止的壓力,但是卻能感覺到這是兩方正在對峙,而且時軒止並不佔上風。
可是奇異的,這會兒他的心裡一點也感覺不到害怕。
你要讓他說自己為什麼怕鬼,他也說不上來,但其實他害怕的從來都不是死亡。
所以他只是靜靜的站在時軒止的身邊,這個時候的平靜就是給身邊的人,最好的支持。
時軒止的心裡在暗暗的吃驚,他早知道這個鬼魂十分的強大,但是卻沒有想到他會強大到這種地步。
如果自己不是提前撐開了結界,把陰氣與自己隔開了大部分,這會兒的後果,怕是不堪設想,但是就算這樣,自己現在也是寸步難行。
他正勉勵的支持著結界,因為外邊那個鬼魂的陰氣越來越重。
路燈,熄滅了。
這只是一種感覺,他們早已經看不到外面的情況,卻能準確的猜到路燈熄滅了,因為這一會兒時間,何江宇覺得外面的黑色更加的厚重,好像夜色都凝聚在了一起,時間也靜止住了。
時軒止的壓力倍增,他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因為這個鬼好像還沒有開始攻擊自己。
就在他覺得自己快要支持不住的時候,一切忽然都消失了。
何江宇只覺得時軒止身體猛的震動了一下,然後外邊的世界恢復了正常。
雖然沒有月亮,但是卻不再是漆黑一片,雪地朦朦朧朧的發出微弱的光芒,雪花落在地上的沙沙聲,風吹著枯葉的嘩嘩聲,一瞬間,正常的世界,回來了。
兩個人繼續沉默無聲,他們緩緩的向著徐家街的方向走回去。
這一番的較量,雖然時軒止沒有說,但是兩個人心中都有數。
這甚至可能稱不上是一場較量,因為從頭到尾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但是卻詭異的,讓兩個人都覺得自己從鬼門關回來一次,連一向聒噪的何江宇,都說不出來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