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番外 似是故人來

75.番外 似是故人來

番一舊故)

「我養他。」黑狐望著襁褓中靜謐沉睡的孩子,又平靜的抬起眼來,直視著大蛇一字一句道:「我養他。」

聞言,大蛇臉上掛著陰涼的笑意,手中的鐵扇一下一下的敲著實木椅的扶手,如同敲打在人的心臟上。接著,一陣渾厚的內力席捲而來,將黑狐的身體拍出一丈多遠,躲在角落裡的小舊林見師父被打得吐了血,頓時又心疼又恐懼,想要撲上前去扶他,卻被沉魚死死按在懷中。

大蛇依舊眯著眼,蒼白羸弱的面容上掛著近乎憐憫的溫柔笑意,更顯得他整個人如鬼魅般恐怖。他收回手,輕聲道:「乖徒兒,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懷中緊緊護著的孩子終究是嚇醒了,發出悲傷而又嘶啞的啼哭。黑狐嘴角的鮮血淌下,又順著乾淨的下巴滴落在孩子哭紅的臉頰上,黑狐笨拙的伸出手指,一點一點擦乾淨孩子臉上的血跡,又平靜的重複了一遍:「我養他。」

大蛇嘴角的笑意隱去,他站起身,又是一掌拍去,黑狐不躲也不閃,任由那一掌拍在自己背上,身體踉蹌一番,跪在地上,越來越多的血從他口鼻溢出,淅淅瀝瀝的淌下,將孩子身上的小棉衣染得透紅。小舊林再也忍不住了,從角落裡衝出來,顫聲哭道:「別打師父,要殺就殺我吧!求你了,師尊!」

大蛇兀自揚著手,嘴角掛著一抹溫柔而蒼白的笑,眼神卻越發陰狠起來。他笑著說:「哪兒來的小畜生,誰是你師尊?」

小舊林仰著頭滿臉是淚,明明怕大蛇怕得跟篩糠似的,渾身抖得厲害,卻固執的擋在黑虎面前,似乎想要用自己稚嫩的小肩膀抗住大蛇殘暴的怒意。

這麼個小東西,大蛇一根手指頭就能碾死他。大蛇冷笑一聲,無視舊林,只對一旁踉蹌站起的黑狐道:「十三,為何不還手?你翅膀硬了,不是早就想殺了為師么。」

黑狐咽下喉中的鮮血,用平靜而低啞的聲音道:「弟子不敢。」

大蛇嘩的抖開鐵扇,狹長的眸中閃著陰冷而興奮的光芒。如果有一日,你突然發現自己一直凌虐的徒弟其實有本事殺掉自己時,你會有什麼感覺?——害怕,嫉妒,還是興奮?

大蛇無疑是後者。他知道十三恨透了他,他殺了十三的師姐師弟,殺了十三一直珍藏於心的陸家人,十三表面馴服,實則夜以繼日的磨好了獠牙,隨時準備反撲報復……大蛇縱橫江湖十餘年,惡名無數,突然遇見了一個可以為之抗衡的對手,這如何叫他不興奮?

這小子是一把蒙塵的劍,劍刃還未曾開鋒,若現在死了,未免也太可惜了。大蛇默默收回了手,惡意的想:他會把十三培養成天下第一的劍客,等到他羽翼豐滿之時,他再一寸一寸的折斷他的翅骨,一點一點掐滅他的希望,讓他墮落成生活在黑暗中的嗜血怪物,讓他成為他曾經最厭惡的那一類人……親手將最美最強的東西毀滅,那才是人生的極樂之事呢!

大蛇曲起手指敲在扶手上,然後爆發出一陣陰冷而癲狂的大笑,笑得毛骨悚然,誰也不知道他又在心裡盤算著怎樣惡毒的計劃。

大蛇終究沒有殺掉黑狐,那個襁褓中的孩子也順利留在了黑狐堂。孩子雖小,卻彷彿能感覺到親人離世的悲傷似的,夜夜啼哭不已,高熱不退,誰也哄不好他,最後連沉魚落雁都放棄了,收拾東西搬到了清凈的廂房去睡。

黑狐被大蛇打成重傷,卧床不起,照顧孩子的重任便落到了小舊林身上。那時的舊林也不過才七歲,每天熬夜照顧啼哭不已的孩子,哄他睡覺,天一亮便用自己稚嫩瘦削的肩膀背著孩子去藥師堂,紅著眼低聲下氣的求堂主給小師弟看病。

藥師堂堂主是個矮胖的中年男子,面目和善,見這兄弟倆實在可憐,便偷偷送了些葯,如此數次,小師弟的命總算撿回來了,只是夜裡仍舊哭鬧得厲害,舊林又要照顧重傷的師父,又要哄師弟吃飯睡覺,沒過半個月,整個人便瘦了一圈,累到連站著都能睡著的地步。

黑狐雖表面不說什麼,但終究心疼舊林,等到小孩子再哭的時候,他便撐著身子下了榻,一瘸一拐的走到搖籃前,將孩子抱在了懷裡。

說來也奇怪,孩子一躺進黑狐的懷抱,便奇迹般的不再哭鬧,只將肉嘟嘟的臉頰往他懷中蹭了蹭,便安靜的睡去。

「還是師父厲害。」舊林鬆了口氣,強撐著疲憊的眼,又問道:「師父,師弟叫什麼名兒呀?」

黑狐溫柔的注視著懷中的孩子,嘴角微微翹起,輕聲道:「故淵。」

羈鳥念舊林,池魚思故淵。

陸珩抱著劍,腦袋一歪,便猛然驚醒了。

不知為何,他今夜夢見了小時候的許多事,夢見舊林在院中練劍的身影,夢見師父清冷而帶著葯香的懷抱。此時正是深夜,更深露重,黃河邊渾濁的風肆意襲來,冷入骨髓,他望著火堆旁同樣抱劍而面的年輕將軍,喃喃嘆了一聲:「羈鳥念舊林,池魚思故淵……」

年輕的將軍不安的動了動,隨即緩緩睜開了眼,對上陸珩被火光染暖的琉璃色眸子。

「小淵,怎麼還沒睡?」說罷,年輕的將軍抻了抻僵硬的身軀,跨過同伴席地而眠的身軀,小心的坐在陸珩身邊,兩人並肩望著天上沉沉的殘月。

「醒了,睡不著。」頓了頓,陸珩沉聲道:「師兄,這五年你去了哪裡?」

他其實很想問舊林,既然活著,為何整整五年不曾露面,連一個音信也不願意給,讓他難過了這麼久,夜夜驚醒,睜眼到天明。

舊林似乎早想到他會這麼問似的,嘆了一口氣,措辭良久,方平靜道:「那日在襄陽,我受了重傷,整個人昏迷了過去,是郡主手下的一名副將救了我。待我醒來后,我也想過要去尋你們,但沒過兩日金兵攻了進來,那名副將戰死,我那時重傷未愈,成了俘虜,與許多工匠歌姬一併被金人俘去西安。我在西京被奴役了兩年,兩年後才找到機會逃了出來,陰差陽錯之下入了軍營,從百夫長到千夫長,再到如今的謝家小將,著實經歷了太多起伏……」

頓了頓,他又輕聲說:「但我心中一直記掛著你們,你,師父,師娘,還有師叔和二姨他們。」

說起那段跌宕起伏、命懸一線的日子時,舊林的語調是平靜的,平靜得好像是在訴說別人的故事。只有在望向陸珩時,他的聲音中才會有以往的包容和溫柔:「前兩年,我其實去蜀川偷偷的看過你們。見你們過得很好,我才能放心上戰場。」

陸珩聽得心裡難受,小聲問道:「為什麼要偷偷的,為什麼不和我們見面?」他咬著唇,下巴顫抖著,半響才艱澀道:「我們以為你死了,難過了很久很久。」

舊林抬手,屈起修長的指節彈了彈陸珩白潔的額頭,抿唇一笑,笑出唇畔兩個溫柔的梨渦。他溫聲道:「抱歉,小淵,我只是覺得你太依賴我了。或許只有當你徹底離開我后,才能飛得更高更遠。」

斬斷羈絆的那一瞬或許很痛苦,但對舊林而言,他寧願化成一陣虛無的風,目送陸珩平步青雲,也不願做一根控制他人生方向的風箏線。

聽了他的話后,陸珩沉默了很久。舊林仔細打量著他的神色,這才發現當年那個軟糯秀氣的小師弟,已經長成一個可以和自己並肩的男人了。時間,真的是這個世上最神奇的魔葯,能生,能死,能改變一切不可能。

半響,陸珩沒由來說了一句:「沉魚師叔死了,二姨便穿上師叔的衣服,代替他活在這個世界上。」說到這的時候,陸珩的手一隻摩挲著手中的佩劍,像撫摸一個稀世珍寶般,低聲道:「師兄,你的離去並沒有使我變堅強。」

「怎麼會。」舊林笑道:「你的劍術精進了不少,性格也更加果敢謙和,讓我彷彿看到了自己少年時的樣子。」

陸珩抿著唇,忽然扭過頭,望著夜色下胭脂紫的土地哽聲說:「那是因為,我將自己活成了你的模樣。」

殘月西沉,沒入山巒。微風拂過,冷露搖曳,廣漠的平原上,一個灰衣少年,一個鐵甲將軍,如同光與影的交替,日與月的追逐,相依著等待晨曦刺破地平線,破曉來臨。

仗義江湖,我負劍陪你。金戈鐵馬,我亦拔劍相助。

(番二雨桐)

此時正是深秋,夔州曲折的山路上,霜葉嫣紅,層林盡染,視線所及之處皆是一片耀眼的金黃和刺目的深紅色。

遠處流水潺潺,一黑一白兩位少年公子打馬而過,馬蹄帶起疾風,捲起一路如血蝶般翻飛的楓葉。黑衣的那位五官英挺,生得狷狂萬分,整個人凌厲而有氣勢;白衣的那位面容白皙,身姿挺拔,英俊的眉眼間帶著七分冷清三分孤傲。兩位公子都不曾及冠,約莫十七八歲,卻都無一例外的生得極好,狷狂清高,各有千秋。

馬兒跑了一路,有些倦怠了,兩位公子便放緩了速度,將馬兒栓在一旁的樹榦上吃草,自己便做到一旁的溪水旁休憩片刻。

黑衣公子掬起一捧清澈的溪水,胡亂的潑在臉上,洗去一路風塵,他抬袖抹了把臉上的水漬,神清氣爽的長舒一口氣,轉頭看見那白衣公子正一本正經的掏出一方帕子,又一本正經的擰乾水,再一本正經的擦去臉上並不存在的塵土,黑衣公子嗤笑了一聲,斜飛入鬢的眉一挑,嘲笑道:「窮講究!謝少離,有時候我真懷疑你的性別,你說一個大老爺們兒哪有隨身帶著帕子的?」

受到挖苦,謝少離臉上一點波瀾也無,依舊一副清冷的面癱臉,將帕子小心的折好,塞進袖中,這才轉過臉來看黑衣公子,冷聲道:「懷疑誰的性別,瑛姑娘。」

一聽到『瑛姑娘』三個字,趙瑛如被人踩了尾巴的貓瞬間炸毛,跳起來吼道:「不許這樣叫我!」

沒錯,縱橫金陵十七年的趙瑛酷炫狂霸拽翻天,唯獨拜老娘永寧郡主所賜,得了一個娘們兮兮的名字——趙瑛。

趙瑛趙瑛,一聽就是個姑娘家的名字對不對!因此許多同齡的世家子弟便拿著個來打趣他,親切的喚他——瑛姑娘。

這個屈辱的名字成了趙瑛一輩子無法抹去的陰影,他也反抗過,抗爭過,但都被永寧郡主殘酷的鎮壓了下來。無論他怎樣撒潑胡鬧,郡主就是一句話:「不能改,哪怕你小子為國捐軀死了,英靈牌位上還是這麼個名稱——金陵郡王趙瑛。」

你聽聽你聽聽,哪有當娘的咒兒子死的!

總之,謝少離的這一句『瑛姑娘』可謂是喚起了趙瑛無數的童年陰影,他怒而拔劍,悲壯道:「來啊謝少離,來跟小爺我打一架!」

謝少離徑直繞過他,無視他,抱劍倚在一顆粗大的樹榦上,閉目養神道:「小聲些,聽說夔州多山匪。」

山匪就山匪,難道堂堂為禍多年的金陵郡王還怕了區區山賊不成。趙瑛憤憤的還劍入鞘,心道:謝少離你這轉移話題的本事真夠厲害的!

趙瑛仰躺在溪旁的草地上,曲臂為枕,望著碧霄漂浮變幻的白雲半響,終於忍不住了,轉頭問謝少離:「我說小表哥,我娘叫我去蜀川拜訪陸姨,你跟著來做什麼?」

秋蟬陣陣,不知從何處飄來一片火紅的楓葉,輕輕的落在謝少離烏黑的發間,更襯得他膚白唇紅,眉目如畫,給他過於孤標傲世的冷清面容增添了幾分艷色。趙瑛看得有些呆了,心中鬱卒的想:果然那些女人將謝少離尊為金陵郡第一美男,是不無道理的……

想到此,趙瑛擰起英氣的劍眉,憤憤不平的想:憑什麼!自己這個小表哥不僅武功比他好,智謀比他多,性情比他淡定,連容貌都要勝他一籌!既生亮,何生瑜啊!

謝少離依舊如老僧入定,眉目清冷淡然。

趙瑛控制不住嘲諷道:「我猜猜,大概是去蜀川要經過江陵?你之前在江陵逗留那麼久,其實是想見一見姓林的那丫頭,是也不是?」

一陣秋風拂過,林梢驚動幾隻飛鳥,謝少離總算抬起了眼,淡淡道:「閉嘴。」

「喲呵,還生氣了!」趙瑛一骨碌爬起來,抱臂冷哼道:「怎麼,被人戳到痛處了?惱羞成怒了?」

謝少離側耳聽了聽,警覺的站起身來:「小聲些。」

趙瑛咯咯冷笑,「我偏不!怎麼,想打架?」

謝少離一把將他按在粗糲的樹榦上,撞得趙瑛背脊生疼,趙瑛怒吼一聲,剛擼起袖子要干架,卻見謝少離壓低嗓音道:「林中有動靜。」

趙瑛冷靜下來,果然聽見林中傳來了隱隱約約的調笑聲,還夾雜著一個姑娘斷斷續續的呼救。

兩人對視一眼,心下瞭然:傳說夔州多山匪,看來是真的。

謝少離和趙瑛俱是出身簪纓世家,自負身手了得,故而倆人出遠門都未曾帶護衛,乍一遇見山匪強搶民女,倆人都有些緊張,但又不能坐視不管,便接著灌木叢的掩蓋,緩緩潛入樹林之中。

這是一片楓樹林,林中約莫有十來個扛著大刀、狼牙棒的糙漢子,一個個腸肥腦滿,正仰首望著一棵粗壯的楓樹,大聲調笑著什麼,淫詞穢語不堪入耳。

趙瑛順著山匪的視線往上看去,只見堆積如火的楓樹枝椏上,坐著一名清麗貌美的白衣少女。少女年紀不大,發如潑墨,嘴角微微翹起,帶著一絲與生俱來的明媚笑意,一雙秋水眼寒著穎穎水光,似是恐懼萬分的望著樹底下的山賊。

藍天,紅葉,樹枝上的白衣少女,趙瑛覺得自己的心臟遭到一拳暴擊,那少女像是林中的精魅,一下將他的魂兒都勾走了。

英雄救美,雖然俗套,但他喜歡。

趙瑛拔劍就要衝過去,被謝少離一把按住。趙瑛心中不悅,壓低聲音道:「你幹什麼!要跟我搶功勞?」

謝少離抿了抿唇,冷靜道:「那女子不對勁。」

趙瑛朝天翻了個白眼:什麼不對勁!她都快被辣手摧花了,謝少離你能不能憐花惜玉有點同情心!怪不得林思念對你避之如蛇蠍,活該娶不到老婆!

「你看她,雖然口頭在求救,可眼中卻無一絲懼意。」甚至還有一絲隱隱的興奮。

謝少離蹙眉:「這女子,根本就不怕這些山賊。」

趙瑛已經懶得聽他廢話了,一把掀開謝少離,拔劍就沖了出去。那些山賊那句「你叫啊,就是叫破喉嚨也沒人來救你」的經典台詞還未說完,便見一個黑衣少年頂著一頭亂糟糟的枯葉沖了出來,一劍將他們幾個兄弟砍翻在地。

山賊們愣了,樹上的少女也愣了。

趙瑛大吼一聲:「姑娘莫怕,我來救你!」

然後,他悲壯的被山賊圍攻了。

趙瑛寡不敵眾,朝一旁抱臂圍觀的謝少離道:「謝少離你還是不是人,來幫忙啊!」

謝少離一張冷淡臉,繼續圍觀。

繼這個娘們兮兮的名字后,『交友不慎』這一項大概成了趙瑛短暫人生中的第二敗筆。趙瑛悲憤怒吼:「大表哥——!!!」

大表哥沒動,樹上的少女倒是動了。

只見那姑娘以袖掩口,勾唇一笑,嘆道:「本來想再多玩會兒,計劃全被打亂了。」

少女笑得眉眼彎彎,真真是貌若春花!還未等趙瑛反應過來,她卻足尖一點,於樹梢一躍而下,翩然若世外謫仙降臨,接著,她袖中寒光一閃,一把二尺有餘的軟劍從她腕中抖出,幾個回身間,山賊一片慘叫應聲而倒。

衣袍翩躚,當疾風捲起的楓葉重新落回地面的那一刻,少女的足尖也落在了地上。趙瑛愕然的看著滿地打滾求饒的山賊,生平第一次被一個女人帥得說不出話來。

怎麼回事,說好的英雄救美呢!

少女手腕一抖,軟劍有如蛇般鑽回她的袖子。她轉過身,背對著瞠目結舌的趙瑛掏出一個小本本,翻開其中的某一頁,用筆將上面的一行字劃掉,口中自言自語道:「夔州滄浪山山賊,已除。下一個,黑風嶺。」

說罷,她抬眼看了看天色,美目中流露出幾分失望:「都這個時辰了。」

見她轉身要走,趙瑛的魂魄終於歸位,忙上前一步道:「女俠留步!」

少女的腳步一頓,回身看他,短暫的詫異過後,她抿唇一笑,揮揮手道:「舉手之勞,公子不必謝我。」

趙瑛還想待說什麼,少女又道:「若是以身相許,我倒可以考慮考慮。」

趙瑛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半響才紅著臉抱拳道:「在下金陵趙瑛,傾佩於姑娘的身手,有心結交,敢問姑娘芳名?」

聽到他的名字,少女一怔,隨即眨眨眼,墨色的大眼睛中滿是明媚的笑意:「哦,趙瑛?你是永寧郡主的兒子?」

趙瑛點點頭。

少女笑了,狡黠的眨眨眼:「我聽說過你,久仰大名。」

她認識我!她居然認識我!趙瑛激動得滿臉通紅,他恨不得抓住謝少離的肩膀,猛烈搖晃他那張守寡似的面癱臉,吼道:聽見了嗎你個鰥夫!

「趙公子好。」少女盈盈一福,垂下眼掩蓋住滿眼狐狸般的促狹,柔聲道:「小女子姓江,小字雨桐,取『雨打梧桐』之意。」

江雨桐,人如其名,好美!

趙瑛還待問她家的地址,江雨桐便怎麼也不肯說了,足尖一點,一抹白衣消失在如火般的楓林之中。

趙瑛獃獃的看著少女離去的方向,失魂落魄的對謝少離說:「從沒見過這般獨特的姑娘,我的心跳的好快。」

謝少離淡淡的瞥他一眼,從十四歲至今,趙瑛已經不知心跳加速過多少回了,每見著一個稍有姿色的姑娘,他都會這麼說,難為他能活到如今,沒有心臟爆裂而死。

而與此同時,江雨桐哼著小曲兒轉過廣元熱鬧的街道,推開深巷中酒庄的朱紅大門,一路穿過庭院,輕輕推開廂房的門扉,笑吟吟道:「爹,娘,我回來了。」

燭火溫暖,滿室馨香,陸淺蔥正在案桌前布菜,見到女兒進門,不由溫聲笑道:「又去哪兒胡鬧了,快些去洗手,你爹做了你最愛吃的西湖醉魚。」

江雨桐笑得眉眼彎彎,哎了一聲,便轉入后廚。

江之鯉將最後一個菜盛入碗中,隨口道:「明日我與阿淺要出門遊玩一陣,酒庄就交給你和你弟弟打理了。」

「又要出門?!」內間轉出來一個十三四歲的清俊少年,不滿道:「阿爹,不是上月你才和阿娘出過遠門嗎?」

江之鯉眼也不抬,淡淡道:「不然我和你娘生下你們做什麼,還不就是為了出門的時候有人看家?」

江雨桐和江弟弟無言以對,只好垂頭喪氣的坐在飯桌前,為自己未來的生活默哀。

一家人其樂融融,你為我添飯,我為你夾菜,平淡而溫馨。江雨桐眯著眼,忽然笑道:「阿娘,我前兩天遇見了一個人。」

陸淺蔥給江之鯉夾了菜,隨口問道:「誰呀?」

「眉姨的兒子,趙瑛。」江雨桐意猶未盡的品味著醉魚的香甜,眯著眼狐狸似的說:「他好傻,有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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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王爺的鬥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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