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唐家,秘辛
唐家是B市的世家大族,與厲家並稱B市雙帝,是B市所有人望而生畏的大家族。與別的地方兩家分庭抗禮的情況不同,唐家和厲家是世交,一家從商,一家從軍,關係牢不可破,也就註定了他們兩家成為B市霸主。
唐家早期是從政的,但是政界紛擾太多,一個不小心就得濕鞋,漸漸的,唐家把重心轉向了商界,如今在商界也是如日中天,不說在B市,就是在全國也是赫赫有名的。唐家明面上重心在商界,事實上政界也有他們的人。
作為一個世家大族,唐家是龐大而繁複的,現如今的唐家家主是唐有學,他是上任家主的大兒子,也是上任家主最得意的兒子,處事果決雷厲風行,當年上位的時候愣是沒有人敢出來叫板。唐有學一共兄弟姐妹五人,當年唐家主宅里也是熱熱鬧鬧的,後來各自長大成家後分了家,主宅是家主住的地方。
如今,主宅依舊是熱熱鬧鬧的,唐有學今年55歲,保養得很好,精氣神很足,夫人沈碧蓉也是風采依舊,膝下三子一女還有一個小金孫,個個都是他的寶。
不論唐有學在家族裡,在公事上,是如何的雷厲風行,在家裡,永遠是個體貼的丈夫,慈愛的父親,寵溺的爺爺。唐家幾人不管事情有多忙,必須回家一起吃晚飯,飯後必須一起聊會兒天,增進家裡人的感情,這也是唐有學定下的家規,也因此,他們家人之間無話不談,感情好得很。
這個時候,排行老三,也是唯一的女兒,唐司檸,一邊啃著蘋果,一邊賊兮兮地用胳膊捅了捅自家二哥唐司柏。
「二哥,從實招來吧,今天那個蘇復,到底是什麼人,值得二哥你親自出馬?」
唐司檸輕飄飄的一句話,立馬就引來了全家人的注意。正抱著乖孫、拉著面癱的大兒子看瓊瑤劇的唐母不動聲色地拿著遙控器將音量調小,一旁吃著堅果的唐有學也減緩了動作,一個個從說話聲中漸漸地沉默了下來。
沒辦法,明明自家兒女各個優秀無比,可偏偏一個個都搞不定婚事,唐家父母為這事操了好幾年的心。大兒子唐司桓有特殊情況,今年31了,唐家父母也沒有辦法催他,只好把希望寄托在二兒子身上。
唐司桓這事也算是唐家秘辛了,唐家與B市趙家有個娃娃親,趙家雖比不上唐家,但也算是名門,當初定的是唐司桓和趙家長女,趙家長女比唐司桓還要大上兩歲。當年唐司桓一邊碩博連讀,一邊接手公司里的事物,也沒什麼時間去談戀愛,趙家呢,眼看著女兒的年紀一年大似一年了,就想早點讓兩個孩子結婚。
本來么,唐司桓是個面癱還是個工作狂,對感情方面也沒什麼想法,雖然和那趙家小姐見過幾次,卻也只是敷衍,對婚事並不上心,奈何這是兩家早就定下的親,也就默認了。
然而,就在兩家商量著準備婚禮的時候,唐司桓拿出了一份醫院的體檢報告——不育。
唐司桓患了無精症,他只一副面癱、雲淡風輕的樣子,卻把唐家父母嚇了一跳。兒子不育,人家姑娘嫁過來不是受罪么?結婚生不出孩子,免不了被人指指點點,也是剝奪了人家姑娘做母親的權利。而且唐家能力出眾的長子,極有可能是下任唐家家主的人選,要是傳出不育,也是臉面上很不好看的,於是這件事就被瞞了下來,唐家所有人守口如瓶。
兒子得了這麼難治的病症,想必心裡也很難受,唐家父母也不能說他什麼了,於是決定讓唐司柏娶了趙家女兒。
當年唐司柏也才二十二三歲,他和他大哥不一樣,是個比較有想法的人,對於沒感情的婚姻,他是不接受的。對唐司柏來說,能做他一生伴侶的,除非他看上了,有了想要一輩子的感情,否則他寧願一個人,這也是他為什麼今年29了還沒結婚的原因。
唐家父母看似急的是兒子的婚事,事實上最急的還是抱孫子。唐司柏看透了其中的道理,只說回了趙家的親吧,他的婚事他自己做主,要孫子他可以貢獻精子。
在唐家四個兒女中,看似大兒子面癱不好說話,但要說說一不二,還得是二兒子唐司柏。
這門親最終卻也沒有退,二房唐有仁家的長子唐司懷和唐司柏同歲,在唐有學夫妻準備去趙家告罪的前一腳,來到唐家主宅,說是喜歡上了趙家長女,希望大哥割愛。這可不就是解了唐有學一家的燃眉之急了么?畢竟怎麼說,唐司懷也是唐家人,唐家趙家的親事就不算壞。
二老帶著唐司懷去了趙家,他們理虧,先是告了罪,又提了唐司懷。對趙家來說,雖然原本屬意的是唐家本家,但是旁支也是唐家,總比退婚好,趙家還是想攀唐家這條大船,何況唐司懷的父親和唐家家主唐有學是嫡親的兄弟,關係也近,也就應了下來。
唐司懷也因為這件事,被唐有學夫婦發自內心地感激著,有什麼好事都想著他。他們這一群小輩長大了,各自去父親掌管的唐氏旗下產業工作,而唐司懷,卻被唐有學安排進了唐氏總部。娶了個大四歲的女人,卻得了這麼多好處,焉知非福呢?又有誰知道唐司懷當初是不是算計著這一切呢?
此事暫且不提,而唐家的寶貝金孫卻是這件事的產物。唐司柏說了就會做到,那年唐司柏剛好碩士提前畢業,去M國留學,也就順便把代孕的事解決了。因為將是唐家本家的長孫,各方面都不能差,當初買個高品質卵子都是花了大價錢的,再看如今的唐洛柯,可不就是集雙方優質基因於一身。
母方應該是M國的,唐洛柯是混血,深棕軟發,黑溜溜的大眼睛,從小就長得精緻,深得唐家上上下下的寵愛。唐司柏在M國待了兩年就把博士讀完了,期間還當了近一年的奶爸,親自照顧著,感情自然也就深了許多。
兩年後,帶著小寶寶回國,唐家上上下下稀罕著,而外人,甚至是唐家其他幾房也只聽說,這孩子是唐司柏國外的女朋友生的,後來女的出軌了,孩子丟給了唐司柏。
當下,唐家幾人安靜下來等唐司柏的回答,唐司柏卻神態自若,淡淡地道:「萍水相逢,路見不平罷了。」
唐父唐母見兒子這麼若無其事的神情,深知沒有指望,懨懨地吃堅果看電視去了。
唐司檸聽了卻不怎麼高興,「什麼路見不平啊,我這研究到底怎麼惹你們了,今天厲朝還來鬧了一場呢,還說要炮轟我們唐家,那囂張勁兒也不知道柳岸怎麼受得了他。」
「厲朝是為柳岸好,你以為柳岸是心甘情願做你那個研究的?」眼見兒子在奶奶懷裡睡著了,唐司柏放輕了聲音,起身過去把兒子抱了過來,客廳里開著空調有點冷,又拿放在沙發上的小毛毯裹好抱在懷裡輕拍助眠。
「厲夫人還不同意厲朝和柳岸的事?」唐母聽了,插了一句。
唐厲兩家雖然是世交,但是唐母與厲夫人孫艷卻並不交好,或者說,唐家有許多人除了面子上的功夫,私下裡都不會和厲夫人深交,究其根源就又是唐家的另一庄陳年秘辛了。如今見厲夫人又在做棒打鴛鴦的事,唐母雖只是隨口一問,心裡卻極為不齒。
一直沉默著的唐司桓冷淡地道:「柳岸是男人,又是京劇旦角,出身一般,不論是性別、做派、家世,都是入不了厲夫人的眼的。」
「哼,我瞧著柳岸這孩子就很不錯,人家繼承的可是國粹,又是名門之徒,不比厲夫人張羅的那些個豪門姑娘差。」
唐父是個京劇迷,這點和他的老兄弟厲家家主厲世軍一樣,當初老兄弟兩個經常去被譽為京劇之鄉的Q市聽戲,隨著年齡的增大,兩人也不願意總是往外跑了,前些年唐厲兩家出資,在B市合辦了一家京劇院,招攬了許多京劇人才,其中不乏一些大家,柳岸就是有名的姜一清老先生的關門弟子。
唐有學和厲世軍常年聽戲,與姜一清老先生也有些私交,姜一清老先生比較注重京劇的傳承和弘揚,姜門子弟往往是四散各處。姜老先生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全國各地都有京劇的影子,得知唐厲兩家的意思,姜老先生也願意將剛出師不久的小徒弟帶往B市發展。
現今很少有人願意靜下心來聽一聽京劇的魅力了,但是唐厲兩家合開的京劇院格調高,後台硬,票價低,吸引了各種群體來此消遣,許多商人的應酬都定在了這裡,原只是抱著好奇看看的心態,一回回下來,許多人卻愛上了這安安靜靜聽戲的感覺,彷彿從中得到了靈魂的滿足。
如今B市的京劇院也是赫赫有名了,偶爾從小街走過,還能聽到路人幾句咿咿呀呀的曲子呢。
自家產業總得捧捧,早些年兄弟們聚會還總是往酒吧或私人會所跑的,如今最常去的卻是京劇院了,常年包下個正對戲台的二樓雅間,聽聽戲,喝喝茶,也未嘗不是種樂趣。厲朝就是這樣認識的柳岸,按年頭算,不計追求的過程,兩人在一起也有三年了。
因為一件陳年舊事,唐厲兩家對待同性戀問題比較寬容,厲世軍對厲朝和柳岸的感情是取默認態度的,而厲夫人卻死活不同意,看見柳岸跟看見仇人似的。
好在厲朝是軍人世家出身,從小在部隊混,脾氣臭得跟蠻牛似的,如今又是B市軍區的軍長,比起唐司柏的說一不二,他就是典型的認死理,他認準了就是認準了,誰也動不得,柳岸事實上除了些冷眼,並沒受到過多少委屈,因為沒人敢動他。
唐司檸聽著,想到柳岸,又想到得知不適合研究后心情變好的蘇復,猛然發現自己的研究雖然含著許多偉大的意義,卻也不知不覺地對很多人造成了壓力。
「柳岸是想哄厲夫人高興才偷偷來參加研究的吧,那個蘇復,看樣子也是被逼無奈,我的研究難道真的沒有價值么?」看了眼許久不吃有些銹掉的蘋果,唐司檸掃興地將它扔進了垃圾桶。
唐司柏淡笑著搖了搖頭,「志願者志願者,自願了才能志願,你的研究不是沒價值,而是考慮不夠。那些志願者里有多少是被逼的,你知道嗎?又有多少冒著危險卻不被對方父母尊重的,你知道嗎?你想做有價值的研究,別讓你的研究淪為有心人的工具,變成可憐人的不幸。」
「司柏說的有理,如果得不到尊重,做這種研究,實在是付出得太多了。」唐母摸了摸女兒的頭,拿起水果刀又給她削了個蘋果。
唐司檸接過蘋果,咬了一口,陷入深思,看來,研究開始之前,她也得弄清楚那些所謂的家人對志願者是個什麼樣的態度,就像二哥說的,她的研究不能成為可憐人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