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五十六章
這個世界上有兩個輕易就能讓扈泠西吃癟的人,一個是早上剛讓他生了一肚子氣的芮杭,一個是他現在正面對著的律師先生。
「你說完了沒有?」扈泠西翻了個白眼。
「差不多了。」律師擦了擦褲子,上面還是留著咖啡漬,「嘖,髒了。」
「活該!」扈泠西幸災樂禍地說道。
「少嘚瑟了。」律師把手裡的紙巾團成球丟向扈泠西,「跟你家那位矛盾解決了?」
「滾你的吧!」扈泠西接住紙球,又回手扔了回去。
不過,他動作顯然比對方要慢了半拍,紙球沒有打到人,喪氣地打在了被關上的玻璃門上。
律師前腳剛走,隋安後腳就敲響了辦公室的門。
「進來。」扈泠西看是隋安,讓他關好門,準備跟他好好聊聊。
最近事情太多,芮杭那邊又始終沒給他好臉色,以至於扈泠西一直沒能找個時間跟隋安談談,他們之間要說的話可真是不少。
「我先收拾一下。」隋安有些輕微的整理癖,尤其是做了扈泠西的助理之後,總覺得自己在工作上幫不了太多的忙,於是就儘可能地在其他方面打理得井井有條一些。
扈泠西靠在椅子上盯著隋安看,覺得他的命是真的挺不好的。
這讓扈泠西覺得很難受,不禁開始想,為什麼人一生下來就要分出三六九等,像隋安這麼好的孩子,憑什麼就要遭受那些不公平的待遇。
想到這裡,他開始反省自己,最開始他對隋安也是刻薄得可以,因為那個女人,讓他對隋安也沒有好感,在不了解對方的時候就妄下結論把對方當做惡人。
不止是對隋安,對待芮杭也是……
扈泠西回憶著自己之前做過的事,不管是在針對隋安的時候,還是在懷疑芮杭的時候,那副嘴臉真是夠討人厭的。
他看著眼前的人把被弄髒弄亂的沙發和茶几收拾乾淨,沒忍住開口問道:「你以前是不是恨透我了?」
「啊?」隋安手裡還拿著擦過桌子的紙巾,一臉詫異地問,「沒有啊,為什麼這麼問?」
「沒有才怪!」扈泠西撇嘴,「要是誰對我那樣,我都恨不得拿個手榴彈炸了他。」
隋安還是一頭霧水,把垃圾丟到垃圾桶里,然後站到扈泠西的辦公桌前,有些拘謹地說:「扈總,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扈泠西盯著他又看了好一會兒,弄得隋安渾身不自在。
「坐下吧,咱們哥倆好好聊聊。」扈泠西揚揚下巴,示意隋安坐下。
「啊?」隋安有些受寵若驚,他記得剛來的時候扈泠西跟他說過在公司要守規矩,他們是上下級的關係,不能談私人的事。
不過他還不至於傻乎乎地去提這個,乖乖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我以前對你不好,你也沒說過什麼,我好像沒跟你道過謙吧?」扈泠西說這話的時候著實是逼了自己一把的,對於以前的他來說,「道歉」兩個字該怎麼寫都不知道,但現在一想,他確實應該道歉,以前的不成熟讓他有些面目可憎。
「為什麼道歉啊?」隋安明顯緊張起來,綳直了身子坐著,像是個被老師嚇壞的小朋友。
扈泠西看他這樣覺得好玩,笑了笑說:「別那麼緊張,我就是覺得以前對你不太好,太遷怒於你了。」
隋安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但他打心眼裡沒有計較過這些,他跟扈家沒有任何關係,但卻能在這裡實習,而且現在扈泠西一家對他都很好,這在隋安看來已經是難得的福氣了。
隋安低著頭,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他原本就不善言辭,面對扈泠西的時候更是總慌慌張張的,生怕說了些什麼惹人家不高興。
「以前的事兒過去了咱們也別提了,怪沒勁的。」扈泠西偷偷地深呼吸一下說,「那個,我找你是想跟你說一下你媽媽的事。」
隋安眼神閃爍了下,然後抿了抿嘴唇說:「我知道她被起訴的事,應該最近就會判了吧?」
「你都知道了?」扈泠西沒跟隋安提起過,不過作為能聯繫上的唯一家屬,想必隋安已經被相關部門的工作人員聯繫過了。
「嗯。」隋安繼續不安地抿嘴唇。
「你……」扈泠西想問隋安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但覺得自己這麼問太奇怪了,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怎麼說。
「你的做法是對的。」隋安始終低著頭,語氣淡淡的,就好像在說別人的事情,「她……自作自受吧。」
扈泠西是驚訝的,他沒想到隋安會說出這樣的話,在他心裡,聊起這件事的時候隋安可能會紅著眼睛像個小白兔一樣什麼都不說,也可能懇求他手下留情,唯獨沒有想到,這個看起來軟糯糯的隋安會如此狠心。
但他這樣的狠心是對的,扈泠西突然發現自己似乎看到了隋安性格中的另一面,他不只是一個脾氣好性子軟的男孩,他有自己的一套原則,黑白分明。
大部分時間隋安是在忍耐的,但他的忍耐並不是無限度的,如果有一天,生活或者某個人讓他過於失望,那他的轉身也是決絕的。
比如卓天勤,比如他媽媽。
扈泠西突然欣賞起眼前這個男孩,在這個時候似乎原本準備好的那些撫慰的話都不需要說了,那些話對於隋安來說是多餘的。
「啊對了。」扈泠西突然轉變了話題,「你給我跟張伯求求情唄,他因為我跟芮杭鬧彆扭這事兒最近竟然虐待我,不給我做好吃的,你倆關係好,你也不忍心看你哥吃不飽是不是?」
隋安又被他弄得一臉驚詫,抬起頭看向扈泠西,兩個人對視一下,然後突然都笑了。
芮杭在樓下餐廳做鐘點工,到了時間之後便去了醫院。
最近他每天的生活就是投簡歷、打零工和去醫院,扈泠西那邊又開始忙了,沒有時間陪扈老爺,他就趁著對方不在的時候過去跟扈老爺聊天。
「不說別的。」扈老爺坐在病床上吃著芮杭削好的蘋果,有些不高興地說,「你就告訴我我什麼時候能出院!」
芮杭笑了笑,給他倒了杯熱水放在旁邊:「我也不知道,這個您得問西西。」
「那臭小子昨天都沒來看我!」扈老爺斜眼看看芮杭,又咬了口蘋果說,「你們倆的結婚照老沈發給我了,拍得不錯。」
芮杭張了張嘴,猶豫了一下,把話咽了下去。
「想看?」扈老爺笑著問他。
芮杭也笑了,點點頭。
「也不是不行。」扈老爺看了眼桌子上的台曆,「等我出院了你就能看了。」
芮杭心裡有些失落,他期待了很久那套照片,覺得他跟扈泠西兩人最甜蜜的時光都留在那照片上了。
「老爺。」芮杭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吞吞吐吐地說,「我跟西西……差不多了吧?他最近天天往我那邊跑,昨天還受傷了,我有點……」
「這就綳不住了?」扈老爺瞪他一眼,嘆氣說,「我把兒子交給你,十年了,看著你們倆過得好我也開心,但是你們之間確定真的沒有問題嗎?」
芮杭垂下眼,沒敢吭聲。
「你對他心太軟,那小子犯什麼錯你都給他兜著,輕易就原諒他,這不是為他好,他那脾氣,不都是你慣出來的么!」
「老爺教訓得是。」芮杭嘴上這麼應著,但心裡想的卻是只要對方是扈泠西,什麼樣兒的壞脾氣他都受得了。
「你說你,他要跟你離婚那會兒,瞅你難受的那樣兒,我見了還以為你被霜打了呢,你們一個個都慣著他寵著他,我以前也是。」扈老爺吃完最後一口蘋果,把蘋果核丟到垃圾桶里,又是一聲嘆息,「結果呢,這孩子都什麼樣兒了,動不動還離婚,這把他厲害的!」
「他要跟我離婚也是有原因的。」芮杭想了想,自然不會把他們最開始協議婚姻的事情說出來,只是說,「當時有誤會,誤會嘛,說清楚了就沒事了,而且他現在自己應該查得差不多了,還跟我道了歉。」
「這樣你就知足了?我跟你說,不讓他長長記性他就永遠都不會長大。」扈老爺拍了拍芮杭的手背,語重心長地說,「就像我,以前沒住過院,不知道住院這麼無聊,他以前沒受過氣,你得讓他嘗嘗這滋味兒,記住了,以後辦事說話才能三思後行。」
芮杭覺得扈老爺說得有些嚴重了,心裡一琢磨,覺得自己就是他們爺倆兒鬥法的犧牲品,扈泠西還是跟扈老爺賭氣,所以不讓他爸出院,這扈老爺呢,因為自己兒子不讓自己出院生了氣,就利用他報復兒子。
芮杭心說,我招誰惹誰了,我只想回去抱著熱乎乎的老婆睡覺,為什麼就是不行呢?
他從醫院出來,手機又響了。
不是電話,是個日程提醒。
還有兩天就是他的生日了。
這個提醒是扈泠西設置的,那傢伙給家裡每個人的手機都設置了生日提醒,就怕一忙起來家裡人過生日給忘了。
芮杭按掉那個提醒,看著漸漸黑下去的天有些落寞,好不容易成了已婚男人,結果,婚後的第一個生日就要自己孤零零的過了。
這麼一想,他更覺得那對兒扈姓父子幼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