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1章 攪合
寧南朝廷的末期,被後世公認的有兩大攪屎棍,排名第一號的,當仁不讓就是安王長孫懷安,排名第二的,就是這位張九維。
張九維究竟是長孫伯淵的人,還是長孫伯昊的人,恐怕除了他自己,誰都說不清楚,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他在長孫伯淵陣營的時候,沒做過什麼貢獻,在長孫伯昊陣營的時候,他也沒做過什麼貢獻,在這兩位難兄難弟的麾下,他做過最多的事就是瞎攪合。
現在,張九維正在發揮著他的這個特長。
長孫伯昊在朝堂上採納了冠玉等大臣的意見,沒有按照風軍提出的條件,處死查斯坦,散朝後,別的大臣相繼離去,只有張九維沒有走,他去到御書房,與長孫伯昊單獨會面。
御書房內,長孫伯昊背著走,來回踱步,現在他考慮的問題不是城外的風軍,而是在琢磨冠玉在朝堂上的影響力到底有多大,身為首輔大臣,手握重權,一旦自己壓不住他,後果將不堪設想。
張九維小心翼翼地說道:「陛下,兵臨城下的風軍雖然不足十萬,但這只是風軍的前軍,後面還有風軍的后軍。雖說以風軍的戰力,即便合兵到一起也打不下京城,但就這麼僵持下去也不是個辦法,畢竟風軍在城外虎視眈眈,萬一真被它鑽了空子,京城危矣啊!」
長孫伯昊停下腳步,問道:「張愛卿認為,我軍當主動出擊,打敗城外的風軍?」
張九維面色凝重地搖搖頭,說道:「風軍驍勇,天下皆知,我軍以城防做依託,頂住風軍,不成問題,但若出城一戰,只怕,未必會勝。」
「不能打敗風軍,風軍自己又不肯退兵,朕能有什麼辦法?」
「微臣以為,問題就是出在查斯坦身上!」
「呵!」長孫伯昊笑了,氣笑的,反問道:「難道朕不知道問題就是出在查斯坦身上嗎?剛才朝議,你也不是沒看到,冠玉一呼百應,朕又能如之奈何?」
張九維說道:「陛下,當務之急,是先解決城外的風軍,至於冠大人,陛下以後有很多的機會處理。」
長孫伯昊的臉色柔和了一些,他在桌案后慢慢坐了下來。張九維走上前,小聲說道:「只要查斯坦死了,那麼一切問題就都迎刃而解了。」
「可朕現在殺不了他!」
「陛下,要一個人死,不一定非要治罪問斬,也可以用別的辦法。」
「別的辦法?」
「比如自裁。」
「自裁?」長孫伯昊彷彿聽了多麼好笑的笑話,哈哈大笑起來。張九維的話,也確實挺好笑的。
「查斯坦會自裁?這簡直是天下最大的笑話!此人膽小如鼠,昏庸無能,如果他會自裁,如果他能具備那麼點血性,十三軍團的仗也不會打成今日這般地步!」
長孫伯昊現在已對查斯坦失望到了極點,對他這個人,也看得無比透徹。
以前,十三軍團在西部,遠離京城,山高皇帝遠,皇帝也是眼不見心不煩,懶得去整頓,現在十三軍團被調到國戰戰場上,與其它的中央軍軍團並肩作戰,差距立刻顯露出來,毫無羞恥之心,毫無作戰意志,毫無擔當之能,戰力都差到令人髮指的地步,哪怕是臨時拼湊起來的地方軍,戰力都要遠勝十三軍團。
張九維眼珠轉了轉,說道:「陛下,微臣有把握能促成此事!」
「哦?」長孫伯昊驚訝地看著張九維,問道:「愛卿所言當真?」
張九維緩緩點下頭,說道:「不過,微臣還需要陛下的兩道旨意……」
等長孫伯昊和張九維在御書房裡密談完,已經過了大半個時辰。張九維向長孫伯昊告辭,出了皇宮,外面有人等他,首輔大臣冠玉。
看到停在皇宮門口的馬車,張九維嘴角勾起,淡然一笑,走上前去,問道:「冠大人還沒有走嗎?」
有護衛上前,把馬車的窗帘撩起,冠玉安坐在馬車內。他轉頭看眼車外的張九維,一字一頓地說道:「讒言佞臣,左右聖聽,諸如此類,本官見得多了。本官身為三朝元老,理應背負清君側之職責,倘若真有佞臣賊子於國難之際興風作浪,非常時期,本官自會使用非常之手段,這習話,本官望張大人能聽進耳朵里,亦能牢牢記在心上。」
張九維笑了,彈了彈衣襟,拱起手來,一躬到地,說道:「下官謹記冠大人教誨!」
冠玉目光深邃,冷冷凝視著張九維,過了許久,他垂下眼帘,向外揮了揮手。護衛放下窗帘,向趕車的馬夫吆喝一聲,鑾鈴聲響,馬車和眾多的護衛在張九維面前緩緩行過。
過了許久,張九維才收起鞠躬施禮的姿態,挺直身形,望了一眼冠玉馬車的背影,哼笑出聲,心中嘀咕,我看你還能威風到幾時?
在旁人看來,張九維是當今聖上眼中的紅人,對他恩寵有加,但張九維卻是滿心的失望。
先帝在時,他是有名無實的外務大臣,新帝登基,他依舊是有名無實的外務大臣,什麼都沒有發生改變,他又怎能不失望?對長孫伯昊,又怎能沒有埋怨?
一連數日,風軍在天京城外叫得囂張,但卻是雷聲大,雨點小,一直未對天京發動進攻。
五日後,風軍的后軍抵達天京,與前軍匯合。
后軍的到來,並沒有讓天京城外的風軍兵力增加多少,十五萬的后軍,二十二軍團就佔了整整十萬人,抵達天京后,二十二軍團只休整了一天,而後便向西行進,離開了天京地界,在天京這裡,風軍的兵力只不過有原本的八萬,變成了現在的十三萬,只增加了五萬人而已。
但至關重要的一點是,后軍的到來,來的不僅是人,還帶來了大量的武器裝備、糧草彈藥。
有超過兩千門以上的火炮都架在天京南城的城外,放眼望去,那就是一面由火炮組成的鋼鐵長城,一眼望不到盡頭。
風軍後援的到來,讓風軍在京城外一下子布置起這麼多的火炮,聲勢嚇人,城內的守軍也著實是恐慌了好一陣子。
不過,布置完火炮的風軍依舊是雷聲大,雨點小,遲遲不肯對天京發動進攻,這個時候人們才猛然想起,風軍是空有成百上千門的火炮,但其彈藥早已被十三軍團給毀掉了,風軍現在這麼做,純屬是嚇唬人的。
這個時候,寧南軍將士們倒是由衷感激起十三軍團。不管十三軍團以前犯下過多少錯誤,打過多少場窩囊仗,但它搗毀風軍彈藥庫的這個功績,的的確確是讓己方受益匪淺,至少是把風軍變成了紙老虎。
十三軍團的將士在京城內本屬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畢竟是他們把風軍引到京城的,所有的罪過都應由他們來背,但隨著風軍只敢在城外大呼小叫的嚇唬人,卻始終不敢直接發動進攻,十三軍團的將士也跟著水漲船高,地位得到大幅的提升,就連將士們走在街道上,都變得昂首挺胸,精氣神十足,偶爾碰到巡邏的兵卒,對方還會主動上前和他們打招呼。
在民間,十三軍團的功績也逐漸受到了百姓們的稱讚。甚至很多百姓都覺得十三軍團是大智若愚。
別的軍團與風軍打仗,要麼是受到重創,要麼是被打得全軍覆沒,只有十三軍團在風軍手裡從未吃過大虧,反而還搗毀了風軍的彈藥庫,反讓風軍吃了大虧,逼的風軍跳腳。
中央軍有那麼多的軍團,有那麼多的軍團長,而能讓風國開出十萬兩白銀買軍團長腦袋的,查斯坦是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這個『殊榮』,目前還只有十三軍團享受過。
國家危難之際,無論是軍還是民,都希望救世主能橫空出世,救國救民於水火,在這樣的心理作用下,在別有用心之人故意的引導之下,十三軍團被潛移默化的變成了救世主的形象。
這件事,看似無關緊要,但實則卻是至關重要,也為天京的淪陷埋下了伏筆。
這日傍晚,查斯坦正在書房小憩,有家丁進來稟報:「老爺,張大人求見。」
查斯坦睡得不沉,聞言,他慢慢挑起眼帘,問道:「張大人?哪個張大人?」
天子腳下,遍地都是官,姓張的官員,沒有一百,也有幾十號了。
家丁小聲說道:「是外務大臣張九維張大人!」
呦?張九維來了!查斯坦一軲轆從躺椅上坐起,心中疑惑,自己和張九維可沒什麼交情,他怎麼會突然來訪,事先也沒給自己送過拜帖啊!
他邊站起身形,邊說道:「速速有請……算了,老爺我還是親自出門迎接吧。」
論品級,張九維在他之上,論得聖心,十個他捆在一起也比不上一個張九維,查斯坦不敢絲毫怠慢,親自出府相迎。
把張九維請入自己的書房,寒暄過後,查斯坦率先切入正題,好奇地問道:「張大人今日到訪寒舍,想必是有事吧?」
「的確有事。」張九維含笑點點頭,他端起茶杯,慢條斯理地喝口茶水,而後,又慢悠悠地放下茶杯,說道:「風軍兵臨城下,雖不敢直接進攻京城,但就這麼虎視眈眈地駐紮在城外,也終究不是個辦法。」
查斯坦連連點頭,附和道:「張大人所言及時。」
「現在,風軍就是陛下心頭的一根刺,讓陛下寢食難安,我等身為臣子,理應為君分憂解難才是。」
「是、是、是!張大人所言甚是。」
「那麼,查將軍可有破敵之策?」
「這……這這……」查斯坦『這』了半天,也沒『這』個下文出來。他面紅耳赤地垂下頭,低聲說道:「末將無能,實在……實在想不出合適的破敵之策。」
張九維笑了,擺擺手,說道:「查將軍不必羞愧,不僅查將軍想不出破敵之策,就連滿朝的朝臣,也同樣想不出破敵之策,不過,本官倒是有個法子,可讓風軍退兵,解京城之危,解陛下之急。」
「哦?不知張大人的退敵之策是……」查斯坦眼睛頓是一亮,目不轉睛地看著張九維。
張九維慢悠悠地重新端起茶杯,淺飲了一口,而後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查府的茶水,實在難以入他的口。他嫌棄的放下茶杯,對查斯坦一笑,問道:「風軍是因誰而來?」
查斯坦臉色頓變,垂首說道:「是……是末將……」
「沒錯,是查將軍引風軍到了京城。」張九維抬起手來,輕輕一指查斯坦,笑吟吟地說道:「正所謂解鈴還須繫鈴人。現在能退風軍之人,也只有查將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