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第 155 章
將徐長卿吩咐的一應物品放下后,店小二拿著賞錢喜笑顏開的離開,並貼心的將房門從外面帶上。
他雖年紀輕輕但也因為每天接觸這南來北往的客商而頗有眼力勁,不然掌柜也不會安排他站在客棧門口迎客,而是和另外兩個夥計在廚房幫工了。
想到這裡的店小二就不屑的撇了撇嘴,隨即又露出有些得意的神色。哎~沒辦法,誰叫自己就是別其他兩個要聰明,所以乾的活兒是最輕鬆的呢?隨即哼著小曲,頗有些大搖大擺的出了小院門。
在察覺到小院確實沒人後,徐長卿又在房間設置了一個集結后才小心從懷中掏出一小小的透明水色珠子,細細一看會發現裡面有隻更小的小人兒。蜷縮成一團抱著自己的毛茸茸尾巴睡得香甜。赫然就是蘇白的模樣。
被她當做枕頭用的是那隻竹編兔,不過現在兩隻小動物還正就一般高的模樣。
徐長卿純黑色的眸子凝視在上面半響后才慢吞吞的心念一動。等手中華光消散,軟軟的,被徐長卿之前特意囑咐多加了一床被褥,更加軟綿的床上就多了個只有木偶大小的蘇白。
那隻竹編兔依舊被她當做枕頭微微靠著,但現在也只有她的一半大。
用一乾淨素帕作為薄毯輕輕搭在蘇白身上,並小心將帕角掖好,才準備收回手,可修長的手指在應該離開的時候卻停頓了片刻,最後終於沒忍住還是輕輕的摸了摸蘇白頭頂的毛茸茸小耳朵。
狐尾和狐耳依舊還在,就說明狐妖的那口氣導致的影響還沒有完全消失,這讓徐長卿根本不敢將蘇白從沉睡中解禁出來。畢竟……他並不認為如果再發生一次同樣的事情時,他能夠和之前一般及時收出。
不知道聯想到了什麼,那純黑色的眸子微微閃爍了一下,顯得有些閃躲和帶著羞意的從小小隻的蘇白身上挪開目光偏頭握拳至唇邊,假咳了一聲。但即便移開了目光也在下一刻不由自主的想要重新落回蘇白身上,在察覺到時,自己的視角已經重新落到床榻,從床頭即將移到床中間,自己安放蘇白的位置除。
忙收斂了心神乾脆利落,但又帶了兩分類似落荒而逃的感覺在裡面,不再看向床榻,背身走向距離床榻不遠的圓桌邊,慢慢坐下后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就這樣在一室靜謐中,細細品位這粗茶的野趣來。
一杯茶后,長而直的睫毛微微斂眼,遮住純黑的眸子,臉上原本微外露的神情也全部收斂,像原本帶著一點溫度的茶杯隨著靜放而變得逐漸冰涼。重新露出平日里疏離且帶著威壓的氣勢來。
將茶杯重新放回桌面,杯底在木桌上發出極其清微的磕碰聲。陽光透過窗戶上的鏤空花紋形成光柱斜斜投遞過來,讓處於室中的他顯得蒙上了一層朦朧的光暈。
徐長卿眼也不抬的沉聲開口。
「你打算看到什麼時候?」
靜默。然後從空氣中傳出一聲輕笑。書生就在這聲輕笑中逐漸顯現了出來,輕搖著摺扇站在窗邊,臉上帶著有些弔兒郎當的笑意。
「哎呀呀……被發現了。」
——寧采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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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以為自己藏得挺好。」寧采臣搖晃著扇子慢吞吞走過來,在接近徐長卿的時候,卻瞄到了床榻上的小小隻蘇白,琥珀色的眼眸一亮,瞬間沾染了笑意就想往床榻的方向走,想湊近了看看。
可剛踏出一步,一道凌冽且帶著寒意的劍氣就從一旁斜插進來。徐長卿依舊坐在桌邊神情自若且從容的重新拿起茶壺,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素茶,連看都沒看站在身側不遠處的寧采臣一眼。但仙劍卻已經寄了出來,此刻正懸於書生面部前方約一寸的距離,發出清鳴的同時,還有刺得臉深痛的劍氣。
寧采臣挑眉,朝端起茶杯淡然喝茶的徐長卿看了一眼后,微微挑眉后才聳了聳肩膀腳尖一轉,換了個方向超徐長卿走來。在他旁邊的位置坐下后,搖著扇子看了徐長卿一會兒才開口好奇。「我以為你應該不會察覺到我才對。」
說完也不等徐長卿的回答,自顧自的從茶盤裡拿了一隻乾淨的茶杯,也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但在倒了一半發現茶色並不碧綠澄清后,微微挑眉的將茶壺放了回去。而那杯只倒了一半的茶卻連拿都沒拿到面前,就那樣遠遠的放著。
看情景,也不會喝那怕一口也說不定。
這一系列的動作都被徐長卿看在眼裡,從他純黑色的眸子里讀不出任何信息,但眸色深深卻透著某種深思感。
但也只是眼眸的一個流轉瞬間,再抬眼看向寧采臣時,眼裡除了審視且帶著疑惑。
半響后,才慢慢開口。
「……我並不記得自己繪製過任何畫。」
悠閑搖晃著摺扇的手微微一頓后,寧采臣似笑非笑的轉過頭來看著徐長卿,眼中帶著一些不可置信,隨即才慢吞吞開口。「……看樣子,那顆原本應該沒有任何靈氣的靈珠將被抹掉的曾經,展現得很徹底嘛……」
面對寧采臣揣著明白裝糊塗的口吻及其做法,徐長卿頗有些想要皺眉的的衝動。
自己的性格里……曾經有過這樣不被發現的一面?
「我想這次見面后。」寧采臣停頓,依舊笑著。「我們應該不會再見了。」
這個我們指的是他和徐長卿,也同樣是指蘇白。「前段時間去了一次蜀山,你教的徒弟可真好,還沒踏進鎖妖塔呢就被他給發現了。」寧采臣嘖嘖有聲,「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
「不過這也證明了他足以獨當一面了吧?」話鋒一轉后,寧采臣笑。
「你去蜀山作甚?」徐長卿微微凝眉看向寧采臣。
「這個嘛……」書生『刷』的一聲將摺扇收攏,豎著擋在唇間做禁聲裝。「秘密。」
徐長卿並沒有追問,只是將眼淡淡的從寧采臣面上移開。有些事情即便是現在不說卻並不代表永遠都不會被知曉,時間到了自然而然就會自己浮現出來。而且……即便對寧采臣的事還依舊一知半解朦在迷霧之中,但心中隱約也有一絲揣測。
「不過比起我去蜀山是為了什麼,你不應該先處理眼前嗎?」
琥珀色的眼睛似笑非笑從徐長卿的面上微微轉移到他身後的床榻上,但連眼神都還未停留,被徐長卿寄出還未收回的仙劍已經瞬間從橫著空懸於蘇白上方,瞬間因為接收到來自他處的視線而瞬間警覺,忽的就劍尖朝外的遙指向寧采臣。
一副忠心耿耿不容他人絲毫窺視的模樣。
物似主人,尤其劍修的劍從某一方面來說就是自己的道,也是……本心。
可即便是被寧采臣這樣當著面似笑非笑的調侃,徐長卿的面上也沒有絲毫的窘迫之色,坦然處之的態度讓寧采臣嘖嘖稱讚。面前的徐長卿是經歷了大戰,當上了蜀山掌門在歲月中更多的沉澱和歷練后越發成熟的徐長卿,比起曾經,更加沉穩和內斂。
也更加的沉得住氣且城府……頗深。
這可真是……
寧采臣將扇子豎立在自己面前,微微擋著唇,笑得頗為意味深長。
「我自然知道我要做什麼。」徐長卿將茶杯往桌上輕放后正眼看向寧采臣。「只要你不再出現給她『退路』就行。」
身後床榻上的人就是屬烏龜的,總是對很多事情畏縮退卻,甚至她的再次出現已經是自己和紫萱全部結束之後,她還是會因為其他事情而各種顧忌。
這種性子,即便是徐長卿自認心思夠穩也終於忍不住生出惱意。
寧采臣的存在,從另一方面來說也是會讓蘇白時刻躲進她的烏龜殼中的理由之一。
所以現在寧采臣主動現身並說出之後不再見的言論也讓徐長卿從心裡鬆了口氣。
——如果潛移默化,慢慢蠶食都沒有用的話,他不介意直接的把蘇白的烏龜殼敲碎了硬生生拖出來。
讓她不再左思右想,只看著自己就好。
「看你這樣子,似乎並不需要我多說什麼。得。」寧采臣笑著的站起身,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說給自他聽。「還害我白跑一趟。」
琥珀色的眸子一轉,生出一抹狡黠來。「不過領走之前還是得那點紀念品不是?」
話音剛落,徐長卿凝眉的瞬間,原本懸於空中的仙劍發出劍鳴直劈向不知怎麼就突破了徐長卿在發覺寧采臣在屋內后,暗自布下的位於床榻周圍的結界的寧采臣。在徐長卿站立旋身時,書生已經拎起了蘇白的臨時枕頭,那隻竹編兔。並微微一笑后再次躲過仙劍的再一次凌冽攻擊,瞬間消失,再出現時,已經在房門口。
他站在門邊拎著竹編兔的小耳朵微微搖晃,呲牙笑得牙齒森白,朝徐長卿微微一笑后說。「喏,紀念品我帶走了,以後……」笑容微淡,又重新揚起,「叫蘇白別太想我,反正看見你和看見我也差不多。」
手一揚,攔住了要朝門外的寧采臣刺去的仙劍,徐長卿微微沉聲,終於沒忍住問出口。「你到底是誰?」
之前沒第一時間發覺寧采臣可以說是因為他原本就先進了房間內,可剛才在發覺異動的時候已經第一時間又在床榻邊布了一道結界。可寧采臣卻依舊可以毫無阻礙的通過,即便是仙劍也奈他不了。
這種無可奈何和修為高低無一點關係,更像是……
在徐長卿某個念頭在腦海中逐漸成型之前,寧采臣微微一笑。
「我?」琥珀色的眸子逐漸變成純黑,猶如墨玉般的顏色。
「我是曾經你的一部分啊……」
寧采臣看著徐長卿輕聲。
「……是你求而不得……生出的執念。」